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沈媽媽聞言急忙道:“哎喲,奴婢的好夫人,你可千萬不能現在去說啊!”

侯夫人也是自小嬌寵大的,要不是身邊有幾個得力的陪嫁丫頭,她早就被那些小妾們吃連渣都沒有了,這些年磨練下來,也慢慢磨成了人精兒,聽得沈媽媽阻止,又低頭細細思了一回。

“你到是說得對,老夫人可是最看重門當戶對,不如等把庚貼換了後,這事兒還是再報備老夫人知道的,再撿些好聽的說,不知這小雜種是怎地與侯爺說的,竟說得一向看重門第的侯爺點頭了。”

“莫不是扯了謊子?”

沈媽媽小時候還能看出楊子軒眼裏怨恨,可是越長大他便越發內斂了,真正是瞧不出他半點心思。

“那也得是有影兒的事才能扯啊,不管了,隻要他不是娶了高門大戶的姑娘,沒人來爭我兒的家產,我便不聞不問隻當不知情,再回頭打聽打聽看他是如何跟侯爺提的,我便如何回了老夫人那處便是。”

沈媽媽笑道:“夫人是急糊塗了,老夫人不是說二月二要去寺裏打蘸吃齋,不到四月底怕是回不來的。”

“也是,我就索性先攔他一攔,拖到過了二月初二,再把庚貼給他,到時老夫人再問起,我便能推個一幹二淨。”

侯夫人越說這心兒越是歡快得緊,又見得門簾晃動,便知是黃蓮兒進來了。

朝沈媽媽遞了個眼色,這才向黃蓮兒笑道:“好孩子,快過來姑母這邊,可憐見的,一雙好看的眼兒哭得像兔兒眼了,你這狠心的丫頭,真是想挖了你姑母的心亮出來不成。”

黃蓮兒原來有些埋怨侯夫人,現下聽了又覺得她是頂頂好的人:“姑母,隻是侄女憶起了當日父母之憂,又思及這些年得姑母疼寵,享受了一遍榮華富貴,我這輩子也是值了。”

侯夫人聽了心下高興,笑罵道:“渾說什麼,我兒的好日子還在好頭呢,今兒姑母便要為你撐腰,非叫他娶你為正妻不可,到底是我的親侄女,自是要為你尋門好親事,不然回家去,那些放親還不得扒了我的這身老皮。”

她也不過是動動嘴的事,她父親本就是太子身邊得信任之人,又是劉家這一輩的族長,自是沒人敢說她閑話,更何況還是個孤女,又無甚產業旁身,不過是家中有幾十畝良田罷了。

“勞姑母費心了!”

黃蓮兒也是無法,雙親不在,親戚們又靠不上,要不是侯夫人把她接到跟前養著,隻怕她早就被黑心的親戚吃得一點都不剩了。

這時楊絹兒嬌笑著進來了,穿著一身火紅的掐腰鑲雪狐皮錦袍,腳踩小鹿皮靴。

侯夫人見了忙把她叫到跟前,雙手摸摸她的小手,問道:“可是凍著了?你們都是死人啊,由著姑娘就這麼著跑過來,這時正是風寒時,沒得把她嬌嫩的皮膚割傷了。”

見得那些小丫頭也沒人拿暖袖、暖手爐,她勃然大怒朝外頭的婆子們喊道:“來人,把這些不盡心的小丫頭都拖出去重打二十板,趕出去了事,另去挑六個丫頭給姑娘補上。”

楊子軒到時,看到的便是幾個丫頭哭天喊地猛磕頭求饒。

他俊眉微皺,略一思索便閃到一旁遠遠站著。

小桐身為下人卻是餘心不忍,悄悄問道:“少爺,這幾個丫頭也太可憐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挨個板子把命保住了已是得了便宜。”楊子軒見得小桐一臉難受。

遂又道:“你勿要多生事,那婆子可是心思歹毒著呢!”

“少爺,奴才不敢生事連累你。”小桐心中還是不舒服,又覺得楊子軒說的話有理兒,又不忍看這些丫頭受苦。

楊子軒歎了口氣,說道:“罷了,這些小丫頭隻怕也是受了我的牽連,那婆子這是在立威,你回頭取上八十兩銀子,分別給這四人送去,叫她們贖了身歸家去,剩下的銀子也好帶著傍身。”

顯然侯府的夫人不是個什麼良善之輩,小桐聞得如此忙道:“少爺,總能叫你破費銀錢,這事兒與你無關,瞧著怕是又沒服伺候好四姑娘。”

“哼,往日也就罷了,今日卻少不得與我有幹係,你回頭自照我的話去辦吧!”

楊子軒不在意這點子銀子,隻是因今日侯夫人原就是衝著他來的,沒得連累了旁人。

兩人站在遊廊下,遠遠瞧著幾個挨打的丫頭被倒拖了出去,這才朝正房行去。

門口候著的小丫頭忙進裏間稟報,又有小丫頭專門打起了簾子,隻是淡淡地說道:“三少爺來了!”

