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帳!”喜婆的話,驚醒了屋內一幹瞧熱鬧的夫人、姑娘、童男童女們。
“哼!”楊娟兒絕不承認,木柔桑比她好看。
立於她身側的蘇婉兒輕輕扯了了她一把,笑得十分溫柔,看了楊子軒那邊一眼,說道:“妹妹,娘可是說了,明兒給你做件新款的裙襖呢!”
見得眾人不過是扭頭看了一眼,又看向那對新人,蘇婉兒的心就如千萬隻螞蟻在咬,她當日風光出嫁,以為嫁了忠義侯世子便是人上人,一等勳貴家的媳婦,哪想卻是個扶不上牆的草包,到是這庶子卻是長得貌似謫仙兒般。
蘇婉兒眼底深處劃過一絲嫉妒,她眼紅出身沒她好的木柔桑,竟能嫁個稱心如意的郎君,而她當年在州府卻也是頗出名的才女,卻不想自家不過是表麵光鮮。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新房門外站著一個披嫩柳色鬥篷的女子,她一臉癡迷的看著那溫潤如玉的新郎,當她的目光落到坐在床邊的新娘身上時,眼裏的滔天恨意與狠毒如同洶湧的波濤。
木柔桑立刻察覺到有股恨意刺向她,轉頭舉目望去,隻見人影綽綽卻無法從滿室的人堆裏尋出那人來。
“怎地了?”楊子軒敏銳的察覺到她神情變化。
“無事!”她嫣然一笑,百花失色。
不過是三兩句的時間,已有十來個丫頭手托紅錦盤魚貫而入,接著一種劈裏啪啦的聲響,楊子軒稍稍側身,替她擋住了大半,木柔桑心中暖洋洋的,其實,找個愛她的人,永比找個她愛的人來得要幸福......
“吃餃子咯!”
喜婆子已端了一碗餃子過來,一人分得一隻湯勺,嘴上笑道:“快些趁熱吃!”
木柔桑從上轎到現在,已被折騰了兩個多時辰,早已饑腸轆轆,看著清湯水餃,上麵飄著一層薄薄的蔥花,頓時食指大動,趕緊舀了一口放嘴裏,接著:“啊,生的!”
楊子軒在一旁溺愛的看著她,抿嘴直笑。
“生了好,生了好!”
喜婆子忙說道:“恭喜少爺,恭喜少奶奶,生了好,生了好,恭喜兩位多子多孫!”
楊子軒這一次可是牟足了吃奶的力氣兒,把能請到的客人全請了個遍兒,楊老太君見得小孫子娶了個財力十足,又與侯夫人不對盤的,心裏可樂嗬了,於是她老人家大手一揮,楊家在京裏的女眷們也來湊了個熱鬧。
滿屋子的女眷,梳著衝天炮的小屁孩們滿地亂跑亂叫,再是熱鬧不過了。
直到撤帳後,卻是由沈媽媽帶了兩小丫頭托著木盤子進來了,從中單獨取出個纏枝梅的荷包遞給了喜婆子,喜婆子接過來後捏了捏,臉上就有些不太高興,木柔桑早就知道侯夫人不會叫她痛快,忙朝一旁的春意遞了個眼色,隻見春意輕輕碰了喜婆子一下,笑得極甜,說道:“媽媽,院子裏人多,外頭小道不知何幾,一會兒,奴婢便送媽媽出去,省得迷了路。”
喜婆子哪會不知她意,忙又不迭的說了不少吉祥話兒,這才趁著小屁孩們搶荷包時,隨著春意出了新房。
楊子軒陪著她坐了一陣子,見得外頭喊開席麵了,又有丫頭婆子來請眾女眷,楊子軒這才不情不願的隨了眾人出去。
“姑娘,可是累壞了!”春風捧了一盞熱茶過來。
木柔桑一口氣喝完這溫茶,又道:“再給我沏一盞來,虧得我家嫂嫂心細,在我上轎前還叫我吃了些東西,這大半日折騰下來,外頭怕是一更末了。”
說完她又從床上摸了顆花生出來哢嚓哢嚓吃起來,又撿了起幾顆塞給一旁的柳姑姑,說道:“姑姑,你也吃些,今兒這酒席還不知什麼時候散,先吃些墊墊肚子,一會兒,你與春風兩人先後去吃飯,再跟春染和春景兩人也說一聲,叫兩人輪流去吃點東西,留一人在西廂房看守嫁妝。”
今日抬來的嫁妝,並沒有入私庫,而是放在西廂房內曬妝,顯示這家主人娶了個嫁妝豐厚的妻子,是以,春染與春景兩人一直守在那廂。
“姑娘,定是餓了,往常在家中這會子都已吃過晚飯了,要不,奴婢去給你弄些吃的來!”
木柔桑想著,這帳也坐了就不用戴鳳冠了,便道:“你且先去給我打些熱水來,我好換身輕便的衣裳,這風冠怕是有好幾斤重,壓得我的脖子酸痛。”
春風把茶遞給她,說道:“當初姑娘挑這鳳冠時,就是相中了它是鏤空的,看著精致卻是不太費金子,不曾想打出來也有兩三斤重了。”
柳姑姑把自己的手放到熏籠上烤了烤,又搓了搓,等春風幫木柔桑卸去鳳冠,方才說道:“姑娘,奴婢給你捏捏頸脖,先鬆泛鬆泛!”
