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抬落閉,明眸裏第一看見的人果然是他,焦急而驚喜的神情,對她極是關注:“怎麼是你?”扶額,頭略痛,好似將才發生了什麼,但一時間又記不起。便在太陽穴處揉了揉,發覺自己身在玄武懷中,甚是尷尬,連忙站起。
“我不知你在這裏,沒有顧及於你,嚇著你了,實在抱歉。”玄武溫聲細語,也帶著一絲歉意,芳筱驚訝一番,但很快鎮靜下來。他一身如故,似有不對勁的地方。
逐漸恢複的意識,想起了玄武此話的含義。
……
就在不久之前,她也是無意來此,發覺斜前方的灌木叢之後,隱隱約約有人在對話,並且因為聲音很是熟悉,一時好奇,便走了過去。
“玄武上神,您就不能高抬貴手,放我一次?小妖必感恩戴德,再次保證從此不再出山害人!”這是她撥開遮擋視線之物後,聽見的第一句話。上神?小妖?這什麼跟什麼?謝芳筱聽得雲裏霧裏,放眼一看,著實嚇得不輕。
那是一著墨色戰袍般的玄武,側臉一度冷峻,看起來似是麵無表情。手上一柄長劍之上已沾了些許血跡,滴了幾滴落在地上,那股血腥味可想而知。她差點作嘔,還好忍住。
而嚇住她的卻不是玄武本人,而是他的對麵,站著說話的非人也,是一隻巨大無比的蟒蛇,甚至不停地張口吐著信子。因為和玄武的距離不遠,感覺甚至威脅,也極其危險。
正是瞧見那妖怪的瞬間,她嚇得跌了出去:“啊!”雙手扶地而支撐,雖不是很冷的天氣,已然瑟瑟發抖。這樣大的蟒蛇她從沒見過,或者說,就連蟒蛇都沒怎麼見過。一時間嚇得六神無主,腦中一片空白。
“快離開這裏,不要看!”耳邊隱隱約約聽見了玄武聲嘶力竭般的吼叫,然而她已無力抬頭去尋,無力挪動任何一步。
還有另一種聲音隨即跟上,陰寒,可怕:“他說的不錯,這個女子就是你的軟肋,玄武上神!”陰森森的語氣,她聽完更是毛骨悚然,來不及體會話中含義,隻覺有兩陣強風不斷襲來。
她冷不防哆嗦一下,突然間抬起了頭。也許她該後悔這個抬頭,因為她看見了這世上最恐怖的一幕,不,兩幕。
那是一張無比猙獰的麵孔,不,那不是麵孔,隻是一方蟒蛇的頭,長著尖銳鋒利的牙齒,巨大的很,仿佛它的血盆大口可以一口吞下她。這是無比驚悚的一幕。
然而下一刻,它原本猙獰完整的蛇頭,血淋淋的一劍劃來,瞬間分為兩半,蟒蛇痛苦的表情來不及多停留片刻,就分開落下。分做兩半,而那個出劍的人,正是玄武。
她目瞪口呆,隨即昏了過去。
……
那不斷蔓延回來的恐懼,再次降臨。她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玄武,疑惑,懼怕。
“對不起,我替你去了這段不愉快的記憶。”玄武悔然的臉色一直不能平複,隻是芳筱看在眼裏的。
但她抗拒,即便是為她好。因為回憶,她好像明白了什麼。“等一下,你是神,不是人對嗎?”芳筱退了一步,愕然未安。
“是。”玄武並不打算隱瞞,隻是好奇她此時詢問這個有何意義?“不過不重要了,如果你覺得是我欺騙了你,我馬上一並消了你所有關於我的記憶。”話雖如此,說的口不對心,也是極為不舍。從他的眼神中,她看見了落寞和遺憾。
一位上神,世間還有什麼事,能讓他落寞和遺憾?“不,我不需要!”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脫口而出,“你是神,為什麼要來到凡間?為什麼要走進我們遙安鎮?難道,你一開始所言是真?對麵的山上真的也……有妖?”說到妖字,她仍是不禁發抖著,之前那一幕幕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害怕,但是不讓玄武去除那記憶,矛盾,很是矛盾。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
玄武感受她傳來的恐懼,想要靠近,卻見她跟隨自己的腳步不斷退後。於是隻好停下:“如果不能一個人承受,為何不要求我替你解決?我是誰,我要做什麼,都不重要不是嗎?”玄武所言,竟多幾分淒苦,這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玄武,一個有血性般的他。
她愣住,她茫然,也許,這就是神,能擁有的很多,可同時不能擁有的也有很多,比如在凡間的情感。“玄……”芳筱芳口難開,一字之後竟不知如何接下去了。
玄武緩緩合上了眼睛,僅僅攥著的拳還是鬆開了,快步走向她,一把擁入懷中:“謝芳筱,我怎麼就遇見了你,怎麼就愛上了你?我明明是神,坐擁無數光陰歲月,卻隻想和你,陪著你度過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
謝芳筱,我喜歡你,除了你,我玄武再看不上其他任何女子!”如此,便叫傳達情意了吧。可是謝芳筱除了震驚就是無比恐慌。
“你也說了,你是神,我是人,既然有人鬼殊途,人妖殊途之說,那必然也有人神殊途,你為何自甘墮落?”謝芳筱一時激動,不敢享受他懷中帶來的點滴溫度,也不敢奢望什麼。畢竟她心愛的公子是仲楚陵。
玄武猜到了她會拒絕,隻是沒想到她竟說出“自甘墮落”這樣的話。“自甘墮落?芳筱,為何我喜歡你就是自甘墮落?我從不覺得你比我低下?你為何如此貶低自己?”他不希望她這樣評價自己,這不公平,雙手按住她的肩頭,一副替她不值的表情表露無遺。
芳筱無奈,那個詞不過是脫口的快語,並非有什麼含義,怎麼他就如此斤斤計較?不過這一點,這樣的斤斤計較和楚陵的截然不同,倒是暖了心。
“不是,我……玄武上神,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歡我,你知道的,我心愛的人是楚陵。”如此便隻好直白一些,芳筱對於玄武的情意並非一無所知,隻是真的說出口時,哪裏能夠一如既往的坦率,而坦率又何嚐不是一種傷害。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玄武低下頭去,淡漠的眼神裏,少了些許昔日的神采奕奕。
一處閑情,兩種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