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木柔桑稍一轉腦子就明白了,嬌笑道:“夫君都如此吩咐了,便依了你,唉,隻能叫那院落裏的人得了便宜去。”

她若是把這差事辦得好而又自個兒貼了銀子進去,這世上可無不透風的牆,到時楊子軒這個庶子在宗族的地位卻是不一樣了,侯夫人算計了不讓她知曉了侯府的人脈關係,她便要在此處給她先挖上個坑,保不濟侯夫人便要摔倒在這坑裏。

“為夫在此謝過娘子了,我也知你不喜這裏,隻是這分家之時可不用由咱們小輩提出來,上頭那一輩兒還被咱祖母卡著呢!”

聽楊子軒這話的意思,怕是早有算計了,木柔桑笑道:“左右不過是個住處,往後不論你出了翰林便有自己的官邸了,我們到時搬出去自過便是了。”

“即便要搬出去,那也要把帳算清楚。”楊子軒該得的,他也不想讓,更何況他也要養婆娘,往後再添上幾個崽女,小日子過得特滋潤。

小兩口關起門來躲在床上合計了半宿才睡下,第二日楊子軒早早便去了衙門,木柔桑也開始忙著祭祀的事。

侯夫人原本還在旁邊冷笑,就巴不得木柔桑像無頭蒼蠅那般亂轉,可是她卻是忘了木柔桑身邊不但有個柳姑姑為她出謀劃策,而懷慶公主在得知此事後,不過是吩咐了一句話,便從宮中要了個主管祭祀的太監日日來幫襯她。

“你說什麼?懷慶公主居然派了個公公來?”侯夫人的臉扭得不成形,心中暗惱當初就不該同意了這門親事。

“夫人,聽說那位公公是在宮裏幫著皇家平日裏打點祭祀一事的。”

沈媽媽自被木柔桑暗地裏整治過一次後,卻是不敢在她麵前拿大了。

“哼,那幾個人也得意不久了,你且先由著她去,隻是那些祭品嘛......”侯夫人冷笑幾聲,說道:“上次老太君可是說過了,把那些牛羊分給宗親,我也照辦了,如今這祭祀該用的物品到是一時難湊齊,隻得舍些銀子叫她去買了。”

沈媽媽忙問道:“可是按現下的價錢?”

侯夫人掃了她一眼,翹起蘭花指捏了顆梅子細細品嚐,嘴上回道:“自是按往常慣例。”

沈媽媽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下了,這年關的牛羊價格可不比尋常,夫人的意思怕是要木柔桑拿些貼已補進去。

“那年三十、初一的酒席還是按舊例麼?”

“嗯,銀子也按去年舊例拔給她。”侯夫人好似不知今年物價上漲之事,張口又卡掉三成的銀子。

沈媽媽不免一陣頭疼,她敢肯定若這樣回來了,那主兒還不知怎地鬧騰呢!

她不得不開口提醒道:“夫人,今年米油價格上漲,若按去年舊例,怕是辦不成這事兒。”

侯夫人聞言纖細的手指輕敲桌麵,淡淡地回道:“她若是不知聲便最好,若是鬧起來,那就比照去年再添一成銀子,即是要她管這差事,自是要看她能不能即省銀子又能把差事辦好才行,沒得大手大腳的把銀子如流水似的甩出去,唉,當家難啊。”

“夫人說得是,奴婢這就去傳話。”沈媽媽想著添上一成,若那三少奶奶省著點用,到是勉強夠用了。

她轉身出了門前去找木柔桑傳話,隻是那桂院離主院實在是太遠了些,灌了一路的西北風,掛了一臉的雪渣子,這才到了桂院門口,隻是大門緊閉無人應答,原來是木柔桑瞧著左右無事,便允了守門的婆子進了門房內烤火,還叫人送了些紅薯過來給她們當零嘴。

“哇,好久沒有吃烤紅薯了。”春景吸了吸凍得發紫的小鼻子。

木柔桑歪在一旁正喝著冷梅茶,聞言眉眼舒展,笑道:“是有好久不成吃了,便是這味兒極香甜,你也悠著點吃,省得吃撐了等會子吃不下飯。”

春染在一邊給木柔桑把紅薯剝好,回頭朝春景說道:“哦,今天是二十三,少奶奶說咱們一年到頭都累著了,今兒大廚房送來的五斤羊肉便都賞給了咱們。”

“真的,莫不是中午吃羊肉火鍋?”春景等四人都是自南邊長大,與木柔桑一般不耐凍,大冷天的喝上兩碗羊肉湯,從腳趾頭縫一直暖到頭發尾兒。

她那憨樣逗得其她幾個都連連吃笑,就是柳姑姑也忍不住笑道:“你才知道啊,先前你去拿紅薯時,咱少奶奶在屋內說的呢。”

“原來你們是躲著我說的,怕是想等下子多吃兩筷子吧,害得我還吃了三個大紅薯了。”春景摸摸半飽的肚子,她決定剩下半邊空肚子留著填羊肉湯。

“咦,是不是有人喊門?”春風坐在一邊正抱著紅薯吃得香,好似聽到有人在喊門。

春意挑了個小點兒的,卻是外皮流著汁兒的那種,這樣子的最是甜了,聽到春風這樣說,渾不在意地揮揮手道:“甭管了,這大雪天的哪個吃飽了撐著跑這偏院來,咱們還是圍著火盆子分紅薯吧!”

