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便舉起杯來,鬧騰著要敬楊子軒的酒,便不再提朝中動蕩之事,花廳外若隱若無地傳來戲子唱曲兒的聲音,花廳內擊鼓傳花作酒令,端不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朝是與非。
一直鬧到兩更天,便有婆子過來提醒說是宵禁的時辰快到了。
左老夫人不高興地繃起了臉,拉著木柔桑十分不舍,說道:“你日後可要記得時常來看外祖母,好容易才有了福享,卻是不過幾年就嫁去旁人家了,還不知我這猴兒要吃多少苦,你們也莫要忘了常常接她歸家中來玩耍,我便是能見她一次就賺了一次。”
說到這兒眾人又免不了傷心一番,左老夫人年事已高,正如她所講那般,看著兒孫滿堂,孫輩能常膝下承歡,於她而已,這便是老了福,但無所求了。
“老夫人,你隻管安心,我們定會時常下帖邀了外甥女來府中,也能叫您放心瞧著她好生生的過著。”左夫人哪裏不知左老夫人的意思,無非是怕侯夫人欺木柔桑太狠了。
左老夫人摸了一把眼淚,拉著木柔桑的手說道:“我也知,隻是不瞧見便是不安心,小猴兒年紀還小呢!”這意思便是怕木柔桑吃虧,到底侯夫人吃的鹽比木柔桑走過的路還多。
木柔桑忙哄道:“呀,外祖母,你到是忘了一件事兒了。”
“甚事?”被她這麼一問,左老夫人到是先忘了傷心。
“便是我的教養姑姑啊,那可是個很得我心兒的姑姑呢!”木柔桑委婉的提醒,柳姑姑掐起架來可是高手呢,絕對不會叫她吃了虧去。
左老夫人的眼淚還沒幹呢,這又笑了,說道:“是呢,是呢,我怎把她給忘了,媳婦啊,記得多給人些賞銀子,也好叫她盡心照顧好咱家小猴兒,莫要叫人心生怨念。”
“知道了,老夫人,你隻管把心兒放肚裏,這事兒媳婦定不會忘的。”左夫人一口應下這事,木柔桑慣是個大方的,對表嫂與舅母更是好的沒話說,往常沒出嫁時,也是時時送些上好的珠釵與兩人。左老夫人再三挽留,木柔桑也不得不踏上馬車回轉侯府。
隻因天色已晚,便從西邊角門入了府,直接進了自家的院子。
“快些煮兩碗醒酒湯來,今兒我倆多吃了兩樽便有些酒上頭了。”木柔桑一進門便風風火火的吩咐在家候著的春風等人。
楊子軒十分無賴地伸手摟住她的細腰,一張臉紅通通的,噴著酒氣把嘴湊過來,說道:“娘子,來香香一個!”
木柔桑拿帕子捂嘴,十分嫌棄地推開他:“你一身酒臭味離我遠點。”
楊子軒打了個酒嗝又貼了過來摟住她要親親,還說道:“娘子,咱們晚上可是同桌吃飯,為夫我都沒有嫌棄你呢!”
木柔桑聞言滿頭黑線飄過,伸手拎住他的耳朵問:“楊子軒,我才嫁過來三日光景,你便開始嫌棄我了?”
對上她那對滋滋冒火的俏眸,楊子軒的酒意便抖醒了一半,忙賠笑道:“娘子,為夫純屬口誤,絕對沒有下次,要不娘子你咬我吧,打我也成,隻是,你咬我,我便要心疼你的牙,你打我,我又要擔心你的手會不會痛。”
木柔桑聽了哭笑不得,隻得扭扭肩膀任由他摟著進了房,叫來丫鬟打了熱水,服侍他洗漱一番,待她自己收拾妥當回到房中,楊子軒早已睡過去了。
“少奶奶,醒酒湯來了。”春風端了兩盞醒酒湯進來。
木柔桑伸出一隻手端了一碗喝掉,又把楊子軒哄起來喂了一碗,這才放他睡下,轉身對春風道:“你且去再煮上壺放在房內的熏籠上溫著,今日子軒喝了不少,怕他半夜口渴還要喝。”
春風忙應了又去煮上一壺,果然如木柔桑所猜那般,到了半夜楊子軒直喊口渴,木柔桑少不得又要起來折騰一番,到了四更天見他安生下來,這才將將睡去。
她隻覺得剛剛合上眼沒多會兒,便聽到春染她們在外頭輕喚,該起床了。
楊子軒到是一夜好眠到天亮,起來時看到木柔桑頂著兩個黑眼圈,一時驚到了,雙手捧著她的小臉急問:“小桑桑,你怎麼了?可是昨晚回來受驚了?不對啊,我怎麼沒印象?”
木柔桑沒好氣地拍開他的魔爪,打了個哈欠噙淚說道:“我之所以沒休息好,還不是因為某隻酒鬼半夜老折騰,不是叫餓了,就是叫渴了!”
