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會麵難明心

夏風正舒,伊人紅妝。

寒月亭中,芳筱楚陵再續。

“楚陵,這次的察舉你還會參加嗎?”芳筱不敢直接了當,隻得慢慢旁敲側擊。麵對這個心愛的情郎,她可謂是費盡心思了。

仲楚陵沉思一番,握起她的手來:“筱兒,若是此番我再不能通過,父母親以後便不會再許我參加了……”仲楚陵礙於身份低微,在家中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

芳筱為他心疼:“我相信你,天道酬勤,楚陵,你會成功的。”以她的身份,已然說不得他家中做法的不該,暫時沒有那個立場,也對仲楚陵無益。

“你能等我嗎?”仲楚陵有些卑微,大概什麼都不曾擁有的他,唯一的希望,便是眼前這個女子了。

“如何不能?這麼多年了,我何曾變心?非君不嫁,非卿不娶,這不是我們的約定嗎?”芳筱反握住他寬大的手掌,“楚陵,我的心意你明白的。”再露骨的話是不能夠了,她是希望他能體會的。

仲楚陵低低歎了一聲,許是哀歎,他雖解心意,芳筱也願意等下去,奈何她父母怎會任由她空等自己?

“聽說前段日子,尹家曾向你爹提親……”仲楚陵敏感的心思再度湧現,“你我雖情投意合,奈何身份懸殊……”

試探?亦或是憤怒的不甘?

不等仲楚陵說下去,芳筱已經打斷了他:“那又如何?尹家的事我娘已經告知於我,說是爹已經回絕。想來爹還是願意依著我的,隻是……”

“隻是若我再無一官半職,或是仍然身無分文,謝老爺就該改變主意了,是嗎?”仲楚陵此刻的話裏含著憤怒,他從芳筱的話裏聽出來了,聽出了這個意思,聽出了她父親的意思。

“楚陵……”芳筱一聽這個語氣,便心下一涼。

“爹說,想我仲楚陵不過一介寒生,何德何能娶你謝家千金……”仲楚陵鬆開了手,退後一二步,“門不當,戶不對,倒不還如尹家……”一時氣了,竟出口如此。

芳筱也氣急了,每每如此敏感多疑就要長番解釋,甚至於他還會低落許久日子,想清楚了才會恢複如初。

“楚陵,不是這樣的。門戶之見豈能阻礙你我之間?以你的才華又何愁不能被人賞識?再者他尹家與我何幹?我們從小一處相處長大,莫不是你就要如此輕易放棄了嗎?我不願放手,絕對不願!”難不成她的心這麼明顯,他還要懷疑這顧忌那?

仲楚陵怔了怔,如斯露骨的話,芳筱也是第一次說與他聽。暗恨自己無能,但凡能有一官半職,自己仲家也會門楣光耀,謝家也不至於再阻攔他們,別人更不會再欺辱自己……

“如果我真的察舉不過呢?謝老爺不嫌貧愛富,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嫁給貧寒書生受苦吧?”

仲楚陵有些執拗,十分擔憂他的未來裏,沒有芳筱,隻可惜表裏不一的言語,如何能讓對方明白?

“楚陵……”他的話,芳筱同意,可是怎能因此退縮?“即是如此,隻要你謀得職位回來,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那你這和嫌貧愛富又有何分別?”仲楚陵側身過去,冷冷的地甩下這句話,芳筱無語凝噎,這麼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在這麼敏感的時候,說她嫌貧愛富……

“我說我不計較,嫁入你們家伺候公婆也好,搬出居住獨立生活也罷,你不能完全信任我,甚至懷疑我不可能過得了苦日子;

我若是,稍微為我謝家考慮,也為了鼓勵你更加強大起來,支持你繼續參加察舉,你便說我是嫌貧愛富……”芳筱的委屈遏製不住,化作無聲的淚水,不斷湧出。

“仲楚陵,你究竟想要我怎麼做你才能覺得沒有錯啊……”芳筱的視線有些模糊,都已看不清他了,看不清他的心了。

“筱……”仲楚陵隨之後悔起來,剛開口,就被身後的人拉了過去。

“仲楚陵,你幹嘛呢?我要的東西呢?”來人是仲陽,仲楚陵的弟弟,“快點去!”絲毫沒有兄友弟恭的意思,掃了眼還在抽泣的芳筱,不屑一顧。

“芳筱,我要給仲陽買東西去了,先走一步。”仲楚陵戰戰兢兢的,並不敢違背仲陽的意思,若是不認識,莫不以為仲楚陵是他的下人。

仲陽走的不快,想到了這個蒙紗的女子是何人,便回頭笑了笑:“你就是謝芳筱吧,私會情郎可真是沒羞沒臊的。

你們要是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就趕緊叫你爹來我們家吧,省的丟我們仲家的臉。”

笑的隨意,卻分外刺眼,更加刺痛芳筱柔弱的心。也許在他眼中,這個千金小姐實在是不自愛。

看著他們兄弟二人漸行漸遠,芳筱終是忍不住蹲下嚎啕大哭起來。

約摸一炷香時間後,她也覺得自己過於羸弱,竟因為一個外人的話哭的不成體統,取下已被打濕的麵紗,站起。

“戴上這個吧。”忽而拿著青紗的手遞了過來,聲音低沉無比溫柔,語氣雖冷,聽起來倒很暖心了。她抬頭看去,是玄武,一身銀袍,較黑袍更加有親近之感,也不會有壓抑感。

也不猶豫,接過青紗:“謝謝玄武公子。”對這個人更加好奇,是路過嗎?他一個偉岸男子,怎麼會有女子的東西?

該不會已經看著自己哭了很久吧?

“你怎麼獨自一人在此地?應該不是迷路了吧?”玄武說的輕快,讓芳筱的沉重散了幾絲。看起來不像是一直待在這裏的。

“不是,我這便要回家去了。玄武公子,告辭。”朝他隔紗而笑,那紗輕薄,他看得分明,醉得十足。

芳筱抬著不算沉重的腳步慢慢走著,心情隨之轉好了一點。不知為何,每次見到他,就無比輕鬆,但總愛仰望,就好像他的俯視,順其自然。他的氣質莫名給了人一種,翹首遙望的敬仰之意。

“姑娘慢走,有緣再會。”玄武隻勾了勾嘴角,這個距離,足矣。

緣起緣滅,從來隻有注定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