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殤,你給我過來!”
我正無奈地站在那裏找出去的辦法,忽略那痛呼聲,卻不想從另外一個方向,又傳來了佐吾的聲音,而這一次,竟然是叫出了我的全名,我正愣在那裏,有點不知所措,可很快,我的這種不知所措就變成越發的迷茫了。
因為,就在同一時間,四麵八方都是佐吾喚我名字的聲音,此起彼伏,我都分不清誰西安誰後了,更加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而且這聲音好像還有致幻的作用,我的腦袋越發的痛,眼前更是出現了無數個佐吾,有受了傷跌倒在地上的,有一臉溫柔地叫我吃早點的,也有霸氣凜然地跟我一起並肩作戰的。我看著這各種各樣的,心底不禁越發的迷惑了。
這一關到底考核什麼?第一關是幻覺和真實的分辨,第二關是信任和背叛的決絕,那這一關是什麼?辨識哪張是真臉,哪張是假臉?這也太讓人無語了吧。
審判官不是判決天下生靈的命運嗎?那不是應該去考核這人是否具備清晰的思路和過覺得判斷力嗎?這老是考核我對佐吾的情感是為什麼啊。
等等,情感,不對,審判官最不能有的就是情感,如果說,我這一路走來,心裏想的都是佐吾,那麼想必,這裏的生靈肯定早已察覺,因此才會布下一個又一個的陷阱,就是企圖讓我不再信任他,讓我忘記了他,甚至忘記了自己,變成真正的空無。
隻有這樣了無感情,了無記憶的存在,才會是最理性的審判官,因為隻有這樣子的人,才會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感情用事。當我一想通這個關鍵的時候,我突然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人能活著到達這一關,更明白為什麼最後這兩關,竟連考核者都未曾見過。
這一切竟都源於一個情字,因為情,因為佐吾,因為思念,所以在我的幻境中,他才會不斷地出現,被不斷地假裝。正是因為這份情,所以當我看到他時,我就會放鬆警惕,這樣子我便會很容易命喪於此,考核也就是失敗了。
可卻也是因為這份情,我走到了現在,因為愛他,所以在絕望的時候,在死亡來臨的最後一刻,我想到的還是他,所以我才會伸出雙手,想要抓住他,因此才會意外地碰到那個機關,我才得以從湖底逃脫。
不然隻怕在第一關,我就要永遠地葬身湖底了。然後便是第二關,因為我知道我和他之間的約定,所以我輕而易舉地就能辨別出到底他是真還是假,可其他來這裏的審判官後裔就沒那麼幸運了。
因為他們從小便被訓練成無情,所以在第一關時,在遇到那種危機的時刻,他們的腦海中根本就是一片空白,有的隻是對死亡的恐懼,所以他們會不斷地與水草做爭鬥,卻也因此錯過了打開機關的時間和機會,於是乎,等待他們的便隻有死亡。
而哪怕能活著逃脫,來到第二關,卻也會被假象的背叛所打倒。以他們的心性來講,他們最信任的應該隻有自己,所以對著自己的那張熟悉的臉,痛下殺手,估計他們是怎麼都做不到得了。
因為那種被自己所背叛,然後還要親子痛下殺手除去自己,那種滋味,旁人是無法理解的。對於我們這種人而言,活著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死了便是下靈淵,那個比地獄更恐怖的地方,所以要親手送自己去靈淵,那還不如直接讓我們魂消魄散比較好了。
所以,我能走到現在,真不知道算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你要跟我一起留在這裏?”