說起來她就有氣,轉過頭正色道:“楊子軒,以後嚴禁你喝醉,要是再有下回,你給我睡腳踏,不願意?那就睡外間的羅漢床。”
楊子軒不過是慢了半拍沒反應過來,她這價碼就噌噌地往上漲了,忙伸手攔住她:“打住,娘子,你忍心大冷天的叫為夫睡硬木床?萬一著涼了可怎麼辦,心疼的還是是娘子你!”
楊子軒真的太狡猾了,看木柔桑一臉糾結地坐在床上,忙狗腿地幫她把衣裳拿來,說道:“昨晚有勞娘子費心了,是為夫瞧著左家對娘子實在太疼寵,便一時高興貪多幾杯黃湯,晚上又累壞了娘子,來,為夫給娘子更衣。”
“噗,死相,一邊去!”木柔桑紅著臉忍不住啐了一口。
“娘子的話為夫不敢不從,隻好免為其難的犧牲下自己了,來吧,親親娘子,咱們早上再來點醒神的事兒做做。”
說完便要朝木柔桑身上撲去,唬得她趕忙伸手攔住:“停,,今日我是不是該去母親那裏立規矩了?”
木柔桑的提醒一下子叫他泄了氣,不高興地說道:“要不娘子繼續裝?”
“你想叫外人說道我的不是?”木柔桑從他手中搶過衣裳自己動手穿起來,要是真等楊子軒給她穿,又少不得被他吃豆腐,更是要墨跡上半天,說不定還要躺上一回床。
“娘子,為夫是真心疼你,隻是想著你昨晚定是沒睡好。”楊子軒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好像怎麼回答,木柔桑都不會高興。
“你知道這回事,那下次定要記得莫貪杯了。”木柔桑果然揪著不放。
楊子軒知今日他不應承下來,怕是這事兒沒完:“知了,知了,娘子莫要生氣了可好?”
木柔桑拿他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隻好推了他一把,說道:“行了,快些起來吧,今兒罰你自個兒穿衣。”
“不是吧,娘子!”楊子軒頓時頭大了,他哪會給自己穿衣啊。
“你是想累著我?又或是瞧中了我的哪個丫鬟?”木柔桑聞言心中又不舒坦了。
要說女人的心事海底兒的針,楊子軒還真摸不透她此時到底想啥,說變臉就變臉了。
“娘子,為夫的眼中隻有你一個。”
木柔桑翻翻白眼,無奈地拿起他的衣裳,向他勾勾小手指:“乖,過來,咱們穿衣裳了。”
“娘子,為夫不是你兒子。”
“你不想穿了?”
“啊,不是,穿......”
咳,兩人最終又膩歪了一番才走出房間,不過,又錯過了早飯時辰,兩人胡亂的抄起兩包子隨便對付了一下。
“娘子,是為夫不好。”楊子軒看她草草吃了點東西,心生愧疚了。
木柔桑繃著臉嗯了聲,心中的小人叉腰仰天大笑,哼,叫你喝醉!看你下回還敢不敢貪杯。
“走啦,給母親請安去。”
楊子軒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頭,討好道:“娘子,為夫給你撐傘。”
春景最先沒有憋住,忍不住笑出聲來。
木柔桑扭頭兩個眼刀子甩過來,敢笑她家相公,不想活了麼?
“少奶奶,奴婢突然想起,少奶奶要喝的杏仁奶還沒煮,奴婢這就去廚房看看。”一邊走一邊聳肩。
其她幾個見勢不妙,早就腳底摸油,溜之大吉了。
“哼,算你們幾個丫頭跑得快,夫君,走,咱們去主院吧!”說完親膩巴了的挽著楊子軒的胳膊。
唬得楊子軒驚出一身冷汗,生怕自己也跟著遭殃了。
兩人相依相偎撐著紙傘到了花廳,候差的丫頭婆子們遠遠瞧見兩人來了,沒有一個不知這幾日府中之事,有那腦子通透的也瞧出了點門道,不敢再輕瞧了她去,忙恭敬地請了安,打簾子的打簾子,報信兒的報信兒。
一大早上楊子軒與木柔桑便來給侯夫人請安了,她跟前的沈媽媽更是十分親切地出來相迎。
“快些進屋暖和一下,夫人剛起來還在念叨,怕你倆年輕不知事睡過了頭,不曾想兩位主子來得到時及時。”
楊子軒輕笑,說道:“有勞媽媽親自相迎了,我與娘子是來給母親請安的。”
“早聽丫頭來說了,這不,夫人打發了老奴親自相迎,快裏麵請。”沈媽媽引了兩人進了屋,又進了裏間去通稟,不時,便聽到裏屋一陣環佩叮當,珠簾輕挑。
木柔桑聽到動靜抬眼瞧去,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她便隻想到這幾個字。
“見過母親!”
“母親昨安睡得可還安好!”
侯夫人一臉慈愛地輕托起木柔桑,又招了楊子軒起來,說道:“快快起來,地上寒著呢,家中不興這些虛頭巴腦的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