徐明薇起身披了衣裳,支了窗戶看外頭的天色。往常這個時候早該上晚飯了,屋裏丫頭卻沒一個敢來叫的,想也知道是為著什麼。她忍不住回頭瞪了一眼始作俑者,要不是傅恒空曠得久了,這回要起來特別發狠,她也不至於又要被丫頭們背地裏嘲笑一回。
傅恒卻是饜足地靠在床頭,被人瞪了也不生氣,隻懶洋洋地笑看了她,還招手要她過去伺候了穿衣。徐明薇哪裏還肯理他,第二回就是這樣被他騙到榻上去的,紅著臉兒把衣服鞋子一股腦兒地扔給了他,自己倒跑到淨房去收拾了。
傅恒在她身後爆出一陣低沉笑聲,也不惱,沒人幫扶著,自己穿妥了衣裳,把髒了的被褥胡亂卷了卷,扔到一旁等著丫頭們收走。等徐明薇從淨房出來,他連新被褥都換好了,動作倒是挺快的。
聽見她出來,傅恒正要開口與她說什麼,忽地聽到外頭婉容著急喊道,“(奶)奶,您快些出來,裴家(奶)奶眼看著要不好了。”
徐明薇心裏便是一個咯噔,怎麼會,離徐明蘭生產明明還有一個多月的時候!還是傅恒鎮定,拉了她的手說道,“先別慌,出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到了外頭,婉容正急得臉色發白,見著他們兩個出來,連忙迎上來說道,“惜時姐姐這會兒還候在院子裏,剛剛才來傳的話,裴家(奶)奶提前發動了。這會兒卻是凶險,隻用了人參吊著口氣,指明要見了您才肯去了……”
徐明薇聽她如此說,怎一個心急如焚了得,連忙喊了車馬,就要往裴家去。傅恒攔住個婆子往王氏院子裏打了聲招呼,怕徐明薇心急落下什麼來,也急忙跟著去了。
路上,惜時好容易止住了抽噎,才漸漸尋著了聲音與徐明薇仔細說道,“我家(奶)奶自上次您來過之後,也一直都好。但昨天不知怎麼地忽然發動起來,原先還以為是假報,不想羊水真的破來,奴們才慌忙去請了定的穩婆,卻是從昨天晚上一直疼到今天下午,孩子怎麼都生不下來。說是胎兒個頭太大,卡在裏頭不好出來,後來也不知道那穩婆用了什麼法子,孩子下是下來了,憋的時間太長,全身都是青紫的,眼看著救不活。大夥兒都忙著照看孩子,等回過神來才發覺(奶)奶似有崩漏之症,再行救治卻是來不及了。姑爺大怒,叫人拿住了穩婆和問脈的大夫,但因不是京裏常住的,倒叫了他們家人尋打上門來,這會兒家裏還不知道亂成什麼模樣。(奶)奶也是知道自己好不了了,叫了奴來找您,說是有些話一定要同您說了,她才走得甘心……”
惜時說道悲痛處,忍不住又起了哭聲。傅恒原本是最不耐煩女人哭鼻子的,這會兒也是覺得世事無常,八月底的時候見著還是好好的,這說走,就是要走的人了,因此隻暗自忍耐,不曾出言喝止了。
徐明薇到這會兒了也還是不信徐明蘭能到了這步田地,問道,“娘家可曾去了人?”
惜時哽咽道,“四太太那兒是惜雲去報的信,這會子想必也到了。”
她顯然是想起在家時的日子,越發悲苦不能自已。她們這些做丫頭的,主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們自然也走不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