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小桐偷偷瞄了自家少爺一眼,眼角狠狠地抽了幾下,不熟悉楊子軒的人,還真會把他當成一個書呆子看。

這些動作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的事,他走到東次間伸手把臉揉巴了幾下,再扯了幾個大大的笑臉,這才挑起簾子走出來,黃蓮兒正把湯水放在正廳的八仙桌上。

見小桐走出來,俏笑道:“小桐,快來吃點心,子軒哥哥呢?”

“少爺正在讀書讀得入迷呢!”小桐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扯著大老虎皮。

黃蓮兒想進去看看偏小桐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有心開口又怕人家說閑話,在正廳裏還好些,這要是進了書房,孤男寡女實在於名聲有礙。

“小桐,要不你去叫子軒哥哥出來喝碗湯,正好休息休息,你看,我為了煲湯把手都燙紅了。”

小桐根本不看她的手,心裏正掰扯木家的桃子大概還要多久才能熟,他也好借此桃遁一下,總比天天麵對這個粘呼精要好。

“呃,黃姑娘,那你快些回去上藥吧,這姑娘家家燙傷手留了疤可不得了。”

黃蓮兒還想留下,沒想到小桐會就著梯子往上爬,心中不免糾結,可是手上確實被燙紅了一塊,這要是留下疤痕將來可是難嫁出去了。

“那你記得給子軒哥哥喝。”黃蓮兒最終還是退卻了,這個好男人沒了還可以找下個,這手上要是留了疤痕,隻怕她家爹娘饒不了她。

小桐把腦袋點得啄米似的:“好,好,奴才一定給咱少爺喝。”

連忙把她推出門,又目送她出了月亮門剛喘一口氣,身後就被人拍了一下。

“少爺?!”小桐著實嚇了一跳。

楊子軒朝外張望了一下沒有見到多餘的,不該出現在他院子裏的人影,壓低嗓門問:“走了?”

小桐伸出衣袖擦了一把冷汗:“可算走了,少爺,你再拿奴才當擋箭牌怕是不管用了。”

楊子軒詭異地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放心,等到桃子快熟時,放你去南邊,記得給爺多弄幾件夏衫回來。”

小桐聞言可是樂開花了,終於不用麵對那位動不動就發嗔的黃姑娘了,又細想,不對,怎麼就他一個人去:“少爺,你不去?”

楊子軒的眼神頓時冷若冰霜:“你覺得爺現在適合去嗎?那位可是看得緊呢,誰知道剛才那位是真黃姑娘還是綠姑娘,究竟來做什麼的,你我心中還不知道?!”

小桐伸手摸摸自己的胳膊,這五月的天說變就變,一下子就冷嗖嗖地。

“那少爺您?”

楊子軒把掉到胸前的發帶往後一甩,神秘地笑道:“爺自然要坐鎮京城了,不然,她還不得瞧出裏麵的貓膩,我隻說你回老家去尋親了,熬過這兩年便好說了。”

小桐想想也是:“那秋天呢?”

楊子軒橫了他一眼:“我說小桐,這夏天還沒到了,你就盼著秋天了,爺想那麼遠可是很費腦子的。”

小桐很狗腿的捧起八仙桌上的湯盞:“少爺,要不你喝了補補?”

楊子軒瞪了他一眼:“你敢喝?”那位的心可黑著,一不小心便著了道。

小桐很委屈地說道:“又要便宜咱院子裏的小黃了,好歹也花了不少時辰熬出來的,爺,小黃都胖得走不動了,光會趴在那裏喘氣兒。”

小黃是一條白色小京巴,是在黃蓮兒來了後,楊子軒才特意買回來的,他這純粹是為了惡心侯夫人,聽說小黃的名字傳開的第一天,侯夫人當天晚上就不舒服,連飯都沒吃早早就睡了,楊子軒聽後十分圓滿,那天晚上多吃了兩大碗米飯,結果消化不良,鬧到半夜才睡。

桃子見到人間暖情笑紅了臉時,木柔桑接到了來自京城的信件,寄信人是一個姓安的,信封字跡也很陌生,收件人自然是木槿之,不過他拆開後才知道是楊子軒寫來的信。

木槿之拿了信匆忙看了一遍,便到後花園裏找到了木柔桑。

她正與鳳釵坐在亭子裏繡著一個大件的東西。

“妹妹,楊大哥來信了。”他朝花園裏的木柔桑揚揚手中的書信。

木柔桑麵帶訝色,忙放下手中的針線,開口問道:“怎麼半年了才來信?”半年沒有錦書傳來,說她不擔憂是假的。

“你看看就知道了,他困在京裏出不來。”木槿之把手中的信遞給她。

木柔桑展信閱讀後多了一份憂愁:“也不知楊子軒在京城過得怎樣?他信上也隻是說不方便來蜀州。”

至於信後麵花了三分之二的時間暗示木柔桑,去年給他做的衣裳太短了這一事,直接被她一眼掃過去。

木槿之心中很感激楊子軒,教會了他許多為人處事之道,這是先生與木柔桑都無法給予的:“那也是不得已,除非他這一輩子不考取功名,等他中了舉子便好了。”

中了舉子就算沒有考上隻要稍微活動一下,就可以混個縣令當,更何況楊子軒與他還有一份功名記在聖上那裏,等到府學念完可以免考直接進入國子監讀書。

木柔桑這才想起這事,折好手中的信放入信封內笑語:“哥哥到時也不必急慌慌的赴京趕考了。”

