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溪笑問:“家中無長輩,你家姑娘是怎知如何備這節禮,真是一點紕漏都沒有。”
研墨心中忒煩她問得太管,笑而十分有禮的回應:“回夫人話,這個小的不知,小的多數時候隻不過是在少爺跟前跑跑腿而已。”意思就是,他也隻不過是聽差的下人,哪裏知道主子們從哪兒學來的。
木清溪見問不出他的話來,心中暗惱他滑得跟泥鰍似的,又道:“不知我家女兒在那裏過得可還稱心如意?”
她原本是想聽到一些讚揚她女兒的話,哪知研墨卻一臉為難地站在下方不肯說話了。
木清溪心中一凜:“你隻管說來聽,但凡寶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從我這裏討了主意去。”
研墨費力憋了半天,終於把臉憋紅了才道:“夫人,表小姐差點把家裏的廚房燒掉了,又折騰到廚娘起來了床,現如今,我家姑娘都是請村裏的大嬸來府裏幫忙幾日。”
你看吧,是你老人家非要問的,可不是他來告狀的哦!更不是他家姑娘指使的。
木清溪還不知自己掉進了木柔桑挖的坑裏,燒人家的屋子放哪兒都不是件好看的事,古人最是忌諱走水了!
她臉色立刻不好看起來,壓住心中的怒氣道:“周媽媽呢,不是還派了個媽媽去了嗎?怎麼會說是寶兒要燒了屋子?”
研墨微哂道:“夫人,你指的是周夫人?小的還當她是周府的遠親,府裏一直恭敬的伺候著,好茶好飯的待著。”
木清溪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她拿周媽媽過去,本是給周寶兒磨刀用的,哪知木家卻把她供了起來擺著,她事先又沒提點過自家女兒,哪知那丫頭根本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麵。
“她不過是我家的下人罷了,什麼周夫人!”一提起周家那頭的窮親戚她就一肚子火。
林家媳婦暗中扯扯她的衣袖,木清溪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笑道:“你在縣城可還有別的事,不若住一晚,明兒一早隨我家的下人們一起回府去。”
研墨道:“我家姑娘交待了買些東西,她還等著要用呢,還有,我家姑娘要小的問一下夫人,不知姑娘的大伯與大伯娘去了哪裏?許久都不見歸家,堂少爺,堂姑娘都想念得緊。”
木清溪先是一愣,方才笑道:“那兩人享福去了,知州大人在帳房府買了個二進的小宅子把兩人接去養老了。”
研墨見自家姑娘吩咐的事已達到目的,便也不想多作久留,遂辭行出來又同樣去了劉府一趟,用他家姑娘的話說,別人家院子著火了,她家院子便安寧了,所以,這事兒他辦得特別起勁。
研墨當晚摸黑趕回了木府,又把這事給木柔桑稟報了一番,這才回到了自己屋子睡下。
第二日清晨,家裏的姑娘們剛用過早飯,周府與劉府同時派車來接兩位姑娘回府去過節了。
周寶兒與劉玉蘭少不得又假惺惺地哭泣一番,劉玉蘭拉著木柔桑一雙眼紅得跟小白兔的眼兒似地,帶著哭腔道:“柔桑妹妹,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往後得了空來了縣城,隻管來姐姐家住下,你待我那表哥似親哥一般,姐姐心中感激啊!”
木柔桑聞言抖落一直的雞皮疙瘩,皮笑肉不笑地道:“瞧玉蘭姐姐說的什麼話,我去了縣城自會去看望玉蘭姐姐!”她卻隻道“看望”,卻不提自家在縣城有宅子之事。
周寶兒見兩人態度親眤,一把拉過木柔桑笑道:“玉蘭姐姐說地什麼話,我家表妹去了縣城,自然是住我家裏。”
春染張張嘴想反駁,木柔桑示意她不必多言,人家都快要走了沒必要鬧個沒臉,傳出去不好聽!
周寶兒把木清溪那一套學了個十成十,木柔桑拿著小手帕子一邊流淚一邊心裏倒苦水,尼妹哦,這手帕上的辣椒水也太多了點,不行,回頭得叫春意少放點,特麼的太辣了,這眼淚就不受控製的往下流。
周家與劉家的下人一瞧,隻道這幾位是姐妹情深,難舍難分,越發的笑得親切了。
終於送走了周寶兒與劉玉蘭,木柔桑又過起了米蟲的日子,待到桃子熟透時,她家又多了一筆進項,今年家裏添了百來畝良田,穀子也收了不少,接著又忙著賣了春豬養夏豬崽,如此忙碌便到了金秋。
待到秋穀收完,小山村村民最盼望的重頭戲來了,家家戶戶忙著種大白菜,大概是小山村的山泉水質好,種出來的大白菜做了泡菜味道更多了一種特有的風情,而別處也有人學著她們做泡菜,卻不是不經放便是味道不夠好。
木柔桑自家的地卻是隻拿了五十畝出來種大白菜,剩下的六十畝養上一個冬,待明年再換過來如此輪流。
這日,木柔桑正在收拾家裏,忙著把被子翻出來曬曬,殺殺菌去去潮氣,桃花拎著一小籃子麻果子並糖果過來了。
“你今兒怎地帶這樣多的吃食來了?我的牙還沒換完呢,最裏頭的板牙已經鬆動了。”
桃花笑著回答:“我家哥哥相中了一個姑娘家,今兒下定呢!我娘分了些吃食叫我拿來送你們嚐嚐。”
“椿樹哥的婚事定下來了?幾時成親?”
