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之嘴上雖這般講,卻依然不卑不亢,他就這麼個金貴妹妹,自是不能眼看著叫人輕怠。
“哼,你到是滿嘴歪理!”懷慶公主也不是不知這理兒,隻是吧,這心中始終不痛快罷了,不說她自己受不了女兒的央求,厚著臉皮子去找左夫人,隻單木槿之姍姍來遲一條,她便心中不順暢。
見她言語間有些軟和,木槿之方道:“公主明鑒,常言道:長兄如父,老嫂似母,我隻有這麼個妹妹,自然是想她有個好嫂子,將來大紅轎抬出門,卻也是有兄嫂教導過。”
這一番話卻是如瓢冷水澆上,聽得心中憋火的懷慶公主那叫一個透心涼啊,笑道:“嗯,看來你也不是個沒成算的,本宮到是沒有看走眼。”
真做假時假亦真,誰又能猜透懷慶公主的話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這是小子應為郡主所想的,待我妹妹回門子時,家中也有長嫂為她忙裏忙外,落到外人眼中,哪個不道郡主是個賢淑的。”小小一記馬屁奉上,懷慶公主臉色瞬間緩和。
“你且放寬心,忠義侯夫人雖不是什麼善茬子,卻也懂得見風駛舵,都說新媳難為,你妹妹嫁過去,少不得要吃些子苦頭,隻不過楊家三少爺到也算得是個人物,護住你妹妹是不成問題的。”顯然,懷慶公主並不是表麵那般囂張跋扈。
“更何況玉兒還是她的長嫂,忠義侯夫人若弄得動靜大了點,便是打你未來媳婦的臉,那便是不給本宮臉麵!”
她說得如同今兒的茶味淡了點,卻字字句句隱含殺意。
懷慶公主也是瞧木槿之處處為她女兒設想,這還沒進門呢,就拿十分心維護她,便也用這話換來木槿之的承諾。
“多謝公主,小子日後定不會虧待了郡主。”
“聽說你有個通房丫頭?”懷慶公主突然話題一轉,矛頭直指冬雪。
木槿之不是個拎不清的,見懷慶公主突然提起冬雪,心下有些打鼓,嘴上卻說道:“是,原乃外祖母所賜。”左老夫人便是安排了冬雪教他人事。
“冬雪並非外祖母家的家生子,她原是家鄉遭了難,逃難出來的,不想路上遇上了強征兵丁,一家人衝散了,父母兄長皆不知去了何方,她是被拐子擄了販賣到京城,後被我舅母買下放到了外祖母房中,因小子是晚輩,不敢明辭方才收下,還請公主莫要放在心下,小子也隻當是存個善念,便是護她一生衣食無憂了。”
他那時收了冬雪也是憐其身世可憐,再者他身邊也確實需要一個貼身的丫頭照顧,但也正因為如此,他不會因為要娶靖安郡主,就把她隨便打發走任其自生自滅。
懷慶公主十分讚賞的點點頭,又道:“你若是因為娶了玉兒,而怕我不高興而將那丫頭弄走,那便有辱你的品德,不過是個通房丫頭罷了,往後你可要多多照顧看好本宮的女兒才好。”
懷慶公主盤算的遠遠超過了木槿之所想,她想著有個通房丫頭也好,正好可以擋在前邊兒,省得將來他出人投地了,京城裏的那些著三不著兩的官員老盯著他家,明裏暗裏想法子塞人,正好用冬雪堵上人的嘴,不叫旁人說靖安郡主是仗著權勢做嫉婦。
“你今兒請了官媒過來,一會子叫他進來吧,記得把庚帖一並交給本宮,拿去給欽天監合過八字,再擇個好日子,你也著緊把納吉、下定的日子選好,本宮也要為玉兒好生合計一番,準備一份體麵的嫁妝。”
木槿之趕忙笑道:“小子定會挑兩個黃道吉日,定叫公主、郡主臉上有光,保管全京城的人都羨慕。”
懷慶公主眼中精光一閃,頗有興致的看向他,柳葉眉尾微挑,說道:“哦,本宮可是拭目以待!”
“小子絕不會怠慢了郡主,明年春上便攜了郡主回小山村祭祖。”木家兩兄妹,每年三月初三都要回鄉祭掃,唯有今年初來京城,而無法回去。
“明年?嗯,聽說今年冬運河能修到蜀州,你們明年春便走水路吧!”懷慶公主聽到他如此誠待靖安郡主,麵色也越發好看了,隻是心中舍不得叫自己女兒吃絲絲大的苦頭。
“理應如此,原本運河於蜀州的新碼頭,離小子家不遠,小子已買好了地皮子,隻待得了時機便蓋個別院,到時可請了公主一並去遊玩。”木槿之也不含糊,索性交了個地,反正他不說,靖安郡主隨他回過鄉後,也是會知道的,還不如自己提前招了賣個乖。
懷慶公主細細算了一番,說道:“如今已是六月,你妹妹是十一月中出嫁,前後不過是五個月的時日了,你且把納吉、下定日挑在最近的黃道吉日,她的嫁妝,本宮也要花時日清點一番。”
靖安郡主是享有一個郡的食邑,便是沒有旁的陪嫁,也不是木家現在的家底可比的,好在木槿之是個聰明的,肚裏的腸子打了幾個轉兒,哄得靖安郡主事事聽他安排。
木槿之忙笑道:“即便公主不囑咐小子,也是要加緊著把這事兒辦了,隻是前段時日忙著給妹妹打家具一時,方才拖到此時來公主府求親!”