他去時侯夫人正與楊絹兒說話,黃蓮兒正在一旁小意奉承。

聽得下人來報,說是楊子軒過來了,隻是不鹹不淡地示意小丫頭去把他請來,而她自己卻還是與女兒,還有侄女說笑。

“給母親請安。”

侯夫人眼皮子都不撩一下,隻當沒有聽到楊子軒的話,繼續與兩人說笑。

楊子軒也不在意,自己徑直站起了身子,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著,侯夫人他如此行徑,氣得差點一個後仰,遂發難道:“你這是何態度,我幾時有叫你起身了?”

“原來母親有聽到啊?兒子在下方請安半晌,卻不見母親應聲,還當您是正說得興起,一時不好打擾,這才找了個凳子坐下歇歇。”

瞧瞧,他可不是要忤逆,而是一心為侯夫人著想呢。

侯夫人欲要發作他,一旁的沈媽媽輕咳一聲,她臉色變了幾變,扯起臉皮子笑道:“母親不怪你,聽說你這些日子都是在外以文會友,你大哥這幾日也長進不少了,得了空閑你也邀上他一並去玩玩,也省得我少操碎心。”

楊子軒略一低頭,窗外的春日穿透窗欞印在他潔淨修長的手指上,長長地睫毛微微刷動,狐狸眼尾輕輕上揚,一抹迷煞人心的笑意湧上來,隻聽他道:“母親吩咐,兒子自當照辦。”

帶著個草包去會友?不是磨煞了那個草包嗎?轉而一想,侯夫人不過是想借這兄弟關係壓住他,想從他手上把人脈搶過來嗎?也得看楊子智有沒有那兩把刷子。

“如此甚好,也不負母親常在你父親跟前誇你是個孝順的。”

楊子軒很想輕蔑地笑出聲,隻是因侯夫人在上座,一點些末變化都能瞧出來,隻得按耐住心情,似為侯夫人解憂地小模樣,說道:“母親隻管安心便是。”

一旁的黃蓮兒見兩人一直在兜圈子,心中不免暗暗著急,隻得故意起身為侯夫人繼茶,又為楊子軒換上一盞熱茶。

侯夫人見了黃蓮兒似是才想到,倚在小幾旁捏了顆蜜餞塞楊絹兒嘴裏,方才道:“你今日來的正好,我原是有事兒找你,正準備打發了人去尋你,這回省得再瞎跑一趟。”

“不知母親找我有何事?”

楊子軒的心裏扒拉了一番,除了婚事似乎沒有旁可以由她捏拿了,如今又自己上趕著要求娶個村姑,她越發沒有攔著的道理啊!

侯夫人瞧了一眼乖巧立於一旁的黃蓮兒,養了這顆棋子這麼些年,也是該派上用場了。

遂笑問:“我兒也已十八,不知可有鍾意的姑娘家?”

楊子軒肚裏的十八曲腸子又拐上幾拐,笑道:“兒子原是為此事兒來,不想母親到是先問上了。”

他又把木家的事說了一遍,又道:“木姑娘的大伯家雖不得力,好在兒子到也是個爭氣的,現下就在府學念書,隻等秋闈時參加鄉試。”

卻是隱去了左人佑這個三品大員不提,他知,若是提了侯夫人定是會要不依。

侯夫人心中早已讚成,隻是礙於還要給黃蓮兒一個交待,又想故意刁難於他,便有些難為地說道:“按理兒我是該同意,到底是你自個兒相中的,就是泡狗屎也是冒著香氣兒。”

她又示意黃蓮兒到跟前,輕輕拿著她的小手一臉慈愛的說道:“隻是你也知道,蓮兒這些年來的心思,雖說你父親有意給了你大哥,隻是她的心思一直在你身上,這強扭地瓜本不甜,總樣,我也要盡力遂了她的心願,那個村姑納了便是,我也不叫你難做。”

楊子軒聞言眼中劃過一道冷冽地寒光,越發笑得溫潤如玉,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樣兒,回道:“母親言之有理,兒子原本沒有考慮過,可否待兒子再細細想想。”

他知道今兒是拿不到那庚帖了,索性光棍起來,反正他也不答應先拖上幾日再想個法子。

“聽你父親說,今年要大選采女,而蓮兒正適齡,我萬沒有想把她送於宮去攀富貴,一是她對你心思,二嘛,也是想著能親上加親,隻可惜你大哥身份擺在那裏,不然我早就把蓮兒娶進府了,哪兒還用磨到現在。”

楊子軒氣笑了,合著他到是成了得便宜之人了,合該他便是成那接受侯夫人塞過來的棋子不成?一雙狐狸眼兒微轉,笑道:“母親,這事兒還早呢,你且容兒子多想些時日,我原就隻當她是妹妹一般,都不曾起個不好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