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逢陣雨突襲,四人慌慌張張趕路,奔向阿荼家中。
一方洞口,加上陰雨連綿,再逢夜幕竟早早而至,裏麵也暗暗的,未免感到一絲恐懼。
“阿……阿荼,這是你家嗎?”麒瑤躲在阿荼背後,問了一句。
阿荼點頭,生了火,洞內瞬間明亮起來。一張石床,一張勉強可以稱之為桌子的物件,還有一隻勉強可以稱之為碗的東西,牆上掛著弓箭和矛,除了木柴和草堆,再無他物。
雲闌驚異,如此簡陋,如此工具,分明是遠古時期才會有的景象吧。“你住這裏多久了?”
阿荼隨地坐下,請麒瑤坐到石床上去:“不知道,多久,怎麼計算呢?”
麒瑤長歎:“雲闌哥哥,就是你問我,我恐怕都回答不出。”石床雖硬,卻是養人的靈石,年代果然久遠。
“外麵的雨很大,你們要不在這裏避一避,等會再去山上吧。”阿荼圍在火堆旁,取暖。
玄武倚在洞口,忽而一問:“為什麼會有人想要上山來,是山上有什麼奇珍異寶嗎?”他雖然不在意這些俗物,可女媧泥在此不是嗎?
阿荼看了看麒瑤,撓了撓頭:“聽來了好幾次的人說,山上有很……很珍貴的藥材,說是可以救人用的……不過我卻從來沒見過,因為我也不知道它們長什麼樣子。”樸實如他,讓人不願責問。
“那你的家人呢?”玄武仍是淡淡的語氣,也始終沒有正視過阿荼。
阿荼又去看麒瑤:“我有記憶開始,就是一個人住在這的,這和我住進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名字是我自己給自己起的,我也不知道我的家人在哪裏。”
麒瑤心裏微微一痛,被遺棄在這像是被詛咒過的地方了嗎?怎麼可以……
“這雨,半夜才會停。”玄武可不畏懼這雨天,隻是此時去尋,一來迷途不能知返且破不得,二來渾渾噩噩之際也難有收獲,如此,靜待一夜未嚐不可。遂走了進去,靠在一處,將山洞施了結界,自信無人能闖,便安然閉目修養起來。
麒瑤靜靜看完他做的一係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阿荼,我們借宿一宿,你不介意吧?”雖然簡陋,山洞卻很大。
阿荼靦腆的笑了笑:“沒事,你睡上麵去吧,不會冷的。”
麒瑤這才發覺,坐了許久未曾感到石床的一絲涼意,反而溫溫的暖。“謝謝阿荼。”不過此時沒有睡意,看雲闌仍然戒備,便拉了過來:“雲闌哥哥,怎麼了?”
雲闌扶她躺下,解下自己的袍子蓋於她身上:“沒事,累了吧,你好好休息。”也不走遠,靠在床沿邊上,一刻不肯鬆懈。
麒瑤摸著雲闌的袍子,留有餘溫,刹是感動,側身看著他盈盈一笑。山洞內彌漫著一股花香,嗅著清新淡雅,沁人心脾:“這是什麼味道?”
阿荼搖頭:“紫色的花,燒起來很香……”她頓生困意,阿荼後來所言,她是一點都沒有聽見。昏昏沉沉的時候,她仿佛起身離開了這裏,和阿荼一起去了山頂上。
“醒醒,麒瑤,醒醒!”耳畔是阿荼的呼喚,睜眼時,她睡在了山頂上,冷雨初停,寒風凜冽,不由得顫抖著。
“這是……我們,怎麼在這?”麒瑤吃驚,她記得,玄武哥哥在山洞下了結界,旁人進不得。
“我也不知道,你剛才硬是拉著我來了這裏的,我還奇怪你怎麼知道來山頂還不迷路呢,結果你就暈倒了。”阿荼一臉無辜,被拉出山洞的時候,無論如何都喚不醒跟麒瑤一起來的那二人。
“啊!我,是我嗎?”麒瑤大驚失色,不過很快又冷靜了下來,取出司南,果真有著感應。四下去尋,卻空無一物。
“麒瑤,你在找什麼嗎?”阿荼學著她也轉圈尋著,雖然山頂上的確什麼都沒有,莫說藥材,就是樹木都沒有。
麒瑤看了許久,的確沒有,轉而想起了火棲,看向阿荼:“阿荼,你究竟在這裏度過了多少個年歲呢?”如果火棲木可以幻化人形,那麼女媧泥為何不可呢?
阿荼尋處坐下,遙望被雲遮住的月亮:“不知道,好像很久很久了。大樹綠了又枯,枯了又綠,月亮也是圓了又缺,缺了又圓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裏,又為什麼不能下山去,就好像永永遠遠都隻能待在這裏一樣。我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從來都隻是一個人……如果有一天可以下山了該多好……”
麒瑤聽到了他最真切的心聲,那是該多麼悲愴啊,守著無知的歲月,守著孤孤單單的一座山,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有向往卻遙不可及。
“也許,我可以幫你。告訴我,你的真名叫什麼?告訴我,你的本相是什麼?”麒瑤向他伸出了一隻手,帶著溫度,傳遞著希冀。
阿荼的激動難以言喻,可以幫他,真的嗎?他不可置信,卻還是緩緩的伸手了。麒瑤,是出現在他生命裏的第一個女孩,會改寫他的一生嗎?
卻在未觸及時,恰逢雲朵散去,明晃晃的月光灑在阿荼的身上,來不及觸碰的手,化作麒瑤眼前的一片沼澤。
風中呼呼作響的聲音,那樣淒楚。除了月光,四周黑漆漆的夜,不斷吞噬。她眼前一個少年,竟化作了泥沼,難道,這就是女媧泥嗎?這就是阿荼離不開這裏的原因嗎?他們不是神器嗎?為什麼,會被束縛,隻用在她的身上……
如果不是阿荼的悲傷,麒瑤永遠不會意識到他們,是要用千年的時間等她一個人的到來,盲目,孤獨,荒廢了無數個歲月,隻為了成全自己……
究竟是自己自私,還是那個人,太殘忍……
那泥沼靜靜地躺在那裏,她想象不出阿荼是如何被喚出的,是意念還是不甘?是掙紮還是寂寞……漫長的日子裏,那種滋味,也許就和玄武一樣,玄武,也是如此度過的嗎?心,好痛,身體好累,無力支撐,倒在泥沼旁,一如之前,意識離體進入了女媧泥。
夜黑風高,空蕩蕩的山頂之上,她毫無知覺的躺在了那裏。
“麒瑤你好,我叫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