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風的表情愣住了。
許久,他緩緩的說道:“尊上他已經沒事,隻是……”
“隻是什麼?”玉靈晗伏汐莫離三人異口同聲。
沐風被三人的舉動嚇了一跳。
“我騙你們的,尊上已經沒事了。”
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可那伏汐哪裏肯饒過沐風,便追著沐風非要鬧。
一旁的玉靈晗和莫離便大笑起來。
躲在一邊的雲瑤也忍不住笑了。
玉靈晗注意到角落裏的小丫頭,便蹲下身,看著雲瑤,“唉,你幾歲?”
雲瑤被玉靈晗湊近的表情嚇了一跳,支支吾吾的說道:“十三。”
“十三……”玉靈晗若有所思,“十三……”
玉靈晗的舉動,伏汐幾人都看在眼裏。
“靈晗你怎麼了?”
莫離走過來,拉起蹲在地上的玉靈晗。
玉靈晗搖搖頭,微微笑笑。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即便是朝夕相處的莫離也隻能猜個大概。但伏汐卻看的清楚。因此他沒有走過去與玉靈晗說任何安慰或者關心的話。
沐風見雲瑤有些怕生,便趕緊走到她身邊,對雲瑤笑笑:“這幾位都是我的師弟師妹,便都是你的師叔。”
雲瑤雖年紀小,卻機靈的很。他走到玉靈晗身邊,行了禮,並一一問好。
眾人被雲瑤的舉止笑到了。
待她走到伏汐身邊,伏汐卻摸了摸口袋,像是在找什麼。
“伏汐你幹嘛?”玉靈晗看著有些慌亂的伏汐,本想說他幾句,伏汐卻回頭笑笑:“沐風的第一個徒弟,怎能讓她空手而歸,我這做師叔的,自然……”
明白伏汐的意思,沐風笑著走過來:“尊上已經送她一把玄鐵劍,她還小,便是送她什麼怕也不會用。“
伏汐的尷尬瞬間緩解開,他朝雲瑤笑笑:“好了,等你功力精進些,師叔再送你東西好不好?”雲瑤看著麵容俊俏的伏汐,不禁眉開眼笑。
沐風給雲瑤在無風閣中安排了住處,並囑咐玉靈晗和莫離多多照顧她,自己便又去了飄渺殿照顧幻相。
雖說拂塵選徒的事情告一段落,但幻相的心思並不是安穩這麼簡單。
見沐風前來,幻相便與他商議起屠天的事情。
沐風深知以邪霸天今時今日的實力,定然不會放棄神器,更何況菩提訣的秘密也已經到手,接下來恐怕又要找下一個目標了。
沐風說的這些,幻相早已想到。
“那師父打算怎麼辦?”
幻相眉頭緊皺若有所思。
“沄溪島已被屠天所毀,天池的天仙道人向來與我拂塵山不睦,萬花門也早已滅門,眼下隻剩下玄舞閣……”
“師父是要先下手為強?”沐風似乎明白了幻相的意思,但想到玄舞閣離拂塵甚遠,以幻相現在的狀況,若是親赴玄舞閣,怕凶多吉少。
“我雖有此意,但那玄舞閣的妙音真人也是個極其清高的女子,若貿然說明來意,隻恐適得其反。”幻相所慮不無道理。
玄舞閣地處南海的玄舞鎮。說是閣,卻也是仙界數一數二的名門大派。閣主妙音真人是個清高的女子。閣中弟子皆是女子。玄舞閣所修習的法術與其他門派不同,主要修煉精美絕倫的舞蹈。可這舞蹈卻又與尋常的歌舞不同。玄舞弟子在舞蹈之時能將修煉的功力巧妙的散發出來,雖陰柔,但殺傷力卻極強。妙音真人便是這玄舞閣裏功力最高的人。
這一點,沐風也有所耳聞。
“師父,不如讓弟子前往!”沐風畢恭畢敬的跪在台下,看著幻相。
幻相的表情緩緩的沉靜下來。他突然顯出一絲無奈和憂愁。
的確,此時的他已經沒了功力,若是想去往玄舞鎮,怕是比登天還難。
他低頭看著台下的沐風,略微笑了笑:“罷了,你們也已經到了下山曆練的時候,隻是路途遙遠,此去……”
“師父放心,弟子知道如何照顧自己。”
沐風那欣喜的表情躍然臉上,他隻想讓幻相安靜的待在飄渺殿養傷,這樣就沒有人知曉他的傷勢,六界也會相安無事。
沐風領命,便欲離開。臨走的時候,幻相卻叫住了他。
“沐風。”
他站住腳,回頭看著幻相。
“伏汐現下可好?”