木柔桑扭了扭脖子,隻聽得室內一陣脆嘣嘣的骨頭響,說道:“真舒坦,那鳳冠真是壓得我脖子都僵了。”
柳姑姑連忙過來給她又是一陣揉捏,春風出門給她打了水回來,這才洗漱過後換了一大紅的常服。
“姑娘,先在這軟枕上靠靠,姑爺怕是要個把時辰方能脫身。”春風取了個大靠枕放在床邊。
“給三少奶奶請安了!奴婢是大少奶奶跟前的墜兒,命奴婢給三少奶奶送些吃食來,是特意單請了蜀州來的廚子做的。”墜兒帶著兩小丫頭拎了食盒進來。
“墜兒?!”木柔桑打量她一番,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模樣兒,一身粉色衣裳,相貌隻算清秀。
“把飯食擺在八仙桌上吧!”
墜兒忙應了,帶著兩丫頭退下把飯食擺下,春風這才看賞,又打發幾人下去。
“墜兒姐姐,瞧著這三少奶奶不像是個老實人,咱少奶奶往後還得精覺些。”
到了外間,一個小丫頭悄聲說道。
另一個也壓低了嗓門說道:“墜兒姐姐,聽說這個三少奶奶自己有經營鋪子呢,怕不是個好相與的,又是從山野中走出來的。”
“好了,你們別在旁人屋裏亂嚼舌根,仔細少奶奶知道了,可是要抽你們的筋,刮你們的肉。”
墜兒忙叫兩人不要再說。
這時,外頭聽到打簾子的小丫頭道:“三少爺回來了!”
“見過三少爺!”
墜兒忙帶了兩小丫頭行禮,她隻覺得頭皮發麻,又似兩柄寒氣逼人的劍在自己身旁徘徊,心中暗慶剛才及時製止了兩小丫頭亂嚼。
楊子軒看了眼桌上的飯菜,從幾個丫頭身邊經過,頓了一下,說道:“下去吧!”
他端著個檀木盤子,盤子有尺餘長,盤子卻是放著一塊用黃綾遮蓋的物什,從步走向內前,隻聽他道:“娘子,聖旨下來了!”
“聖旨?!”
墜兒聽得木柔桑輕軟的話語,心中不免也跟著好奇,便放慢步了腳步,隻立於門簾後偷聽。
內間又是一陣見禮,木柔桑匆忙咽下口中的青菜,春風又端了茶盞,又叫打下手的小丫頭捧了掐絲琺琅的痰盂。
楊子軒忙擺擺手,說道:“不必了,你邊吃邊聽我說,大冷天的,這菜也涼得快。”
木柔桑第一次發現,其實兩小無猜真的很好,至少她不用餓著肚子聽他說話。
楊子軒來到她麵前,挨著她坐著,一隻大手從桌子底下悄悄伸過去,捏了捏她細滑的小手,見得木柔桑耳根子開始泛紅,方才把另一隻手裏的盤子放在桌麵上,說道:“早些天便上折子請封了,先前在前院喝酒,當今聖上便下了明旨,封娘子為七品孺人。”
木柔桑聽得他叫“娘子”叫得極順溜,不覺嬌嗔一眼,伸出手說道:“快些給我瞧瞧,我這輩子可還沒見過聖旨呢!”
木柔桑把那華麗的聖旨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說道:“這字寫得不錯!”
楊子軒寵溺地點頭:“娘子覺得好,便是好,再告訴娘子一件喜事!”
“哦!還有甚喜事?快些說出來叫我們幾個樂樂!”
楊子軒也不管柳姑姑與春風在一旁吃笑,張大了嘴“啊!”
這廝是在向木柔桑撒嬌,她故意夾了根青菜賞他,楊子軒幽怨地說:“娘子,人家明明愛吃肉!”
“我也愛吃肉!”木柔桑笑盈盈地看向他,又催促:“你到是快些說啊!到底啥喜事!”
楊子軒十分享受她嬌俏的樣子,說道:“那就是咱府上的世子夫人,我的大嫂子,可是沒有誥命在身哦!”
“咦!你不說我到是沒想到!哎喲,那怎麼好意思,子軒,你說以後是我給大嫂行禮呢,還是大嫂給我行禮呢?人家好難為情哦!”木柔桑笑得跟隻偷了美味雞的小狐狸般。
楊子軒寵溺地摸摸她的一頭青絲,正兒八經地說道:“自是她先給娘子行禮,娘子再給她行禮!”
柳姑姑在一邊見了看看春風,又看看地麵,小聲嘀咕:“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瞧著就是兩隻小狐狸!”
春風在一旁猛點頭,深以為然!
“娘子,你這次三朝回門,有人心裏怕是要酸死了!”楊子軒自打昨日木柔桑發了嫁妝來,一直到現在,他心情可是倍兒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