我搖了搖頭,其實我也很想留在這裏,可我背負的宿命,卻注定我過不了這樣平靜的日子。
“你留在這吧,這裏很安全,魔族的人進不來,你可以安心的待在這裏。”
“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神族的禁地,曆來隻有審判官可以進入,其餘人等,一旦靠近,都會魂消魄散。我之前給你的藥物裏有蘊含了我的靈力,所以除了我,隻有你能安然無恙地呆在這裏。”
隻是這麼一來,我就必須成為真正的審判官了,不然,要是讓師傅或者其他的繼承者進入這片禁地,隻怕他的性命就堪憂了。可要成為審判官,我必須經曆那四關生死考驗,要是我死在了其中的一道關卡裏,他該怎麼辦呢?無法抗爭命運的人,不該再增加多一個了。
“這是我的靈玉,你拿著它便隨時都能跟我聯絡,也能保證你在這裏的安全,如果有一天,真的有別人進到這個禁地,這塊靈玉的力量足夠保你一命。”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說完,他便將靈玉塞回進我的手裏。
“這不是保護,這是朋友間的牽掛,我要成為審判官,就必須要跨過四道生死關卡,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安然地活下來,所以,如果我真的死在了那裏,我希望,至少這個天地間還有人記得我曾經存在過。”
“你不是不願意成為審判官嗎?你是為了我?”他皺著眉問道。
我搖了搖頭,其實哪怕我在不願意成為審判官,我還是躲避不了這個命運,在神族,隻有勝者才能生存下來,一旦被打敗,一旦被淘汰,那麼靈淵便是我們的歸宿,所以,我才會想要在每次出任務之時都多去其他地方看看,我怕我真的沒有機會了。
不過,將靈玉給他既是為了護著他,也是我的一點私心,我想讓他記住我,我怕漫長歲月裏,他會賤賤地忘記我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的生命裏,卻又突然消失掉的人。
審判官之所以沒有名字,淡然處世,我想這跟他的記憶很有關係,我很怕,要是我真的活下來了,成為了審判官,可我卻忘記了他,那我該怎麼辦呢?這個我難得擁有的朋友,難得找到的同伴,就這麼轉瞬即逝,如同曇花一現一般,這樣,我會舍不得的。
所以,哪怕將靈玉,這種比生命還重要的物品交給他,我也想賭一次,賭他不會背叛我,賭他不會忘記我,賭我自己會記得這些前塵往事,而回來找他。哪怕我真的不記得了,隻要他還記得我,那麼我們就還會有相見的那一日。
“沒了靈玉,你能過得了那考驗的四關?我曾在魔族聽聞,審判官的考核堪比煉獄,私在其中的人數不勝數。而靈玉,則是神族之人所有靈力的所在,你要是給了我,你怎麼過那關卡?”
他有點著急地說道。
“還有,要是這靈玉被毀,所屬之人的記憶和生命都會出現問題,你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初次見麵的人,你不覺得很冒險嗎?”
我聽著他這麼說,心裏卻一點都不再害怕了,連那僅剩的一點疑慮都全然消失了。是的,我不怕,因為我願意為你賭上這一條命,我願意為了這份自由,這份情感,拚上我有的一切。
剛剛我還在疑惑,隻因我還沒想明白,想清楚,可此刻,我明白了,也就不害怕了,其實也不過如是,何懼之有呢?
“你會背叛我嗎?”我看著他,笑著問道。
他有些吃驚的樣子看了我一眼,眼神卻有些猶疑,過了好一會兒,他好像下了個決定似的,正要開口,我卻伸出手輕輕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用說了,你的處境並不比我好,見識的人心險惡並不比我少,這種承諾的話用不著勉強說出口,我給你靈玉,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我相信我自己沒有看錯人,我相信我自己沒認錯同伴。”
他動了動嘴唇,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看著我,久久都沒有挪開視線。我淡然地笑了笑,便準備帶他熟悉一下周邊的環境。卻不想心口一痛,我整個人痛呼一聲,便跪在了沙地上。
“怎麼了?你怎麼了?”
他聽到我的痛呼聲,回頭一看,便看見我疼的額間不斷冒著細汗,難受的整張臉都快要皺起來似的。於是,便趕緊轉身走過來,看看我的情況。我很想出言安慰他,可我已經做不到了,我知道留給我和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是師傅的緊急召喚,隻怕我再不願意走,也必須離開了。我細細地看著他的臉,看著他擔心專注的眼眸,心底不禁浮上一絲苦意。
“佐吾,佐兒,不要忘記我,我......”
“佐殤,不要!”
真是的,連完整的一次好好的告別,我都沒能做得到,抱歉呢,佐兒,我來不及跟你說再見,來不及告訴你,其實我有點喜歡你,我不知道情之所起,我僅僅知道的是,你的在乎,你給我的姓氏,你的糾結,你的彷徨,你的無助,你的信任,這些都讓我深深地眷戀著。
但這都不是我喜歡你的理由,我喜歡你,僅僅隻是因為,你是你,你是佐吾,你是第一個把我當成朋友的人,沒有算計,沒有步步為營,沒有所有的陰險詭計,有的隻是你和我的情誼,有的隻是你和我對彼此的在意,僅僅是這樣而已。
佐吾,惟願我們仍有相見之日,惟願那一日,我們還能記得彼此,惟願你我永不刀劍相向,惟願終有一日,可以與你,踏遍千山萬裏,看盡山河風光,喝盡世間美酒,吃遍天下美食,賞盡盛世的繁華。
“唔......”
“醒了?”
