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隻打開了門,徹影和箬巫便攔在那裏。
“主人!”徹影和箬巫同樣的震驚,是什麼人能傷到主人這般的嚴重?
紛紛一左一右的攙扶著玄武,又向裏探望了一周。
宋頤蘅彼時已經平靜如常,上前一步欲檢查玄武的傷勢:“玄武,你讓我看看。”
伸去的手,在半空被握住。
玄武太息:“頤蘅,你果真是對他傾心,且從未改變過麼?”
宋頤蘅眼見著玄武身前一片片被染紅的厲害,心裏是極為擔憂。
“玄武,你傷勢這麼重,不要再說話了。”抬頭看了看徹影個箬巫二人,“趕緊將他送往尋草堂,也許……”
宋頤蘅根本是毫無把握,也從沒有遇到這樣的先例,所以莫說解決的方案,護心丸有無用處都是不知的。
箬巫卻甚是惱怒,一把將其推開:“主人的事情,用不著你惺惺作態了,若不是因為你,絕無被傷的可能。”
宋頤蘅跌坐在地,被華千贇扶了起來。
的確,如果不是那叫雲闌的男子,趁著玄武不備,也絕不會得逞。
可如果不是因為玄武分心在她那裏,又怎麼可能疏於防範?
宋頤蘅的腳步,不敢再往前抬一步。
這麼一步,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一般。
“宋大夫,你縱有再高明的醫術,也不可能治得了我們主人。我們洛神堂應有盡有,不勞你們操心。”徹影冷冷的瞥來一眼。
此刻玄武的氣息稍微緩和了一些:“夠了,你們是當我說不出話了麼?”
一麵甩開了徹影和箬巫的攙扶,一麵慢慢挪向宋頤蘅。
“洛神堂?聽說不過是個世襲的別苑罷了。你們憑什麼如此趾高氣昂的教訓頤蘅?”華千贇看不過去,替頤蘅辯解。
玄武在他們的麵前,停了下來:“宋頤蘅,我再問你,你是否,從來都不曾感受到我的心意,從來不知?”
宋頤蘅的手,忽而顫顫巍巍的不聽使喚。抬起或是放下,都不能受自己的控製了。
“玄武,是我令你會錯意,是我不該沒有看清你我之間的朋友之誼,是我害你被誤解,被傷的如此之重。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欺騙你,不能隱瞞你。
我宋頤蘅,自遇見你之後,一直將你視作知心好友,推心置腹。
可這些都不是男女之情……
你恨我也罷,怨我也好,我都可以接受,都能理解。
隻是不要再耽誤你的傷情了,何苦?”
這還是玄武和華千贇第一次見到的,這樣滿是含殤的目光,無奈中夾雜著一番的絕望,絕望之下又全是不能自已的無助。
“那,如果,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重新選擇呢?
你幾個月前,先遇見的,是我,而不是他。
你又會作何選擇?”玄武捂著已經不再滲血的心前,滿是期待的一問。
宋頤蘅卻始料未及,這,不像是玄武的個性。
假設本就是假設,從來不存在的可能,不過是個幻想。
“玄武,你未免太可笑了!
不可能存在的事實,你問了,便是在為難頤蘅。
你叫她如何回答?是看在你這樣可憐的情況之下,選擇你麼?”
華千贇本以為玄武的豪情萬丈,非同一般。
可後來,莫不以為玄武是用情至深反而失了大義的人。
故而索性,一鼓作氣的一番言辭激惹玄武。
玄武隻覺得一陣心疼,也不知是魂劍所刺,還是心裏覺得如此。
玄武明白,宋頤蘅和謝芳筱不同,為難既不會難以言喻。
“回去。”底氣尚足,亦不知如何麵對,隻得先回去再說。
想到這,剛才那個給自己一劍的雲闌,這筆賬遲早要算回來。
麒瑤,麒瑤麼?
不免一陣的黯然神傷,在箬巫的攙扶下,逐步離開這裏。
宋頤蘅也不知是該追上去,還是冷眼旁觀。這麼重的傷,洛神堂真的有辦法麼?
“別跟去了,他們好像不是一般人。”華千贇將宋頤蘅攬入懷中安慰道,“將才他的下人雖然都甚為擔心玄武的傷勢,卻沒有一個人著急阻止他的繼續逗留。
也許,如同他們說的,洛神堂應有盡有,能者不乏。
頤蘅,放心吧,非常人,自然有非常之手段。”
華千贇對此並沒有任何的擔憂和顧慮,若有必是擔心頤蘅會抱有愧疚。
行走江湖之際,便已經明白。想要得到的,必然要有所付出。如果失去了,不是不應該屬於你,而是你的能力不夠。
如果想要行俠仗義,可以,保護得自己和身邊的人安然無恙,再去談如何施義。
宋頤蘅咬唇閉目,不是不想追出去,不是不想施救。十幾年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的渺小,如此的無助。
就好像,救命的藥在自己的手上,卻怎麼都送不出去一般。
心裏極度的壓抑,而更多的,也的確是愧疚,對玄武的愧疚。
不是朋友麼?