沐風的表情愣了一下。
以幻相的心思,這個時候哪裏還顧得上伏汐,“回師父,伏汐他一切都好!”
幻相微微笑笑,起身走下台階,“你們自幼一起長大,這次曆練,自然也少不了他們幾個。”
幻相的這句話,頓時讓沐風樂開了花。
他雖知道幻相平日裏嚴苛了些,但想到伏汐他們也能出山透透氣,心中異常高興,恨不得立馬去無風閣將這個消息告訴眾人。
可幻相接下來的這句話,著實讓他吃驚。
幻相走近沐風,依舊笑著:“洛檀雖被刑律司處罰過,但他本性不壞,此次下山,也叫上他吧。”
沐風愣住了。
他知道洛檀平日裏不愛說話,之前還能跟玉靈晗說上幾句玩笑話,但自從這次回拂塵之後,活脫脫的像是變了一個人。話更少了不說,禮數也要比之前多了許多,見到人也沒有之前的怯懦之感,就連與玉靈晗之間也有些生分。
“師父……”
幻相知道沐風想說什麼,便轉換了表情,顯出一副嚴肅的掌門模樣:“他是與之前不太一樣,但畢竟,你們是一同入門的師兄弟,何況誌恚的死已經讓他悲痛欲絕,這一次正好是你們共建友誼的時機,切不可傷了師兄弟之間的情分。”
幻相的話讓沐風頓時沒了主意。
他知道,這件事如果傳到無風閣,必定有人歡喜有人憂。
果不其然,當沐風將這個消息告訴伏汐他們的時候,玉靈晗高興的跳了起來。
可那伏汐卻微微一笑,出門又坐在石板上發起呆來。
莫離看著伏汐出門,又看著玉靈晗慌忙的計劃著行囊,苦笑了一下,道:“世間的事,就是這麼無常。”
“你說什麼?”正在收拾包袱的玉靈晗看了莫離一眼。
莫離笑笑,沒再說話。
而這一切,一旁的沐風看在眼裏,便不覺得盯著莫離看了許久。
無風閣的院裏,伏汐坐在樹下看著那五彩斑斕的景致。心中異常平靜。
沐風緩步走到斷念花樹下,靜靜的坐了下來。
樹梢的白色花瓣緩緩的飄落,輕輕的跌落在潮濕的泥土裏,灰色的泥漬便在那純白的花瓣上暈染開。
伏汐看著眼前變得汙穢的斷念花,心頭猛然一驚,似有什麼東西瞬間在心中打碎。
“不去收拾下行李嗎?”
沐風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伏汐回過神來,看了看坐在身邊的沐風,笑了。
“我堂堂一個男兒,沒呢麼多瑣碎的東西要帶,比不得靈晗……”
說到玉靈晗這三個字,伏汐的話便沒了聲。
沐風回頭看著伏汐緩緩變得僵硬的表情,微笑著。
“此去玄舞閣路途遙遠,你是師兄,便該為他們幾人多做打算,你說呢?”
沐風的這句“師兄”讓伏汐瞬間驚醒。
是啊,他隻是玉靈晗的師兄。這一切,從他們來到拂塵山的那日便已經注定。
仙界,沒有愛情。
這是他們任何人都無法更改的事實。
伏汐苦笑了一下,抬頭看著樹上白色的花瓣。
“沐風,為什麼你總是那麼的理智?總是能一眼看穿我的心事?”
沐風也抬頭看著那棵生長了幾千年的斷念樹。
“因為我最了解你啊!”
