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寧慧壓在心裏沒說出口的是,她這個大哥哥自小便是個霸王性子,看著好脾氣,其實是家裏最不好商量的,想定了的事情就是老爺子也攔不住他去做。從小到大祠堂是常跪的,父親書房裏的戒尺都已經打斷兩條了,愣是改不來他的性子。
偏偏他又天生是塊讀書的料子,明智上人當初就是在傅家上香的時候聽了傅恒的幾句應對,險些要把他拐去當了入室弟子。嚇得傅家老爺子連忙捐了五十年的香油錢,又舍了老臉去求,才請動了明智上人進家來教導幾人。因此家裏大人們對傅恒做的出格事,隻要大體上不犯什麼差錯,也隻能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所以傅寧慧便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真能攔得住他,心裏終究氣惱他胡來,因此連著他和三哥的說話都懶得理了,由著他們兩個自己唱雙簧。
大概是怕底下的孩子被傅恒給帶歪了,家裏長輩們都格外注意約束小輩,生怕小輩們也跟著傅恒學壞了。其中傅銘就是傅家最為矯枉過正的成果了,才八歲的年紀,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老學究的味道,行事略顯古板。盡管家裏耳提麵命,傅銘卻是極聽傅恒的話,整日跟在傅恒屁股後頭打轉,儼然一副小跟班的模樣。
徐明薇那天在傅家門口聽到的另一人就是他,今天本來是傅恒邀了同窗來家裏看書,但到後來聽說莊子上送了新鮮鹿肉來,他們又懶怠自己整治,索性就讓傅銘去傅寧慧院子裏討要。誰想到傅銘還托了“男女七歲不同席”的借口死活不肯去,最後隻能叫了傅荃去。
等到傅荃拿了鹿肉回來,傅恒幾人一吃都覺著好,問傅荃是誰烤的,傅荃人小也記不得名字,隻說是幾個姐姐裏頭最漂亮的那一個。秦簡瑞忽得就嗆住了,臉憋得一片通紅。
傅恒便起了狹促之心,假意行著酒令,在簽子上做了手腳行到秦簡瑞這裏就停了,必須要找了府上三名女眷填了畫詞才算過關。可憐秦簡瑞一個老實人,被他硬拉著闖了傅家內院,心裏悔不當初,早知道傅恒是個隨意性子,卻實在沒料到他會這樣。
而傅銘和傅荃隻要是有傅恒帶著,是哪裏都去得,一點也不覺著不妥,想那傅銘之前傅恒差他到妹子院裏拿一下烤肉都打了禮教的借口不肯去,這會兒倒是屁顛屁顛地就跟著進來了。
秦簡瑞看著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女眷,臉紅得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才好。
偏偏傅恒還要狹促,催著他把新作的水墨畫攤開了給眾人看。
“遠山兄,你不讓人看了,我妹子她們又怎麼替你填畫詞啊?”傅恒衝他眨了眨眼,笑道。
秦簡瑞心想事已至此,既然要願賭服輸,來都來了,早些贏了才是正經事,當下沉聲應了,將手裏握著的一卷新畫小心翼翼地在矮桌上攤平整。
傅寧慧率先湊過去看了,讚道,“下筆揮灑自如,楞得瀟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