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之苦笑道:“我的就算了,玉淑自己個兒的食邑便不少,哪裏管得過來這般多,再說了,我那點子家當她也瞧不上眼。”
左人文一聽,也道:“秀珠還要幫母親管理家事,也是忙不過來,我若再把這些交給她打理,怕是她恨不得要咬我幾口方才能出氣。”
楊子軒一想,各家情況不一樣,木柔桑也是在家閑得發慌才願意幫他打理。
遂又道:“是我想叉了。”
木槿之抬頭望著飄起的大雪,年複一年,雪依舊如昔,隻是當年坐在茅草屋內看雪景的兄妹,如今已成為了人上人......
幾人來到左老夫人的主屋外,廊下有三兩個婆子丫頭正在清掃積雪,裏頭傳出一片歡笑聲,室外的雪都快被這親情給融化了,看上去也不再那麼寒冷。
左人文、木槿之、楊子軒三人抖落身上的雪花,進了門就著火盆子取下鬥篷交給小丫頭,聽得裏頭傳來左府女眷及木柔桑、靖安郡主、劉桂芝幾人的說話聲。
在外間門口處候差的小丫頭見了,忙朝裏邊喊道:“老夫人、夫人、少爺,人來了,大少爺請了表少爺,表姑爺進來了。”
左人賢正與木柔桑說話,問她在那府可還好,聽得幾人來了,急匆匆地迎了出去。
左老夫人瞧他那樣子,極寵溺地說道:“媳婦子,你看這孩子還沒長大呢,便是咱家小猴兒也嫁人,他這媳婦子也該有個著落了。”
左夫人十分為難,一時不知如何做答。
木柔桑在一旁打趣道:“外祖母,怕是舅母挑花了,左瞧著這個好,右瞧著那個好,隻恨不得把合她心意的都娶回來,這會子心中隻怕後悔少生幾個了。”
左夫人笑罵道:“你個小丫頭,不過是嫁了人才沒幾日,這臉皮子就練得比城牆厚了。”
“外祖母,你瞧,舅母欺負我呢,我不依,今兒可是吃定舅母了!”木柔桑雖嫁了人,卻是還如往日般愛在左老夫人,左夫人跟前撒嬌。
左老夫人心中那個高興啊,瞧著木柔桑在那府不像吃虧的樣子,心中的大秤砣終於可以放下來了。
“唉,你嫁了人,雖說離咱家不遠,可到底不如在自家自在,如今見你這樣兒,怕是到了那處也沒有吃過苦受過累,我這老婆子便能安心了。”
木柔桑笑道:“是外孫女不孝,叫外祖母擔憂了。”
左老夫人伸出老枯手摸摸她的頭,說道:“你娘去的早,你又是在我跟前長大的,我自是要多疼你幾分,你若是過得不好,我往後老去了,便是在地下也不能安生,如今你與槿兒都成家了,我也就放心了。”
說到這兒她又看了一眼靖安郡主,方道:“隻有一條,人這輩子十事八九不如意,便是隻有一樣如意了這日子也算是過得去了,你們往後好生過日子,夫妻間凡事也切莫要鑽牛尖角,多多為自己的夫君著想。”
木柔桑與靖安郡主忙應下,不敢不從。又見得左人文兩兄弟及木槿之、楊子軒進來給她老人家請安,一時屋內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眾人都圍著左老夫人說笑,到是把她哄得笑聲不斷。
到了晚間,左府亮起了大紅燈籠,給左府憑添了一份喜慶,因都是家人也就沒有分內外間,隻是在飯廳裏擺了兩桌,用屏風隔開了分男女主。
女眷這邊自然是左老夫人坐首座,她人老心不老,又與一眾小輩們鬧著吃酒耍樂,一直鬧到二更天方才散了各自離去。
回了楊府後,楊子軒與木柔桑並沒有就此回屋睡,叫車夫把兩人送到了西門角從那處穿過花園子,繞過侯夫人的主院,先去了楊老太君的院子。
“可是三少爺、三少奶奶?”
守門的婆子聽到院子外有人說話,忙開了門迎了出來。
楊子軒抬頭看向開門的婆子,笑道:“正是,祖母可睡了?”
那婆子忙回道:“還沒呢?今兒一直念叨著三少奶奶不知幾時方才回來。”
木柔桑暗中調皮的吐吐香舌,楊子軒見了笑道:“我們剛回來,這就去給祖母請安。”
那婆子忙引了兩人進去,自另有人去稟明了楊老太君。
兩人進去時,楊老太君正緊繃著臉側坐在羅漢床邊麵對著窗外出神。
木柔桑與楊子軒對視一眼,糟了,回來太晚楊老太君生氣了,兩人先請了安,楊老太君示意兩人起來,卻是不吭聲,這是表態她還在生氣中。
她忙乖巧地走到火盆子前,拿火鉗拔了拔火盆子,又加了兩塊銀絲碳放進去,一雙水眸靈動地看向楊子軒。
楊子軒見了忙道:“祖母,這銀絲碳用著可還合心意?”見她依舊不說話,求助地看向木柔桑。
見他那似撒嬌又似求助的樣子,木柔桑忍不住笑了,拉了拉楊老太君的衣袖,撒嬌道:“祖母,孫媳好容易方才從嫂嫂那處討了些禦製糕點回來,原是想孝敬祖母的,唉,原來祖母並不稀罕啊,子軒,要不咱倆等會子回去吃了?”