聽到這句話,伏汐回頭看著沐風,兩人相視而笑,沉默不語。
拂塵的事情雖然塵埃落定,但姑蘇依舊每日來飄渺殿探望幻相。她知道眼前的這個,是真實的墨菲,但她也知道,唯有墨菲會對她的好視而不見。
幻相低頭看著伏在案上斟茶的姑蘇,眉宇間淡漠的沒有表情。
“這是我今日在後山新采的茶,用的也是後山枝葉上的露珠烹的。嚐嚐看合不合你的口味。”姑蘇說著,便把手中的杯盞遞給幻相。
幻相看著那粗瓷杯盞,略微遲疑了一下,轉而又欣然的接了過來。
看著幻相細細飲下那杯茶,姑蘇的嘴角不覺的上揚,瞬間眉開眼笑。
“若是喜歡,我再去煮一點……”
說罷便要起身。
“不必了。”
幻相的這句話,讓剛剛起身的姑蘇停住了腳步。
她原本欣喜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隻是她深知眼前的幻相是她日日想夜夜盼的墨菲,她也深知,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對外人坦誠自己的身份,更不會承認自己喪盡的功力。何況是眼下這樣,被她一個女子照拂。
可她,隻願意作為一個女子,悉心照拂他。
姑蘇緩緩的轉換表情,回頭微笑的看著幻相,“近日聽聞你已為新進的弟子分派了去向,隻是那青明還……”
姑蘇的話沒有說完便停住了。
幻相知道她向問什麼,便放下手中的杯盞,抬頭看著姑蘇。
“那日你說的也對。這些年你雖不在拂塵,但昔日易水待你如親姐妹,你自然也是拂塵弟子。拂塵收徒,便該為你考慮。”
聽到幻相的這句話,姑蘇瞬間便高興起來。
隻是看看幻相那張依舊沒有表情的臉,姑蘇還是有些擔憂。
幻相見她沒有說話,便緩緩的起身。
“飄渺殿是拂塵上仙居所,你這樣每日過來,也實屬不便。”他轉身看著她,“以後無事還是不要來了吧。”
他說完,便信步下了台階意欲出門。
姑蘇呆呆的站在飄渺殿中,看著那簡樸的陳設,看著那冷清的地磚,看著幻相消瘦的背影。
是啊,他是拂塵上仙,而她呢,隻是一株沒有魂魄的靈草。
便同是拂塵弟子又如何?便是同門師兄又如何?便是不惜一切,又如何?
他心有所屬。
她,誤入迷途。
姑蘇出神的看著幻相瘦弱的背影,看著他緩步離去,心如刀絞。
就在她的眼淚即將從眼眶中湧出的那一刹那,幻相突然捂住心口重重的倒在了飄渺殿的門口。
她急忙跑了過去,扶住躺在地上的幻相。
眼淚瞬間滑落。
他分明的感覺到那滴冰冷的淚珠落在自己的臉頰,沒有溫度,卻將她的心事悉數訴出。
他虛弱的看著她,想要趕她離開。
但她的雙手緊緊的抱著他的臂膀,努力的搖著頭。
“我幫你運功,我幫你……”她收起悲戚的情緒,轉身扶起他。
他竭盡全力的用雙手將她推開。
“快走!”
她呆住了。
她看著他吃力的從地上爬起,轉瞬間又倒了下去。
“你告訴我,該如何救你?告訴我!”姑蘇歇斯底裏的叫喊著。
但幻相並沒有說話,隻是虛弱的看著眼前的姑蘇。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會放棄嗎?”姑蘇說著,便一把將幻相從地上拉起,背對著自己。
此時的幻相已經沒有力氣再與姑蘇爭執。
姑蘇順勢運功,將自己的功力傳給幻相。
可那功力剛傳出一成,幻相便吐出一口血來。
“這……”姑蘇待在那裏,看著幻相歪倒在一旁。
“我早說過……”幻相掙紮著說出這句話,“……早說過,不要你管……”
姑蘇的眼淚瞬間淹沒了她的臉頰。
她看著眼前的幻相,昔日的一幕幕重新出現在眼前。
“為什麼?為什麼你寧願死去都不願我救你?”
