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仆看起來並不像是什麼善類,難保把我們帶到什麼破地方,找上一群殺手把我們給了結了。
我每一步走得都十分緊張,七拐八拐過了一個穿堂,某個側門便是到了,四下無人。唯有一處涼亭之中,有一身著黑袍的男子悄然而坐,正對著一局棋發呆。
看來是我想多了。
跟在那老仆身後到了涼亭,我才發覺那李老板哪裏是在看棋局,那滿是橫肉的臉不時地往下低垂,分明是在打瞌睡!
老仆幹咳了一聲,對著那李老板作揖道:“老板,我把人給您帶來了。”
李老板這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吸了吸嘴角的口水,從方才那美夢之中醒了過來,不過眼底仍是一片大霧般的迷茫。
陸臨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坐在他麵前,隨性地翹著腳尖,說:“長話短說,我們就是來把籌碼要回來的。”他伸出兩根手指在李老板那渾濁的眼球跟前晃了晃:“兩千兩銀子,你們若是交出段公子的未婚妻,我們就把銀子交過來。”
“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那李老板還沒說些什麼,老仆人估計才反應過來多了一個人,瞬間挽起了袖子,儼然一副要和陸臨打一架的樣子。
陸臨瞪了李老板一眼,那李老板便是對著老仆擺了擺手,老仆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把挽起的袖角又放了下來,有些憤恨地站在了他的身後。
“兩千兩銀子,我們連一分錢都沒有見到,空口無憑。”李老板打了個嗬欠,那老仆又歪在他耳旁嘰嘰咕咕地說了些什麼,爾後他看了看陸臨,又看了看顏如玉,甚是慵懶地問,“你們兩個……誰是老板啊?”
“我……”
“他……”
這兩個人的話還沒說完,我當即斂了衣袖上前一步,甚有禮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老板,姓寧。最近調教的兩個手下猖狂了一些。”
我遞給了陸臨一個眼色,他當即收起了那翹著的腳尖,把坐著的地方騰給了我。還算給麵子。
我揚了揚下巴,看到了那李老板色迷迷的表情,於是咬了一下下唇,開門見山道:“也不多說了,這銀子能不能到手上,就看李老板您了。”
很無語的,那李老板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收了收下巴說:“哦,寧老板很是爽快,不過……在下很希望能夠讓寧老板陪一天呢。”
聽見這家夥那厚厚的嘴唇裏麵蹦出來“在下”兩個字,純粹是對於這兩個字的汙蔑!然而我倒抽了一口涼氣,依然保持著那禮貌性的微笑,道:“好說好說,不過要先把映雪帶回來,畢竟她是我多年的小姐妹。如今發達了,也希望能和她敘敘舊,而不是看到一些……其他的事情。”
“怎麼樣啊妞,陪我一天?如何?”李老板帶著迷蒙的笑,“嘿嘿嘿”地過來想要碰我的衣衫,我當下閃身過去,跳在了陸臨跟前。
“李老板,你我都是做生意的,自然是明白那輕易得到的,都不是一些珍貴的事物。等你把映雪交出來……”
“哎,這我知道。嘿嘿嘿……”李老板搓了搓手,我慌忙把臉別了過去,正看見陸臨撇著嘴皺著眉,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看這事情也差不多了,我當即假裝看遠方的風景,漫不經心地擺著架子:“那就這麼說定了。”
“兩天後,百歲亭見。”
一直沉默著的段京墨總算是開了口。
其實他說之前我還在想應該約在什麼地方,畢竟我初來乍到,對於赤澤城也不熟悉,既然段京墨說出來,這件事情也就定了。
從那破舊的宅子出來,段京墨告訴我們,這隻是李家名下的一處老宅,除去這座宅子,他們家還有三處。每一處都是奢華至極,真稱得上是“白玉為床金作馬”,不讓他去,也是怕他的腳髒了他們的屋子。
同樣是一座城,多少人流離失所,卻有人夜夜笙歌,美人兒在懷美酒在杯。寒夜之中也極盡溫暖。
“三位可有何打算?”
段京墨在方才的亭子處停下來,我正巧望見了那亭子的名字——百歲亭。想來這亭子是在這裏百年之久了。
“沒什麼打算。”陸臨依舊保持著他那大霧一般的目光,深深凝望著一個不明確的遠方,爾後說道,“公子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我們四處走走看看。”
“三位可願去我府上小酌幾杯?”
