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祖母,最近媳婦子都收到好多花宴帖子,都是說要請了小姑子一道呢!”蘇婉兒情知躲不過,隻得如實回應了。
楊老太君掃了一眼坐在西邊低頭默默不語的楊子軒小兩口,心中歎息不已,往日她親生的兩個兒子都不消停,更何況是隔了一層肚皮的呢!
“罷了,罷了,且放了她出來吧,你過年後便給她請個宮裏放出來的姑姑。”說到這兒她又一停,突然想起了木柔桑的教養姑姑便是宮裏出來的,如今再一看,卻真是把蘇婉兒與楊娟兒比下去了。
“不怕花多些銀錢,叫人多打聽打聽,定要尋個好的。”
侯夫人難得與楊老太君的想法一致,忙不迭的應了下來。
眼看時辰也不早了,這才打發了眾人出去各自忙。
楊老太君望著一眾離去的背影歎息,含香取來暖袖遞給她,問道:“老太君為何歎氣?”
“你瞧著我這些兒子、孫子們可還好?”
含香笑道:“老太君,您這可難倒奴婢了,侯爺自是不用說,大少爺將來是要繼承侯爺位的這個也不難,剩下的三少爺,說來是個有真本事的,從求學到出仕為官,哪樣不是靠自己,全是憑了他自己的那股子強勁!”
楊老太君倚有軟枕邊,又叫含香把碳盆子推近點,方才道:“連你也不跟我說實誠話了,莫不是欺我老眼昏花?”
含香忙道不敢,她哪敢說真話,左右都是她楊氏的子孫。
“老太君,您這可是欺負奴婢呢,瞧瞧侯府的侯爺和少爺們,哪一個不是前程似錦。”
楊老太君擺擺手,說道:“罷了,罷了,我這老婆子也是昏了頭,何苦逼你個丫頭做甚?”
“是老太君憐惜奴婢才是!”含香乖巧的回答。
楊老太君想了一下,又道:“含香,去把我的私房帳冊拿來。”
“老太君要盤帳嗎?”含香疑惑不解。
她笑罵道:“叫你去拿便去拿,哪裏那麼多囉嗦!”
含香忙領了命,叫了暖香去內間把私庫帳本取來了。
楊老太君從懷裏摸出眼鏡看了看,笑道:“真沒想到了,在楊府大半輩子,臨到老了就是積攢了幾本冊子。”
“老太君,奴婢瞧著也就三少奶奶對您老的孝順可是真心真意。”含香忍不住為木柔桑說好話。
楊老太君伸手接過帳本笑罵道:“莫不是她往日輸牌給你,都是塞你銀子,今兒到說起她的好話來了。”
含香聽了到是先急了,說道:“老太君瞧您說的,好似奴婢得了不少好處,明明就您每次贏三少奶奶最多,還笑得十分痛快,現在到是賴奴婢頭上了,得了,奴婢就頂著這口黑鍋天天燉燕窩吃。”
暖香從裏間走出來笑道:“老太君,你可是錯怪含香了,先前三少奶奶與三少爺來請安時,她的丫鬟走在最後頭,後來見了奴婢卻是把這個遞過來了,所以,含香才說三少奶奶最有心。”
楊老太君扶著老花眼鏡道:“你站得也忒遠了點,快點拿過來給我看看,黑糊糊一團是啥東西。”
暖香抿嘴一笑,捧了那物什往她跟前湊,說道:“奴婢如今就站您跟前,這回可看清楚了?”
“喲,這皮子是?摸著挺軟和的,在大周怎沒見過?”楊老太君自詡見多識廣,哪些精貴把玩她不自誇說全,也能道來個三五全。
“奴婢也不知,聽春風說好像是會爬樹的,但又不是猴兒,總之奴婢可沒聽說過,摸著這手感也比上等皮子還要好呢。”暖香在一邊道。
含香嘟嘴道:“老太君這回子相信了?”
