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麒瑤醒來之際,滿堂皆知她的好事,滿堂皆是替主人高興。
“妹妹,感覺如何?”翎鳶仍在一旁照料,扶起了醒來的麒瑤。
麒瑤撫著額,有些暈,昨日之事,有些都記不起了。
“五姐,我沒事。”麒瑤一句話剛落,箬巫端著安胎藥來了。
箬巫走近之時,禮道:“麒瑤公主,該喝藥了。”臉上的表情,一會驚喜,一會憂傷,又一會惆悵。
瞧的麒瑤是以為自己是個得了絕症的凡人。
麒瑤並沒有接過那碗藥,問:“我得了什麼病,這是何藥?”
箬巫一驚,做母親的人了,竟這樣遲鈍,還不知自己懷了孩子:“安胎藥。”她並不想說的明明白白,故而說了藥名,讓麒瑤自己領悟。
“安胎藥?”麒瑤重複了一遍,迷迷糊糊的腦子裏,記不起什麼叫安胎藥。
但按名字,安胎安胎,自己此前的確仙胎不全。
不過,翎鳶接下來的話,震驚了她:“麒瑤,這孩子,你留下嗎?”
麒瑤不懂,為何五姐提及孩子?哪個孩子?“孩子?”故而重複了一遍。
二人皆是歎氣,聽得箬巫道:“安胎藥,麒瑤公主。
您肚子裏懷了主人的孩子。”不得已,說的透徹她才能懂。
麒瑤一愣,“啊”了一聲,然後看向翎鳶。
翎鳶帶著無奈的表情,自是默認的。
麒瑤一驚,掀了被子:“孩子?肚子裏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她一想到孩子,便是小火那般大小的,怎麼會,怎麼可能塞得下?
箬巫和翎鳶也是嚇了一跳,麒瑤的反應說大不大,說奇怪倒還挺驚奇的。
片刻冷靜之後記起,還有繈褓中嬰兒那麼小的孩子,可是,自己懷了玄武的孩子麼?
撫了撫小腹,疑惑道:“平平的,沒有孩子啊?”
箬巫愣住,該不會麒瑤是以為小孩是塞進肚子裏的吧!
笑而不語,隻看著麒瑤如何疑惑。
翎鳶還沒說話,玄武就來了這裏。
從箬巫手上拿走安胎藥,蓋上麒瑤掀開的被子,坐下道:“懷了孩子,你也不注意些。來,把藥喝了。”
麒瑤一見他,忽而記起昨日的事情。昨日,可是為了雲闌,為了謝芳筱而大吵過的。
如今,竟因為孩子,這般的好?
“這裏,真的有個孩子?”麒瑤轉而指著小腹,向翎鳶問道。
翎鳶怎麼回答都不痛快,索性點頭不語。
麒瑤五味雜陳,不知心裏何種滋味了。
隱隱約約覺得,懷孩子好像的確是夫妻之間的事情。
“孩子,我有了孩子。”默默的嘀咕了一句。
玄武低聲一笑,三個女人皆是齊刷刷的看了過去。
他臉上的,果真是燦爛了一點點的笑容。
“來,喝藥。”溫文爾雅一般,要喂麒瑤喝藥。
麒瑤也不知是反感這藥,還是反感玄武突然改變的態度。
變化很快,昨日一個樣,今日這般。
“我自己來。”麒瑤想要伸手去接,玄武卻被不打算給她。
翎鳶一直緊蹙的眉間,都快擰成一字了:“妹妹,你會留下這個孩子?”
麒瑤還沒開口,玄武怒極看去:“你若敢起了什麼歪心思,別怪我不客氣!”
麒瑤不解,歪心思,什麼歪心思?五姐的話又是何解?
“玄武,你還真是斷絕了她所有的退路,非要逼著她和天庭再無往來麼?”翎鳶所指,翎鳶所怒,麒瑤都能明白。
隻可惜,木已成舟,事成定局,再無改變的可能。
“五姐,你回去吧。”麒瑤帶著一抹心酸,看向翎鳶。不知為何,心裏疼的厲害。
就好像這一別,再無相聚的可能。
翎鳶想要罵她糊塗,卻又不忍心開口。
“父皇雖不知你的事情,但母後已經知曉你下凡了。
如今,你叫我回去?我一人回去,交代不了你沒回家就罷了,你叫我拿什麼借口敷衍母後?還是如實稟報?”
翎鳶替妹妹大為不值,愛上了哪個不好,偏偏是神。
“母後,母後知道了?”麒瑤連忙推開玄武送來的一勺湯藥,惹得玄武是並不高興。
心知肚明,王母娘娘對其他公主皇子,皆是頗為嚴苛,但對麒瑤還算十分疼愛,不忍嚴厲。
所以麒瑤犯什麼錯,都會跑去王母娘娘那裏,撒撒嬌,裝裝可憐,事情就會過去。
可眼下,這可是觸犯天條的大事,豈容例外?
翎鳶對自己也是極為疼愛,得知此事都是如此情緒,更何況母後?
麒瑤的身子,不由得一寒。
翎鳶左右為難,說與不說是一回事,妹妹以後該如何是好?