怎麼會到了如今的地步?
玄武回了洛神堂後,將魂劍交給了徹影:“這點傷還算不了什麼,幫我好好保管魂劍。”
趁著箬巫妹妹不在,徹影大膽一問:“主人,如果說,您一直以來,心中的摯愛都是芳筱姑娘一人,那為何當初還會愛上麒瑤公主?
記得兩百年前,您雖然不肯承認這一點,可您的心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您是真的很愛公主。”
徹影的話,玄武已經聽不進去了。他如今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不信命運,不信天注定。
“徹影,你繼續說。”但卻沒有阻止他,而是讓他繼續說。
徹影仔細推敲了一二,方才道:“主人,芳筱姑娘待你如同摯友,可始終心係的隻有仲楚陵一人。
宋姑娘的心意,您剛才也聽見了,和芳筱姑娘是如出一轍。
既然如此,您為何要栽在同一個女人身上兩次?為他們傷了兩次心?”
玄武卻仿佛抓住話題的中心,眼裏閃著無比的激動:“是了,你也覺得他們是同一個人是麼?”
徹影啞然,這根本不是問題的關鍵。“主人,不管宋姑娘和芳筱姑娘是否是一個人,可否想一想百年前不幸去世的麒瑤公主?
徹影雖是您的手下,可也不忍心看您再繼續折磨自己了。
失去麒瑤公主的痛苦,您無法承受,卻為何要給自己這樣的一個借口,去沉淪,是忘卻?
你看看這劍,被安辰宇奪走之時,您是多麼的緊張?
如此,還不能明白您自己的心麼?
倘若那宋姑娘對主人尚有半分情意,徹影何須多此一舉,令主人不開心?”
玄武的心裏很亂,毫無情感的頭緒。
徹影說的,是真還是假?他沒有辦法否定或是肯定。
就像徹影的那句話,“為何要給自己這樣一個借口,去沉淪、去忘卻?”
曾有一段日子裏,他真的是將麒瑤忘記了,忘得一幹二淨。
可當安辰宇前來的時候,奪走麒瑤的劍之際,心裏一發不可收拾的開始痛了,難過了。
“好了,你下去吧。”玄武終究沒有爆發出內心的情緒,選擇以沉默和冷靜麵對。
門一關,仿佛與整個世界隔絕。
背離外界的玄武,已經不知何為真實,何為虛假。
“哥?”箬巫趕來時,徹影仍守在門外。
徹影一把拉過箬巫,道:“走吧,他需要冷靜冷靜。”
箬巫不甚反感:“哥,他的傷,說重倒不重,可畢竟不能不在意啊。”
徹影並不打算任由箬巫擅自做主,去打擾主人,故而十分不客氣的將箬巫強行拉走了。
此時,另一邊的宋頤蘅同華千贇的心情也並沒有多麼的陽光燦爛。
“千贇,我沒事的,你回鏢局去吧。”華千贇陪著宋頤蘅外出轉了許久,於黑夜來臨之前,將她送回了客棧。
華千贇知她此時定是心亂如麻,不能安矣:“好,我這就回去了。你回了房間之後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雖然我明白你不是看不開,但到底你的心善。”
安慰了一二便在宋頤蘅的目送之下離開。
宋頤蘅雖是一臉平常,看不出什麼情緒的波動,可隻要想起了玄武,便不能心如止水,風波不起。
此夜漫長,不論是客棧裏的宋頤蘅,輾轉難眠,甚是內疚不已。
或是華林鏢局裏的華千贇,為擔心頤蘅而思服難安。尤其還有一分忌憚玄武,與生俱來的一種畏懼感。
洛神堂中,又何嚐不是如此?
一夜的運功療傷,一夜的處在神與魔的邊緣。
腦海裏盡是回憶,芳筱、麒瑤以及頤蘅。
總是歡樂聲少,悲愁感多。
隻待黎明降臨,迎來新的美好的一日,昨日之憾雖在,卻減了一二分。
“頤蘅!”提前去了醫館,不想蕭子牧已滿懷期待的找了過來。
宋頤蘅一臉的不解,再往裏瞧了瞧,並沒有什麼和往常不一樣的地方呢。
“頤蘅,師傅已經同意你可以跟他們一起坐診,快,準備去。”蕭子牧的一番話,可能是宋頤蘅來了洛陽之後,最滿足、最幸福的第二件事了。
一時間沒能很好的反應過來,呆在了原地。
蕭子牧輕拍了拍:“頤蘅?”
宋頤蘅這才回過神:“子牧師兄,走!”那一瞬間恢複了精神,很是自信。
人生便是不能隨隨便便就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