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筱到了爹娘的住所時,雖是一月未見,仍是吃驚不少。
庭院裏麵花花草草長得分外好看,芬芳馥鬱,沁人心脾。偶有幾隻蝴蝶飛過,落在花瓣上,貪婪的吮吸那自然的味道。但氣候已是即將轉熱,按理是花朵凋零枯萎的趨勢,但庭院裏的卻開的正盛,似有更旺的氣勢。芳筱想著,該是玄武施法所致,不然不至於經久不衰。
前屋裏的陳設倒沒有多少變化,就是多了幾尊玉器,價值不菲的樣子。回了自己原先的屋子裏,更是驚訝。窗台處擺著一盆鮮花,隨風飄散而來的清香和庭院裏的大不相同。梳妝台處胭脂水粉全數嶄新,應是剛換上去的。來不及繼續觀察,父親便走了進來:“你娘偶感風寒罷了,哪裏就需要你過來寸步不離的照顧了?”嗔怪了一句,不過也是疼惜。
芳筱微微笑著,父親依舊如此,過去扶著:“女兒心意如此,爹豈會不知?”慢走著,思索此刻不見玄武,應是外出除妖魔去了,略微慶幸。
“玄武他昨日剛出了鎮子,想必得一陣子才能回來,故而不必擔心楚陵誤會什麼。”父親知女所思,竟說了出來。芳筱愧矣,又令父母擔憂操勞,實乃不孝。
“爹,我們成親幾近三年,楚陵也不是從前那副未成氣候。自私塾辦起,他獨立以來,何曾讓女兒受過一絲一毫的苦?您該放寬心的。”話雖如此,笑意橫生,隻怕父親瞧出她此次先來的真正緣由。
父親果真不再多言,拍了拍她的手,到了母親榻前。
風寒侵襲,母親雖是臉色蒼白了些,但是不乏神采奕奕,拉過芳筱的手:“兒,你怎麼來了?”手裏溫度還算正常,可是轉熱的天氣,怎麼就感了風寒?
“許久未見爹娘了,就過來住幾日,正好照顧你們。楚陵說忙過這兩日他就過來和我一起,您啊,也該注意些,怎麼就生病了呢?”整了整被角。
父親笑了,母親也是麵帶羞澀:“前夜賞月來著,誰知道就……”縱然年歲不小,愛情的心思也不減當年,芳筱本就羨慕父母此番最不離不棄的婚姻。
“玄武這孩子年輕就是好,連連幾個晚上站在外麵賞月,都毫無異樣的,汗,娘老了。”母親自歎時並無遺憾,索性是年輕時不曾荒誕度過,故此滿足。
芳筱掩笑,他就是大雪天站幾晚恐怕都不會出事,又何況普通的夜晚。“娘最是愛亂言,明明讓嬸子們最羨慕的就是您,還自詡老了………”母親在她眼裏依舊風華絕貌,非尋常人可及,不過事實的確如此,她的母親曾有遙安鎮第一美人之美譽。
第二日,楚陵如約而至,和她一同照顧打理此處。許是真該慶幸玄武的暫時離開,楚陵那幾日和氣溫潤的很,似是回到了從前的模樣。
十數天後,到了她每年必去山上禮佛的日子。“爹娘,今日我和楚陵去奉安寺,傍晚再回來。”盡管之前家敗,禮佛的習慣卻不曾斷過。父母懂她,叮囑楚陵好生照顧芳筱,便送他們出屋。
參拜祈福之後,他們並沒有立即下山:“楚陵,還記得那個竹林嗎?”指向不遠處的地方,在他們的記憶中甚是溫馨的一景。兒時結緣的地方,情的萌發地。
“筱兒,緣分真是奇妙,感謝命運的安排,讓我遇見了你,如今結發為夫妻,應也無憾。”十指相扣,步向童年的記憶,回到最美好的初遇之地。
山路依舊,竹林稀少,物是人未散,已是最好的結局。“筱兒,對不起,讓你為我受盡委屈。明明是我心智不強,卻硬要將痛苦分給你……”應景生情,仲楚陵不斷懊惱著。
芳筱聽他能如此坦言已然欣慰。輕輕搖首:“你我夫妻,同患難並無不對。況且你待我的心,我明白。我隻希望我們此生安安穩穩,和家人無災無禍的,就心安了。楚陵,一切都會更好的,我相信你。”當年的一見如故,兩顆稚嫩的童心之中,早就將彼此劃分為最重要的人了,既然醒悟,何必在意?
楚陵輕輕吻著她的額,抱的緊了:“筱兒妹妹……”喚出時,兩人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
“楚陵哥哥,我們該回家了。”芳筱俏皮,學著他的話,用起了兒時的稱呼。夫妻情趣所在,顯得芳筱添了幾分可愛。
天氣有些炎熱,雖然走在山間,也仍能感受到那一份暑氣。他們走走停停的,山水之間倒是愜意。
地上碎石忽然顫抖起來,馬蹄聲接踵而至。芳筱看得分明,遠處有一隊人馬即將呼嘯而來,而仲楚陵的臉色凝重,似乎他們來者不善。
果然,仲楚陵拉著她加快了腳步:“聽聞有幾個鎮被一夥人馬洗劫,損失慘重,至今追捕不到下落。但願別是遇見了他們……”可走得再快,也比不過馬蹄奔騰,轉眼就被包圍。
“喲,雖然衣著不華,氣度卻不凡,將身上錢財留下,爺就饒了你們。”當中有個人發話,仲楚陵將芳筱護在身後,寡不敵眾,他們並不想反抗。
“我們皆是落魄之人,身上就這些銀兩,還請放過我們夫妻。”仲楚陵拿出錢袋,一手奉上,護的芳筱仍是嚴實。
“就這點……”那人似是不滿,但也無意再搶,讓了條道,“滾!”芳筱鬆了口氣,被仲楚陵拉著快速向前衝著。
“大哥,不對。這圖案……”另一人呼聲剛起,芳筱二人便被重新圍起。芳筱看去方知,仲楚陵戴著的錢袋,竟是大人所贈,可笑天意弄人。
“官府的人………”所謂的領頭大哥四字剛吐,便一箭射來。仲楚陵並未看見,隻在思量如何帶她逃離之際,芳筱已掙開他的手,替他擋下。
箭穿破身體刺透心的感覺,在一瞬間的撕裂痛後,蔓延全身,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作出這反應的,隻感覺體內的暖流一點點流向外麵,嗓子裏盡是甜腥的味道,嘴角不知何時溢了血。她被仲楚陵抱住,滿眼淚水,那麼一瞬間,聽不見任何言語呼喚,是否,就要永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