“行……”顏如玉一聽立刻樂了,扇著孔雀毛的扇子就要答應,好像邁開腿就能跟著段京墨走了。
然而陸臨伸出手來攔在了他的麵前:“這就免了吧,等事情結束再小酌幾杯也不遲。”
“那也好。”段京墨眯了眯眼,似乎是有些累了。
他一步一步地朝著某個方向走過去,就連我都能看得出來,那一雙腿像是灌了鉛,每一步都比常人要沉重許多。
若是映雪真的不在李老板的手中,那麼她……會在什麼地方呢?
“顏如玉你去暗中保護段公子,最近李家可能會有什麼動靜。”陸臨又恢複了那嚴肅的麵容,以命令式的語氣補了句,“兩天之後再來見我。”
我親眼看見顏如玉的嘴唇動了動,大抵是想說什麼反駁的話,終究被陸臨那麼一句噎了回去。整個人像是個蔫了的小野花,喃喃道:“好吧好吧。”
帶著滿心的不愉快,顏如玉哼哼了兩聲就去追隨段京墨的腳步了。
嗅到了危險的氣味,我當即也耷拉著腦袋,盡量不去招惹陸臨。
“還有你!”
驀然間被吼了一聲,我驚得往後退了兩步,身子正撞在了一棵樹上麵。陸臨這家夥半點心疼的表情都沒有,反而是一步上前,死死地把我逼在角落裏,眼中泛著陰狠的光。
有那麼一瞬間,我深深地懷疑他是要把我千刀萬剮了。
“哎,你你你沒事吧?不會是被哪個妖精給迷惑了吧?”我使勁地對著他擺了擺手,眼看著我們兩個的距離越來越近,我的手都快要打在他臉上了。
“啪!”陸臨死死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另一隻手甚是不講理地掰了掰了我的下巴,說,“我看你是要被妖精迷惑了吧?”
“段京墨又不是妖精……我今天也就見了他一個生人啊你抽哪門子風!”
陸臨的臉又靠近了一些,我能夠看得清那長長的睫毛在風的吹拂下微微顫動,也能夠看見他的眼眸之內,泛出了一些奇怪的情愫。
“你在害怕?”
既然不能依靠武力來解決問題,那我就隻能擊潰你的心理防線!不信你能一直這麼欺負我!
“我不怕。”陸臨的眼神閃躲了一下,爾後有幾分溫柔溢了上來,“你和顏如玉演的戲……不錯呀。”
原來是這個!
我慌忙說道:“哦,演戲嘛,不就是這樣。畢竟我們是在幫段京墨,幫了段京墨呢,就能夠拿到天寧玉,這是正事。”
“你倒是夠敬業的麼,為了正事都犧牲色相了。”
我歪著腦袋瞅了瞅陸臨,抽出一隻手來扯了扯臉上的肉,說:“我這張臉啊,沒辦法就是麵子大。也不知道那李老板是怎麼看上我的。”
“看上你?”陸臨的目光在一瞬間又變得陰毒了些,他朝著李家宅子的方向望了望,憤憤道,“他敢!”
這似乎是一個不太好的預兆。
“我給你賣個萌好不好啊,你就不要惦記著去欺負凡人了。”
畢竟是仙,說話的時候也不注意著自己的身份!
“那你賣吧。”
我很傻地做了一個鬼臉,卻見陸臨還是在板著臉,於是撅了撅嘴,很是無語地說:“我還真是失敗,沒有什麼效果嘛。”
“不夠萌。生氣了。”
陸臨哼了一聲,轉而攏了衣袖穿過了百歲亭,朝著某條街巷走了過去。
看得出來他已經沒事了,不過是逗逗我,畢竟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樂趣。於是我追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喲,這就生氣了?這可不是我扶城上仙的作風呀?”
“嗯,生氣了。”
陸臨揚了揚下巴,唇邊分明掠過了一絲淺淺的笑。
別以為我沒看見!
算了,那我就隻好講正事了:“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把那塊玉贖回來。”
等等,把天寧玉贖回來?
“那豈不是可以直接帶著天寧玉走了?啊!你怎麼打我!”
我話音剛落,額頭上又挨了一下,不輕不重的。
“仙道,就是救人救世。既然相逢便是一種緣分,怎麼能隨隨便便得了利益就離開?”
“哎你講什麼大道理,我都懂得好不好!剛剛隻不過是說著玩的!”我撇撇嘴,忍不住一下掐在了陸臨的腰上。
他“哎呦”一聲,立刻拉下臉來,裝作嚴肅的模樣說我:“一點也不淑女!”
“我就是不淑女啊你來咬我啊!”
“咬你?我可是很君子的。”
“呸!我才不信!”
“我說是就是!不準懷疑!”
陸臨向來是這麼自信,甚至有些自負,可他唯獨沒想到的是,他自己算錯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天寧玉根本就不在當鋪裏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