“就是,那兩個門房的婆子都沒出來呢。”春景一邊吃著烤紅薯一邊點頭回應。

柳姑姑原還在吃紅薯,突然伸手一拍大腿巴子,說道:“哎喲,你們快去看看,前兒不是府裏有人來找我探話嗎?到是提了兩壇子酒過來的,奴婢瞧著沒有少奶奶釀的好吃,先前過來時順手拎來送給那守門的兩婆子了。”

正倚在小幾邊吃烤紅薯的木柔桑,動作突然一停,問道:“莫不是真有人喊門?”

春染靠著門邊坐著,她最先站起來,說道:“那奴婢去看看,你們幾個可不許全吃光了。”

可憐的沈媽媽在門口敲了半天,凍得清鼻涕直流,正準備轉身回去時,聽到有人開門,同時也聽到了春染的笑罵聲:“你們兩個婆子也真是的,少奶奶怕你倆凍壞了叫你們去門房坐會子,原是好心來著,怎地你倆到是劃拳吃起了小酒,也不聽聽外頭有沒有人敲門。”

沈媽媽隻得又折身回來,打著哆嗦笑道:“春,春,春染姑娘,原來家中有人啊。”

春染忙請了她進來,說道:“是咱姑姑給拎了兩壇子酒過來給那兩婆子,卻不想那兩人光顧著喝酒去了,壓根兒沒聽到媽媽喊門聲。”

她心中卻是狐疑,這門房離院門處並不遠,莫不是那兩婆子聽出是沈媽媽的聲音,這才不來開門的。

沈媽媽這會子腦子被風吹糊塗了,凍得說話都不利索了,那還會細想那麼多,隻恨不得快些拉了春染進屋烤會子火。

“是,天,天,太冷了,進,進屋去。”

春染瞧她那樣兒可不是凍壞了,心中覺得十分好笑,卻是忍下請她進屋,到了廊下朝屋內喊道:“少奶奶,沈媽媽過來了!”

“快請了她進來。”屋內傳來木柔桑婉轉如黃鸝輕鳴的聲音。

春染請了沈媽媽進來,春意等人忙站起來讓坐,請了她到火盆子邊驅寒。

木柔又歪在羅漢床邊,叫春景撿了個大紅薯給沈媽媽,方才又道:“快些吃點熱食暖暖身子吧。”

若換了平日裏,沈媽媽必是瞧不起這等子糙食,可現在冷得她連骨子裏都是寒氣,哪裏顧得上這些,拿了便吃,吃完後等緩過氣來才想起,這等子吃食怎地連這三少奶奶都不嫌棄。

許是瞧出了她臉上的疑惑,木柔桑指了指火盆子邊煨著的紅薯道:“我小時候便是靠這個活命,還有苞穀糝子,想來沈媽媽是沒有吃過這等賤物,卻是因為這賤物不知求了多少人的性命,便是這冷死人的大雪天,隻要有口子烤紅薯吃,便是得了天大的福氣。”

沈媽媽不解她為何要明說,照她如今的地位,怕是說錦衣玉食也不為過,不曾想這少奶奶連這賤物都願意吃。

“吃食原就不分貴賤,隻不過是看做得是否精細罷了。”木柔桑看似無意的話卻是在敲打她。

沈媽媽這還沒開口說祭祀銀子的事呢,就先被木柔桑敲打了一番,不覺老臉一紅,笑道:“咱夫人可不是覺得三少奶奶是個妥當的,這才巴巴的把這打理祭祀一事交給了你。”

“哦,媽媽這是來送銀子的?”木柔桑伸手輕輕翻開小幾邊的一本帳冊,念道起來:“單是祭拜之物,便需新鮮的花、果,以及茶、點,還有檀香、祭燈,另還有祈福用的繡有經紋的布幔、傘蓋、手抄的經書若幹。”

她念到這兒抬頭看向沈媽媽,問道:“可是有錯?”這些東西便是那位公公口述,春風記錄下來的。

“不曾有錯。”沈媽媽笑道,哪能有錯啊,那可是皇宮專司祭祀這塊的公公定下的,她若是說有錯,豈不是打了那公公的臉,那便是打了天家的臉,沈媽媽可是沒這膽兒。

木柔桑心中冷笑,又道:“我曾去翻了舊例,這宗族舉行大祭祀還要擺兩天的流水席,另外還要請了唱戲的戲班子,於年三十晚飯一直唱到初二早上。”

沈媽媽忙道:“是呢,去年一共擺了八十桌主桌,一百二十桌副席呢。”她口中的主桌便是指楊氏在京城所有族親該坐的桌席,而副席卻是有頭有臉的管事、丫鬟婆子們的坐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