“參見師傅。”
當我醒轉過來時,眼前看到的便是站在我麵前的師傅,正想俯身問候,卻不想牽動了四周的鐵鏈,我才發現原來我又被囚在了天牢裏。
“哼,你還記得師傅。”
“師傅之恩,殤兒沒齒難忘。”
“行了,別再這裏賣乖了,我問你,你的靈玉去哪了?不要告訴我是弄丟了,以你的身手,根本不可能。”
師傅牢牢地盯著我,就像是早已看穿了一切,就等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再講清一遍,我知道,我瞞不下去,我見識過師傅的逼供技巧,再怎麼巧舌如簧的人都會敗下陣來,再怎麼鐵打的軀體,都熬不過師傅手中的赤鞭,一鞭子下去,魂體盡散,痛入心脾。
“還真被師傅您說中了,這次做任務時,對手太難纏了,因此,不小心就弄丟了。我正準備去尋找,卻受到師傅急召,於是我便趕緊回來了。”
“哼,滿口謊言,要真是如此,為何你的身上有魔族的氣息?還有就是,你的任務早已完成,為何不早早回來複命。”
嗬,真是抓住一切機會的來弄死我啊,就這麼著急取我性命嗎?好歹我們也是一起成長的,好歹我也曾經救過你一命,你還欠我一命,如今卻還想殺我,恩將仇報,以怨報德,你還真是夠讓人惡心的。
“這一點我想我不用怎麼解釋了吧,我的脾性,師傅不是不知道的,我每次完成任務後都愛四周走走,自然就會延誤時間了,這很常見。至於你說我身上有魔族的氣息,那是因為我這次執行的任務就是去鏟除魔族的滅世之子,因此我深入敵營,於是便沾染上魔族氣息了。”
好險那件外袍,在我醒來後,便還給了佐吾,不然,我要是一下子忘記了,穿戴在身上,剛剛這麼緊急的情況下,我那還來得及脫下,隻怕就要露陷了,真的是好險啊。
“那你為何擅闖禁地?那裏曆來隻有審判官才能進去,你進去幹什麼?”
“嗬,這話你就問的有意思了,我從小就已經被神族認定為下一任的審判官,我去自己的領地,提前看看有什麼不妥嗎?倒是你,你算個什麼東西,敢站在這裏質問我?我告訴你,你還沒這個資格,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你!”他被我氣的七竅生煙,舉起鞭子便想往我身上一抽。
卻不想半路,就被師傅擋住了,他還想揮鞭再打,卻被師傅冷冷地看了一眼,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終是讓他放棄了繼續抽打我的舉動。
“殤兒,你的意思是,你願意成為下一任審判官?”師傅略帶懷疑的問我道。
事到如今,我還能不願意嗎?若是以前,或許我還會說,時日還長,師傅還可慢慢挑選,不急於此時,可現在,這審判官的位置,我是勢在必得啊,不然,我和他都將性命堪憂啊。私自帶魔族之人進入禁地,隻怕十個靈淵都不夠懲罰我啊。
還有他,如果下一任的審判官不是我,那麼很快他就會被發現,那到時候,就是我間接的殺害了他,也是背叛了他。這種事情,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他發生在眼前。
“是的,我願意,懇請師傅和神族眾人給我一個機會,我必定能成為下一任,出色的審判官。”
“殤兒,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要知道,要成為審判官,你必須跨過那四道生死關卡,你必須丟棄現在你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你的名字,你的身份,隻要成為了審判官,你便注定斷情緣,孤寡一生,無欲無求,站得高,看得遠,受盡萬人崇拜,卻孤獨生世,你......”
“我都知道,師傅,我既然是您的徒弟,也是這屆審判官後裔中最出色的人,更是神族的人,這是我的使命,沒什麼可害怕,沒什麼可推卻的。”
師傅聽我這麼說,也就不再相勸,吩咐我在受了天罰後,休息一下,便去過那四關。我其實也知道,師傅那所謂的勸說,不過就是場麵話,隻是說說罷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能成為下一任的審判官。
因為隻有我成為下一任的審判官了,他才能從這個位置上退了下來,當然,要是其他人坐上了這個位置,他同樣可以功成身退,隻是卻不能保證他能安享晚年了,畢竟,一隻多餘無用的棋子,在神族是沒有活下去的意義的。
“哼,你這麼拚,不會是為了別人吧,還是一個男人,而且還是魔族的滅世之子?”
我一概不理他的推論,他怎麼說怎麼想都與我無關,反正他有的隻是猜測,卻找不到證據,連明察秋毫的師傅都無奈我和,何況這種小人物呢?