懷慶公主微微頷首,又道:“你剛來京城卻是不知,天氣越熱,這池塘裏的水兒便越渾,裏頭的魚兒也越發鬧騰,你且隻需遠遠避開,莫要在太陽地下曬久了,容易受了暑氣所襲。”
木槿之蕭然道:“多謝公主指點。”心中卻是一緊,看來京城裏的局勢遠比外頭看到的還要來得複雜,隻怕大家今年的日子不太好過。
又想起前兒見到自已舅舅,他的臉色可是十分不好看,遂問道:“公主,可是有變?”
“領頭的魚兒糊塗了,又身子骨不太好,我也是時刻憂心不已,派人出去尋了不少靈丹妙藥,卻依然不見有好轉。”
她話裏的意思卻是暗指當今皇上身子已不大好了。“還請公主指教一番!”木槿之也不是蠢貨,立刻明白這裏頭有多大的幹係。
“唉,太子竟然在京城開了多家妓院!”若非靖安郡主那一劫,懷慶公主也必不會知此事。
“皇上知道了!”木槿之肯定地說道。
“嗯,自我大周綿延至今,從還沒有出現過太子做這種事的,這是打皇家的臉麵,我皇帝哥哥最終還是得知此事,前些日子得了消息後卻是一氣之下,怒火攻心,便暈了過去,雖經禦醫救治已無大礙,隻是瞧他那樣子,光景大不如從前了。”
說道這兒,公主也是十分無奈,她是當今皇上的胞妹,若他辭世,便是一代新君換舊君,她也不再是那個金光環繞的皇帝親妹妹。
“公主,想必皇上能安然無事。”木槿之慎重的回答,心思不免又沉了許多。
長公主揮揮手,說道:“罷了,左右你還在國子監,今日多言幾句,隻不過是提醒你,在國子監裏與人交往,卻是要精覺點。”這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了。
木槿之見她不欲再提,便先告退出來,請了官媒去裏麵進過場,心裏卻已盤算這事兒要與楊子軒、蘇瑞睿通通氣。
很快京裏的上層貴族們便都得知,趙、木兩家的婚事,紛紛議論門不當、戶不對,又道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木柔桑聽到後說了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須不知那牛糞是肥草護花的極好肥料,沒見識不可怕,沒常識太可怕!”
她自認木槿之是個可靠的夫婿,又豈是外人能一言瞧透的。
轉頭便把這事兒扔腦後了,繼續去忙木槿之納吉之禮,這一次是左夫人親自出馬,先去取了欽天監算好的日子,然後坐了馬車去了趟貓兒胡同。
木柔桑少不得又要親香一番,摟著左夫人胳膊撒嬌,說道:“前兒,子軒送了我些珍珠,其中便有成色極好的金珍珠,我想著正適合舅母,便叫人拿去給舅母打了幾支銀鎏金簪子,舅母可是知道我們現如今的家底,萬莫要推辭,權當是我哥哥的謝媒禮。”
楊子軒莫名又被拉上頂了杠,她不過是想趁著嫁人前,多給親人們留些好東西。
左夫人原是要推辭,見她如此一說,又不好再回拒,心中打算回頭喝喜酒,上禮金時把這個折成銀子添進去。
又過了幾日的光景,木槿之便挑了個黃道吉日,並請了左夫人親自做陪,帶了納吉禮去了趟公主府。
很快便從公主府流出,木槿之的納吉禮裏有一套以千顆上等珍珠點綴的廣袖留仙裙,頓時震驚京城,說木槿之吃軟飯的人的議論聲瞬即消匿無蹤,人家不過是納吉禮便扔出一套價值幾萬兩的衣裙,這還叫吃軟飯的話,那些說閑話的就直接找根麵筋上吊好了。
接著是下聘日,隻是大家都暗中瞪大了眼,卻是瞧著木槿之空手空腳進了公主府,大家一直等到午飯後,方才見到公主府的太監,滿臉堆笑,十分客氣的把木槿之送了出來,至於聘禮是什麼,大家皆不知,卻也清楚,公主定是收了不得了的東西。
枯荷立寒塘,暖爐生紫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