桃花道:“我娘說了,趕著秋天涼爽就把新屋子收拾出來,把新媳婦娶回家來。”
木柔桑親手接過小籃子遞給春染,自己拉著桃花到了桂花樹下,又對春意道:“你快些去廚房看看,不知旺財嬸子的桂花糖可做好了?”
木鳳釵放下手中的針線乖巧地道:“那是桃花有口福,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木柔桑笑她:“喲喲,不得了了,我家也能出個女先生了!”
木鳳釵把花繃子一撂,撅著嘴道:“堂姐,你又笑話我了。”
桃花看了她一眼問道:“怎地,你家爹娘還沒歸家?”
木雲與木楊氏消失快一年了,完全把這兩個兒女扔到了腦後邊,虧得家中不缺吃食,又有木家三房兩兄妹照看,這才沒有出亂子。
木鳳釵忿忿地道:“不回來拉倒,我就當沒有過這對爹娘,瞧瞧堂哥與堂姐,不照樣過得很好嘛,人家那是去享福貴了。”
木柔桑其實也搞不懂木雲夫婦是怎麼想的,就這樣把孩子扔家裏撒手不管了。
桃花安慰她道:“你呀,也甭生氣了,你瞧瞧你的針線越發有長進了,都快趕上我的功夫了。”
說起這事兒木鳳釵還是小有些得意的,去年,她繡的荷包便換得三五兩銀錢,今年越發利害了,又換了五兩,木柔桑便與木意楊商量著給她置辦成田地,因木雲夫婦不在家,家中開銷少了許多,木意楊做主給她又添了十兩,換了四畝水田,由木意楊幫她保管地契及每年的收成進項。
木柔桑笑道:“我家鳳釵如今也是小小地主一枚了。”
木鳳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堂姐你又笑話我,那些田地一年扣掉開銷總共也才能賺個五六兩銀,還得多虧了堂姐幫襯把田施得肥肥的,桃花你就是花上兩個月繡兩副帷幔也是比我的田地產出多,再說了,聽二嬸子說,今年秋上也要給你置上幾畝地。”
桃花笑道:“那是自然,正好趕上冬天能賺幾畝大白菜的銀子。”
小山村的村民到現在人手都有幾畝地了,現在村裏人見麵打招呼都不是問“你吃飯了嗎?”而是問:“你買田了嗎?”
木柔桑想了想笑道:“因為現在外麵有人已經學著做這個賣了,雖味道不如咱村的,但還是有一部分人去買,我們做的泡菜價格自然是比人家要貴些,可是太貴了與人家差距也大了,再加上運去別的地兒運費也貴了,如今大家手上的地也多了,大白菜的價格從今年起要恢複正常了。”
桃花掐指算了算道:“那也是不少的進項,一家五畝地全種上大白菜,這冬天就能收得二十多兩銀子呢!”
木柔桑點頭道:“早先楊子軒說,因為價格偏高,別的地兒的一些商人壓在手上的一小部分存貨都是按本賣掉的。”
如果別的商人賺不到錢,那她們小山村的進項就要少了一個,有了賣大白菜的錢,小山村變得富裕起來,村長還打算在村裏修個學堂,由村裏每年出資供奉先生,每家每戶的小孩都可以免費上學堂。
“當真要修學堂了?”桃花興奮的問。
木柔桑點點頭:“是的,我幹爹也說這是好事還催村長快些兒建,他那裏的學堂已經快擠爆了,有一半是小山村的孩子。”
“啥時候的事?”
木鳳釵插嘴道:“就是上午的事兒,村長爺爺來問我堂姐,他是怕先生會生氣,所以找堂姐來商量這事兒。”
木柔桑笑道:“我已經派人去問過先生了,他說這是好事,還囑咐我與哥哥要多出些力幫襯著。”
她自是明白劉秀才的意思,建一個學堂不異於建一座宗祠,小山村不是以家族為中心,所以,學堂是最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她家若是出力多,在小山村的話語權也越大,劉秀才也是為了兩兄妹考慮。
“我晚些時候再找哥哥商量一下,等定下來後再在村裏宣布此事。”
桃花與鳳釵兩個人悄聲嘀咕了一陣,告訴木柔桑她們想去村裏找小夥伴們玩,木柔桑自是理解,她小時候便是這樣子,得了什麼好消息,恨不得身上馬上長了翅膀飛到小夥伴們麵前,然後很神氣的把好消息宣布給大家知道。
木柔桑想著過上一個月便要秋涼了,便開了小私庫取了一匹棗紅,一匹靛藍的上等蜀錦,準備過些日子去幹爹,幹娘家走動時送上。
晚上等眾人吃過晚飯,木柔桑便拉了木槿之避開其他人商量這建學堂一事。
木槿之沉吟片刻方道:“幹爹下課後已支會過我此事,他一心是為了我倆打算著,咱家中現在有多少銀子?”
他不管家,一向是木柔桑管著的,她立刻笑道:“咱家中除去開銷剛好還有九千五百六十三兩銀子。”
木槿之道:“是了,買院子花了不少銀子,還有平時的人情往來,自家的花銷,為什麼賺得越多,我倆花的銀子也越來越多了。”
他有些想不透這個問題,他記得兩兄妹剛開始過好日子那一年,兩個人才花了幾十兩銀子。
木柔桑不在意地道:“家裏人多了唄,下人們的月例銀子,四季衣裳逢年過節的打賞,還有各家走禮回禮,來來往往的人情,今年趕上了月娥姐出嫁,村長爺爺五十大壽,翠花姐出嫁,對了,椿樹哥也要今年年底成親了,這些銀錢都是要單獨劃出來的,他說的是三十裏外二嬸子的遠房侄女,那家就隻有一個女兒,沒有旁的兄弟,二嬸子也打聽過了,手腳是個伶俐的,便做主把這事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