楊子軒看了眼有些意動的楊老太君,說道:“娘子說吃咱們便吃了,說實話,那糕點清甜而不膩,實在是難得的美味,若不是嫂子原就不多,我到是想多吃幾塊,你偏還要單獨討要一份給祖母留著,現下到好,祖母即不喜歡,咱倆躲回屋裏悄悄吃了,誰也不給!”
“誰說我不吃!”楊老太君終沒有忍住開口了,笑罵道:“一個兩個都不著家,哼,你們是真不稀罕楊府了?”
楊老太君今兒可是動了肝火,別說是楊子軒這小兩口,便是蘇婉兒那一對也是在她娘家磨了一天,吃過晚飯了才回來的,而侯夫人一見兩小的都不在家,自己也帶著楊娟兒回了娘家,於是,原本是熱熱鬧鬧的臘八節,就隻有楊老太君與忠義侯兩兩對望,捧著個粥碗默默無語。
木柔桑一聽這話就知不對勁了,楊子軒更是隻小狐狸,忙走上前去給她捶肩,說道:“瞧祖母說的,我生不改姓,死不更名,我是楊家的子嗣,哪有不稀罕的道理。”
盡管他心中十分嫌棄侯夫人那個狠心的女人,還有以嫡子為重的忠義侯,但楊老太君卻是這府中唯數不多關心他的人。
木柔桑聽後再一細想,又朝站在門邊的春染遞了個眼神,見她出了門這才笑道:“祖母,莫要氣了,孫媳瞧著今日是臘八節,心中甚是想念兄長,便去給兄長送了臘八粥,不想外祖母她老人家也是許久沒見到孫媳,便打發人來接了我倆過去,又留了晚飯,一時高興......是孫媳的錯,不該在這臘八節不陪祖母。”
說到底,這也是人之常情,木柔桑是在左老夫人跟前長大的,又時時得了她的教誨,哪是一般祖孫情可比擬的。
楊老太君歎了口氣,說道:“你也別跟我裝可憐相了,我知你素來是個孝順的,今日才沒有跟你發火,隻是你也得記住了,你如今是楊家媳婦,一切都要以楊家事為重。”
木柔桑見她老人家是真傷心了,盡管心中不舒服,但還是應下了她的話。
楊老太君也不意欲為難小兩口,遂又道:“雖說你是回娘家了,難為你還記得我這老太婆,不像有的人,那心啊都是擱在娘家不在楊府。”
這話就有些誅心了,楊老太君可是楊府最高的長輩,她這是說蘇婉兒呢還是侯夫人呢?又或者兩者皆有?木柔桑的猜測其實離真相已不太遠了。
見得楊老太君不再生兩人的氣,便忙叫了春風把禦製點心捧了上來,說道:“祖母,孫媳瞧著這糕點鬆軟味道又好,便討了來好孝敬祖母。”
楊老太君到底因她的話麵色好瞧了許多,接了她遞過來的糕點盤子,就捏了一小塊吃了,說道:“這味兒不錯,確實是禦製點心,唉,我還年輕時,那時剛嫁過來沒幾年,便生了你們父親,有一年皇上宴請大臣內命婦,我也就隨著一並去了,沒想到打那以後,到時三天兩頭能進宮玩耍,後來先太後去逝,去宮內的日子也就少了一半,再後來,你們的祖父也死在了邊疆,便再也沒有去過了。”
誰又能理解這位飽經蒼霜的老人心中的苦悶?木柔桑見她傷心忙勸道:“祖母隻管放心,子軒現在當差可努力著呢,又有父親看顧,想來祖母往後定有機會再進皇宮耍耍。”
楊老太君被她哄樂了,笑道:“你就哄我吧,不過,你們這一代的將來,怕是要落在軒兒身上了。”說到這兒她放下糕點盤子,伸手拉住楊子軒的手輕拍,又道:“我知你恨透了你母親,隻是智兒是你一脈相承的大哥,你非池中魚,遲早有一天要衝天而起,祖母在這裏為那不爭氣的大孫子討個人情,便是將來你若得了權勢,我這老婆子也不求你幫襯他多少,隻求你看顧著點,他將來好歹也能混個侯爺當當,隻要日子過得下去便可。”
楊子軒麵色複雜的看向楊老太君,他心中是一萬個不願意,說道:“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