她歇斯底裏的說著,可幻相卻依舊冷漠的看著她。
“你是怪我當初的橫刀奪愛?還是怪我沒有替她去死?”姑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情感已經淹沒了理智。
她不記得這是第幾次這樣對幻相說這些,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變得如此陌生。
或許,她的存在,本就是個錯誤吧。
幻相看著她抓狂般的怒吼著,卻冷冷的笑了一句。
“你忘了,這是仙界。”
姑蘇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仙界?”她冷笑著,“哼,仙界……我管他什麼仙界!我本就不是你們仙界之人,要這仙界身份有何用?!”
她揮舞著衣袖,踉踉蹌蹌的站起來,順帶著扶起幻相。
“我帶你走,我們去百花穀,我一定能治好你的傷!”
幻相雖沒了力氣,卻還是拚命的後退,直至把姑蘇推開。
姑蘇吃驚的看著他,“你瘋了嗎?再這樣下去,你會墮仙的!”
姑蘇所說的墮仙,幻相早已料到。隻是他沒有辦法凝聚體內的真氣,更沒有辦法將她傳給自己的功力歸為己用。也是因為這樣,方才姑蘇的那一成功力雖進入了他的身體,但依舊無法彙集,所以才會啐出一口血來。
隻是墮仙這件事,幻相早已知道會來,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不,我不能看著你墮仙,不能!”姑蘇見幻相不說話,便單手一指,用法術將幻相昏睡過去。轉身帶著他離開了拂塵。
好在幻相已經將餘下的事情悉數交代好,沐風也已經將接下來的打算告訴了玉靈晗他們。
隻是玉靈晗哪裏能坐得住,剛收拾好行李,就趕緊去了吟月閣找赤窟。
見玉靈晗前來,赤窟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是洛檀,知道玉靈晗對洛檀的感情,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感情,魔域成長的赤窟根本拿捏不住輕重。
所以他幹脆依舊裝作失憶。
赤窟畢恭畢敬的行了禮。
“師妹今日怎麼有空來吟月閣?”
赤窟的這句話本是客套,但玉靈晗聽在心裏卻有種別樣的感覺。
原本興高采烈的玉靈晗,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師兄是在怪靈晗這些日子沒有來吟月閣嗎?”
赤窟有些慌了。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赤窟對待那些仙界之人雖然遊刃有餘,但應對玉靈晗這樣一個丫頭,還真是有些慌張。
玉靈晗被緊張的赤窟逗樂了。
“好了,我是來告訴師兄一件喜事。”玉靈晗說著,嘴角邊微微的上揚。
赤窟見她不再多心,便也笑了,“什麼喜事啊?”
玉靈晗緊張的看了看四周,見周圍沒有人,這才小聲的說道:“尊上派我們去南海玄舞閣。”
“玄舞閣?”赤窟的表情瞬間呆住。
“師兄不知,這一次可隻有我們五個人,尊上都不曾前去。”
赤窟依舊呆著,若有所思。
按理說,若是去玄舞閣勸妙音真人聯手,那不應該隻派幾個弟子前往,除非尊上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想到這裏,赤窟突然笑笑,“尊上為何不一同前去啊?”
這一問,玉靈晗卻有些不開心了。
“尊上不去,不是正好嗎……”她小聲的嘟囔著。
“你說什麼?”赤窟顯然有些著急。
“沒什麼,尊上好像還有別的事情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聽玉靈晗說完,赤窟的眉頭便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見赤窟有些不開心,玉靈晗便小心翼翼的問道。
“師兄你怎麼了?”
赤窟回過神來,笑笑,“沒什麼,靈晗,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說罷,便撇下玉靈晗轉身離開。
出了拂塵山,赤窟直奔萬魔窟而去。
按照約定的地點,赤窟用法術將事情經過悉數記錄在萬魔窟那棵魔樹上。
原來,萬魔窟的這棵魔樹直通屠天的逍遙殿。那邪霸天和處頃野便不費吹灰之力,掩人耳目的借赤窟之手打探到拂塵的一舉一動。
接到赤窟的消息,邪霸天坐在榻上,若有所思。
處頃野想要說什麼,卻被邪霸天打斷。
“我們要趕在拂塵之前,滅了玄舞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