“嗯,嗯,這上頭的金鏍絲嵌藍寶石花兒極好看,我年紀時就與旁的姑娘不同,隻愛這藍藍的寶石。”楊老太君高興壞了,老太婆又怎地?老太婆一樣愛俏。
“老太君,奴婢給您戴上看看?”含香也覺得這頂暖帽做得很合老太君心意。
“好,好,嗬嗬,快給我戴了看看,好些年沒戴過這樣花哨的暖帽了。”楊老太君高興得嘴都合不攏。
含香接過暖帽對一旁的暖香道:“快些去取麵錂鏡來,給老太君照照。”
自己則動手幫老太君把帽子戴上,又正了正帽沿,笑道:“看著這頂帽子,奴婢到是想起個一多月前的一件事了,那日老太君在房內睡午覺,三少奶奶屋裏的春意過來找奴婢,要了老太君暖帽的尺寸,不曾想,原來是三少奶奶給老太君縫了頂暖帽。”
含香打六歲便在老太君身邊伺候著,如今已有十年之久,卻是從來沒有見過侯夫人親自為老太君打理過一頂暖帽或是一雙鞋襪。
暖香從裏頭取了鏡子過來,說道:“老太君,先前春風要了老太君的鞋襪樣子,說是三少奶奶吩咐的,瞧著快要過年了,她正好給左府的老夫人縫鞋襪,便想著今年多了個要孝敬的長壽星,幹脆兩邊都一起做了,到是省事了,就是怕老太君嫌棄三少奶奶女紅做得不夠好。”
楊老太君對著鏡子照了照,含香在一旁奉承道:“老太君,您瞧瞧這鏡子裏的是誰啊,奴婢可是不識得了。”
“就你會哄我開心,當我不知麼,好啦,你們一個兩個的也不必替她說好話,反正呢我年紀也大了,過一天是一天,旁的不說,我這老太婆了的眼神利著呢,誰好誰壞心中自有數。”楊老太君並沒有誇讚木柔桑。
不過,那之後,她就時常會打發小丫頭給木柔桑那邊送些點心,又或是要她們借個針線什麼的,待回來後,便問那些小丫頭,木柔桑在做甚,若是聽到她在縫鞋,便又會追問是做給誰的,叫那些丫頭們好生為難,後來隻得求到含香麵前,這才免了她們繼續來回跑的差事,這是後話。
兩人哄了她一回,楊老太君叫暖香先把帽子收起來,說道:“待過年了再戴,瞧著是別的地方運來的皮子。”這種稀罕物她可是喜愛得緊。
楊老太君這才戴起老花鏡翻起了帳本子,心中盤算著今年過年,挑些什麼物什賞給孫子輩們。
她這處是落清淨了,侯夫人那處卻是氣得跳腳,沈媽媽在一旁正勸慰,說道:“夫人先喝口茶,莫要氣壞自個身子叫別人撿了便宜。”
“你瞧瞧那死老太婆,都幾十歲的人了,還抓著家中的銀錢不撒手,是要帶到棺材裏去才甘心呢!”侯夫人指著楊老太君的院子氣得直發抖。
沈媽媽把茶遞給她這才道:“我的好夫人,你前二十年都忍了,臨了後半輩子還忍不了?再說,那位還有幾年活?眼瞅著可是越發糊塗了,到時夫人不就.....”
她伸出手掌然後用力捏成一個拳,遂又道:“老太君不是也給了一部分在您手上嗎?”
“有屁用,那點子東西都不夠糊後街那幫子窮親戚的,說來,那死老婆子就是巴不得我掏自己的嫁妝養這個府,做她娘的春秋大夢。”侯夫人在家時可是幫她娘掌過家,也掐過爹的姨娘,是個有算計的主兒。
“夫人,請恕奴婢直言,這府又不是咱大少爺一人的,您還是催著侯爺趕緊請旨,大少爺成了世子,您這心也能安了。”沈媽媽覺得侯夫人計較那些個海鮮有什麼用。
侯夫人歎了口氣,說道:“他是對當年的第一個庶子之死懷恨在心,誰知道那孩子是個短命的,偏偏掉到了河荷池裏。”這也是為何府裏頭稱楊子軒為三少爺,而非二少爺的原由。
“那怎能怪夫人您,要奴婢說,夫人就不該叫那勞什子大姨娘進門,還什麼親表兄表妹。”沈媽媽一臉的不屑。
侯夫人揮揮手,有些厭煩地說道:“算了,事情都過去了,大姨娘也隨著庶長子去了多年,再濃的恩情早就沒了。”
沈媽媽又道:“夫人,你要不就軟言溫語些,侯爺如今隻有大少爺一個嫡子,可夫人別忘了,三少爺同樣也是他的親生兒子。”
“不可能,除非我兒不在......”說到這兒她麵色陰沉,問道:“你是說侯爺......”
沈媽媽冷笑道:“也不定是咱侯爺原本的想法,隻是奴婢的嫂子的親外甥子,正好在老爺的書房院子裏聽差,說是最近侯爺時常找了三少爺過去議事。”
“什麼?”侯夫人坐不住了,她一把用力抓住沈媽媽的手,咬牙說道:“翠花,你可是我的陪嫁丫鬟,你應該知道若智兒繼承不了侯位,那便......”
“所以奴婢得了消息後,便先給老爺悄悄遞了信過去,說是夫人想找位好姑姑教導四姑娘。”
沈媽媽得了那消息後,當時一陣後怕,她可是領教過木柔桑折磨人的手段,不會叫人死隻會逼得人發瘋。
侯夫人爭切地問道:“你快些說與我知,我爹爹可是打發人送信來了,不對,他若打發人送信來,那我怎會不知,莫不是這事?”
因為這一消息,侯夫人有些亂了分寸,沈媽媽忙勸慰道:“夫人,你不是打算把四姑娘嫁去東宮嗎?更何況太子東宮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