木槿之還要在這邊念六、七年書才能進國子監。

“那也要等哥哥考上舉子後的事,對了,李伢儈那邊有眉目了,說是縣裏有戶人家有可能要離開縣城去別處,準備把自己家裏的鋪子和田莊一起賣掉。”他想起另一件喜事來,自家妹妹對田地要求太多,著實為難人家了。

木柔桑看看信專封上的日期笑道:“幾時的事?小桐怕是過幾日就要帶著商隊過來了。”

“沒那麼快,那戶人家也隻是先找李伢儈問了問行情,聽說還要等到他家兒子給了回信才能定下來。”

如此又過了三兩日終等來了小桐,木柔桑叫人把他領到花廳相見,木槿之為此特意請了一天假,就為了能多聽到楊子軒這個好兄弟的事。

“見過少爺,姑娘。”

小桐眼角微潤的做了一長揖,他好不容易才離開侯府,一路行來,他覺得路邊的野草都要比侯府的香甜上三分。

木槿之忙示意拾書給他看座,小桐先是推讓一番,最後隻敢坐在墩子的邊沿處。

木家兩兄妹很擔心楊子軒的處境,耐著性子等小桐喝了茶緩過氣來後,才開口問道:“楊大哥在京裏可還安好?自過年後便再無書信來,我與妹妹又不知京裏的情形,不敢輕易去信,怕那邊發現了他在小山村收購的事。”

小桐放下茶盞歎了口氣:“奴才若說咱少爺過得很好,怕是哄鬼都不信,好在有奶娘照看著,少爺這才能平安長大,如今他是能躲在學院裏就不回家,回家了也盡量是窩在自己的院子,好在離內院遠,又有侯爺時常看顧,比往年到是平安不少。”

平安不少?兩兄妹對視一眼,難怪初見楊子軒時,他的性子就如同一隻堅刺豎起,準備隨時紮人的刺蝟,那時木柔桑真還有些討厭他。

“唯望楊大哥明年秋闈能中舉。”每三年一次科舉,木槿之明年也要參加科考,若考中秀才便要去帳房府的府學念書了。

小桐心有榮焉:“不是奴才講大話,我家少爺這半年來真的很辛苦,當日中了秀才,等開學後便要求去了學館住,侯夫人當場就拒絕了。

後來,我家少爺幹脆在外麵磨到快宵禁才回去,又挑了不少名流字畫送予先生,先生樂得天天給咱家少爺開小灶,後來那先生瞧著少爺確實有才,現在即便不送那些玩意兒,先生也要天天追著少爺考究一番。”

木柔桑輕笑道:“如此怕是苦了他。”想起他皺巴著一張臉,她就覺得很可樂。

木槿之跟著笑道:“楊大哥這一回怕是吃了苦頭,好在先生看重他,這也是件好事。”

“虧得先生看重,我家少爺才有了理由搬去學館裏住,剛開始咱家少爺不知情,跟其他寒門學子擠的通鋪,結果,我家少爺頭一晚就蹲在門口坐了一晚。”

木柔桑狐疑地看了一眼笑得樂不可支的木槿之,追問道:“為什麼?”

“哈哈,還能為什麼,八成是被人家的腳臭給熏的。”木槿之可是早就聽朱富貴們抱怨過,後來才知道學館裏還有提供單間的。

“小桐,你怎麼辦事的,也不事先打聽一下。”

小桐也十分委屈:“少爺,不是奴才沒去打聽,實在是那些人太可惡了,明明有單間非捂著不說,叫我家少爺在那邊過了一晚才說有單間,你說,有銀子賺他們為什麼還不樂意呢?”

木槿之拂掌笑道:“這是慣例,但凡新生入學皆要走此道,據說學院裏的先生們是默認了此條的。”

“我聽少爺說,最可恨的是,有個學生自己的臭襪子一穿就是半個月,還有個愛好,喜歡把臭襪子塞枕頭底下,可憐我家少爺當時躺下去是差點沒被熏暈過去。”

木柔桑奇怪地問:“小桐,你沒住那裏?”

木槿之給她解惑了:“妹妹有所不知,通鋪是沒有提供下人的床的,想必小桐當晚是回府住的吧。”

她腦門大開,想像了一下楊子軒被熏得翻白眼的樣子,暗歎,可惜這麼好看的事她竟然無緣見識,要不怎麼說,隻有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才是真快樂呢!

“是的,少爺,待奴才第二日拎著皮蛋瘦肉粥去見少爺時,他還沒開始喝就吐了,還說那皮蛋有股襪子臭。”

可憐他當天起了個大早,特意去他家少爺最愛的粥鋪子裏排了一個多時辰才買到的。

木槿之又問起了楊子軒的功課如何:“聽你這樣一說,楊大哥到是很受先生的喜愛,隻是不知那先生學問如何,我又聽幹爹在信中提起,楊大哥時有去信請幹爹解答問題。”

小桐看了他一眼,眼裏略帶幾絲意色:“我家少爺也時常與大儒有書信來往,說起這事兒,想必你們已經收到之前的來信了,都是奴才的不是,這半年少爺實在是太忙了,奴才好些次想提醒,隻是看少爺累成那樣子,奴才也不忍心......”

說完站起來深深做了一揖,兩兄妹眼裏閃過幾絲驚詫,瞬即恢複如常,木柔桑嘴角噙笑,轉頭看向一旁的拾書、研墨:“還不快把小桐扶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