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賀蘭氏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徐明薇身上,與王氏客氣道,“我這孩子,原在家寵慣了的,可有做不好的?莫要給她留了麵子,好生教了才好哩。”
王氏便笑,真真假假地誇讚道,“再沒比薇兒更好的孩子了,又聽話又懂事,屋裏也排落得清清爽爽的。他們兩個小夫妻也是天天有說有笑的,和美的很,還有什麼教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不放心的?且放了手便是,但有吩咐的,無一不從哩。”
慕容氏難得插了一句嘴,笑道,“原來在家倒不知薇兒這樣能幹,可見這女兒家的也同男兒一般,要成了家才是真的長大了哩。”
她這話一出,連著季氏都聽出幾分不是味道來。賀蘭氏說自個兒女兒在家被寵壞了,什麼都做不好,這等謙辭也隻得她這個做母親的說的,旁人說了,倒成了徐明薇在娘家時真是那等不賢惠的,壞了她名聲哩。
賀蘭氏聽著皺眉,還未開口,四房的涼氏便打了扇子笑道,“三嫂嫂顯是一心隻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哩。薇兒出門前這幾年的冬至和新年,哪樣不是她們幾個姐妹一起攜手做了的?便說這前年的臘八粥,您不是還誇過梅兒和薇兒選的好器皿,盛在白玉碗中格外有落梅的意境嗎?”
涼氏這一席話不僅將落在徐明薇身上的話頭圓了回來,還不著痕跡地讚了一把徐明梅,既落了王子妃的好處,又討了賀蘭氏的人情,卻是一箭雙雕,打的一副好算盤。
王氏心裏便笑,這家中四個媳婦子兒,兩個湊在一塊兒便是一盤大戲,如今湊合齊了個馬吊搭子,還不熱鬧得緊!徐家三房慕容氏早聽說是個渾人,如今見著果然爾爾,倒是四房的涼氏,原隻知她也是大家出生,與大房並不得意。如今看來卻完全不是這個樣子,至少在麵上還是很願意維護家裏人的名聲的。
徐明薇在邊上看著賀蘭氏她們幾個高手過招,直呼過癮。大概應了那句與人鬥,其樂無窮罷。來往的一句話裏頭都暗藏了三五個機鋒,一時會心不到,就叫人嗤笑了去。可誰也不嫌這樣拐彎抹角說話的累,你譏我一句,我便還你一笑,但看誰的高杆,叫人聽了心裏恨得暗暗咬牙,卻又不落了斯文和姿勢。若是學那潑婦罵街的幹脆勁兒,在內宅圈子裏才叫跌了位份,粗鄙得叫人看不起。
慕容氏被涼氏堵得一噎,那一句“一心隻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原本是用來說學子好學專注的好句子,用在不能科考的自己身上,卻是分明在譏諷她不通庶務,隻假道學地做了表麵文章哩。正待譏辯了回去,宮人傳出話來,說是王子妃不時便來,讓眾人整了衣冠,男客回避至後廳,二皇子便在其中相等。
花廳中小小騷動一陣,婆子丫頭們連忙上前驗看了主子們的打扮,連著裙擺上的小褶子都要捏得齊整整的。季氏忍不住心想,這些夫人往常也是不大看得起她,如今卻是要對著她的女兒畢恭畢敬,卻原來也不是那等尊貴的,一時又自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