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常大夫來京城之前,也曾在山東一帶坐過醫館。三年前他經手的一個孕婦懷胎七個月的時候忽然暴斃,官府差仵作仔細驗了,一口咬定是喝的藥有問題。幸好當時常大夫每一個藥方出去都是有留底子的,那婦人也隻是在懷胎五個月的時候吃過一副傷風的藥,當時並未出什麼差錯,婦人家裏藥罐中熬剩的藥渣並不是從他這裏來的,時間隔得又久,常大夫托人使了點銀子才算是從案子裏脫了身,不然官府這種地方,便是沒罪也要受些苦楚才出得來。
但經此一事,常大夫在山東的醫館是徹底做不下去了,人人都傳他的藥吃死了人,醫館掌櫃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便親筆寫了一封信,讓常大夫到京城自己侄兒手下刨口飯吃。也算是常大夫運氣好,碰上了肯為他出頭的主家,不然常大夫這輩子,也算是斷送在這罐子藥上了。
險些害了他一輩子的藥渣子,便是化作了灰常大夫也不會認錯,心裏頓時警醒了起來。再聽到季氏正在吃這個,連忙讓奶媽子帶了自己去見季氏,雖說是才吃了幾天,這關係到肚子的事情,可輕易馬虎不得。
一路上常大夫對著奶媽子便是一通教訓,是藥三分毒,哪有這樣胡亂吃藥的道理。二太太不懂事,怎地她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也不知道攔著些。
奶媽子被常大夫說得羞愧難當,心裏卻在慶幸,幸虧是及早發現了,不然這藥要是真天天喝著,也不知道要喝出個什麼毛病來。
兩人到了季氏房裏,常大夫性子急,趕了閑雜人等,把事情前後都跟季氏說了,唬得季氏越聽越白了臉,竟一閉眼暈了過去。把常大夫和奶媽子給嚇得,連忙叫了婆子一起抬了人到床上躺好了。好在常大夫看過之後,季氏並沒什麼大礙,吃那補藥吃得血熱氣短,又驚著了,好生歇一歇便沒事。
屋裏眾人都鬆了口氣,奶媽子急忙讓尹婆子把剩下的幾服藥都給找了出來,也不知是報官好,還是就此扔掉好。
常大夫本來是想著要報官的,可後來見著季氏才想起來,這內宅婦人買了陰私藥方,傳出去也不是個好名聲,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六神無主之際,倒是季氏跟前得力的尹婆子冒了出來,說道,“不如等二太太醒了,問一問肯不肯讓房師傅知道這事,替太太出個主意?這神婆子攬錢攬得太過陰毒,就這麼放過她,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受她的害哩。”
尹婆子也是原來季家帶來的老人,奶媽子才肯讓她知道了這事。聽著也的確有些道理,眾人便耐心等了季氏醒轉。
果不其然,季氏一醒來便要喊著報官,還是奶媽子和尹婆子在邊上說了其中的利害幹係,才舍了念頭。
“可這不是白白便宜了那黑心老妖婆嗎?”季氏氣得捶床,這啞巴虧,她如何吃得?
尹婆子看奶媽子一眼,見對方衝自己點了點頭,才扭頭對著季氏說道,“二太太不如問問房師傅的意思。老奴看那房師傅也不是個嘴碎的,做事情又牢靠,讀書人總比老奴們要多些心眼,指不定房師傅有什麼好的法子,既能替太太出了這口惡氣,又能替天行了道,豈不是功德一件?抵得過三年香火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