“母後……”翎鳶尚有幾分忌諱,便沒有將話說開,瞥了幾眼玄武。
玄武自是明白,便吩咐道:“箬巫,你先下去吧。”
箬巫聞言便告退了。
麒瑤本想下床去,竟被玄武攔了下來,又送一勺湯藥過去。
麒瑤無奈,極快的搶過那一碗,一口喝完。
來不及回味,全部咽了下去。
不覺間,翎鳶取下了麒瑤頸間的淚玉:“母後說了,你身懷靈之劫,不應該下凡,因為下凡就是來應劫的。
我起初不信,可母後還囑咐我一句,萬不可令淚玉變了顏色,否則後果,無人預料。
如今看來,是姐姐害了你。”
翎鳶自責不已,若不是她一時心軟,應了麒瑤,豈會讓她來凡間應劫?豈會害得她如今失了仙身,還懷了孩子?
悔不當初,卻又無計可施。
“五姐,這不是你的錯。
麒瑤二下凡來,為的就是破解靈之劫。如果真如母後所言,那為何我並沒有任何糟糕之處?”
麒瑤回憶起來,這麼多日子走了過來,她並沒有什麼不適。
翎鳶不以為然,母後說的應劫,隻怕沒有那麼簡單。
端著空碗一直傾聽的玄武,突然開口:“你們是否真的知道,何為靈之劫?”
玄武此話,令二人一怔。
這話的意思,莫非是他知道?
麒瑤搖頭,等待他的下文。
“靈之劫,劫也,主靈。
受劫者,魂魄不全,體骨不全,靈力不足。
此乃神之懲戒,神罰之一。
可問題在於,麒瑤出生之時,神界早就不複存在,除了我們四個,誰還能給她下了這樣的神詔?”
玄武甚是平和,每一句皆是平淡,可在他們聽來,多了一分無情。
“神的懲罰,與麒瑤何幹?她一出生便懷此劫,難道還是一出生就禍害蒼生了麼?”翎鳶悲憤交加,神罰可不是鬧著玩的,為何偏偏是她的妹妹?
玄武搖首,也是不知。畢竟世上沒有幾個神了,能下神詔的僅有他們四個。即便是安氏兄弟,他們沒有神名,便沒有下神詔的資格和方法。
“四大神獸,難道是你們其中之一?”翎鳶不由得驚悚看去,如果按照玄武的話來理解,不過如此。
玄武也是擰緊了眉毛,不知如何作答。
麒瑤忽而安靜了,坐在那裏好似深思熟慮之際。
孩子,多麼模糊的概念。
她一眨眼,不僅嫁給了玄武,還有了孩子。
撫了撫小腹,暫時忽略了翎鳶將才的話。
隻等翎鳶晃了晃她,她才驚醒,現在可不是迷糊孩子的事情的時機。
“靈之劫是何來曆都不重要了,我一時半會接受不了。母後雖是此言,可我卻不能輕易離開。
一來我已犯了天規,二來我也不想孩子有什麼閃失。
第三,五姐,有關於我,前世也好,今生也罷,我尚在別人布置的局裏,我得想辦法解決。
第四,雲闌的情況,我還尚且不知。”
麒瑤的思維,總能令人大吃一驚。平日裏傻裏傻氣都是常見,卻越在逆境中不同以往,機敏聰慧。
“你果真知曉你是被人設計而來?那你為何還要繼續?”玄武眼裏的怒氣越來越盛,一把將麒瑤按在床上,怒而問之。
麒瑤一慌,忘了反推。
還是翎鳶反應及時,喊道:“注意!注意!孩子!”扶額無語,到底是誰緊張啊!
玄武這才放手,卻見麒瑤淚如雨下:“為何?為了了解你和前世發生了什麼,為了了解前世究竟欠了你什麼,為了恢複前世的記憶!
可我始終不是謝芳筱,做不到完完全全變成她!
我也不要成為她,我是麒瑤,是麒瑤啊!”
麒瑤並沒有泣聲,隻是默默的流著淚水。
情深處,不由己,情殤時,恨由天。
玄武想要安慰她,想說其實不然,可卻說不出口。
當他得知,麒瑤懷他們的孩子之時,他是高興的。千年以來最高興的便是麒瑤懷了他的孩子。
是麒瑤,不是芳筱。
他昨夜一宿未眠,守在麒瑤身邊。
想象著日後孩兒出世,該取什麼名字為宜,這可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孩子以後是更像自己,還是像麒瑤?
想象著,孩兒以後喚他爹爹,喚麒瑤娘親的模樣,著實可愛。
這些都不是他單單的幻想,他希望可以成真,他想要好好照顧麒瑤母子。
這樣的時刻,他心裏已經放下了芳筱,選擇了麒瑤,隻是他不知,她也不知罷了。
可是孩子的誕生是最微妙的,連帶著玄武麒瑤的心,一起產生了變化。
麒瑤唯恐不能好好陪著孩子,唯恐那一日事情敗露,被天庭討伐。
那時候,孩子何去何從?
若是玄武拚盡全力相護,重創天庭又該如何?
遺忘了靈之劫的可怕,遺忘了其他的存在,一雙殤目看去:“五姐,求你,求你晚些回去,替我保密可好?”
翎鳶聽來,這樣的淒楚,這樣的心酸,她是狠不下心的。
握著她的手,連連點頭。
生不逢時到底遲,緣來緣去情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