“嗬,你不承認不要緊,日久見人心,你很快就會暴露的,隻是希望,你別那麼快就死在了考核裏,這樣就不好玩了。”
“誰玩誰還不一定呢,就你那身本領,我單手都能打贏你,你有什麼資本在我麵前耀武揚威的?得了,趕緊的,麻溜點從這裏滾出去,我可是個要受天罰的人,要是一會兒不小心劈中你,那就不好意思了。”
他氣得轉身抽了我一鞭子,邊快步地離開了。真是,這麼小的膽子,以後怎麼做審判官啊?要成為真正的審判官,那得要見過多少的大場麵,那又得多麼地冷靜,鎮靜地去麵對一切的傷痛和苦難。
就他這種膽小如鼠的性格,別說做審判官了,就是做我的手下,我都嫌他累贅。就這區區天罰,就把他嚇得麵無血色,那要是再來些大場麵,大的廝殺,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場景,他不就得嚇得尿褲子?
“唔!”
看來天罰開始了,這閃電還真是不好受啊。不過我都習慣了,全身上下早就沒一塊好肉了,各處都是傷疤,有大的有小的,有淺淺的,也有深切入骨的,說來也奇怪,別人受傷了,傷好了就沒有痕跡的,可我倒好,哪怕是被尖細的東西輕輕劃傷,都會留下一道痕跡。
而我這個人又是最不注重保養的,因此,從小到大經曆的一係列戰鬥,懲罰,所留下來的傷痕,傷疤,那自然就是數不勝數的了。
四個月後,天罰結束,我拖著一身的傷痕,慢慢地挪出了天牢。
“出來了?怎麼樣,這天罰的滋味如何啊?”
“也沒什麼,不過你要是感興趣的,你可以進去試試,說不定你會愛上這種能夠感覺得,你不就是個被虐狂嗎?跟那個守衛的事情,我們神族有誰不知,隻是大家都不說罷了,可不說,你以為,就沒人知道了嗎?大家隻是不想髒了自己的口罷了。”
“行了,不要吵了,殤兒,你別總是這樣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的,他好歹也是你的同門。出來了,就趕緊去療傷,三日後,便是你參加審判官考核的時候,到時候別又說因傷上不了考場。”
我忍著痛,行了禮,表示知道了。於是,師傅便帶著那人一起離開了。至於我,當然是自己走去後山腰,自行療傷去了。對於他們來講,我不過就是個打不死的怪物,隻要我不死,隻要我還活著,隻要我對她們還有利用價值,那麼他們就不會讓我死去。
至於這種時冷時熱的關心,都不過是跟自身利益掛鉤的罷了。我要是死在了考核場上,這個跟我死對頭的人,便會成為師傅唯一剩下的徒弟了,這樣子,他的身價自然是水漲船高了。但我要是沒死在考核場上,那我就是下一任的審判官,那到時候死的人便是他了。
而我的好師傅,自然是誰都不想得罪的,他既不想得罪我,也不想失去我的這個死對頭,畢竟現在一切未定,我和他,到底誰死誰生還不知道,而這個審判官的位置,我到底能不能真的坐上去,甚至坐穩,都是未知之數,所以自然是兩方平衡是最好的。
這虛偽的關心啊,雖然自小便是這樣,別人早就習慣了,但我,卻是怎麼都習慣不了。我有時都懷疑,是不是我的情緣並沒有被斬斷,不然為什麼在神族,就我這麼一個人,回去對別人有那麼多的情感呢?
“佐殤?”
哪來的聲音?這是佐吾的聲音?他用靈玉跟我隔空傳音?
“佐吾,是你嗎?我是佐殤,我在,你還好嗎?”
“你去哪了?我每天都在聯係你,四年了,你都全無回複,直到今天,你才回應我,我以為你早就忘記我了。”
四年,對啊,神族的日子跟凡間可不是一個計量方式啊。我在天牢的四個月,卻是佐吾的四年啊。
“抱歉呢,一回到神族,便有被師傅派發了任務,所以,我一直都沒有時間聯絡你。”
“你的聲音怎麼回事?為什麼那麼嘶啞?”
能不嘶啞嗎?我的喉嚨都被劃傷了,聲帶自然受損了,神族的天罰可不是誰都能承受下來的,更不是誰都能在天罰之後存活下來的。
“我沒事,就是剛剛做完任務,還沒來得及喝水,所以嗓子有些嘶啞。”我盡量放輕了聲音說道。
“你在禁地裏還好嗎?有別的人闖進去了嗎?”
“一碰到界限就魂飛魄散了,哪還能進來?”
那就好,這起碼證明在這段時間師傅並未去過禁地,不然,估計現在跟我聊天的就不是佐吾,而是一具屍體了。不過,我的速度得加快了,如果師傅突發奇想,想要去禁地一趟,那就什麼都完了。
“佐吾,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有事情要忙,如無意外,我要是能順利解決的話,我們很快就能見麵了。”
“是審判官的考核嗎?”
聽到他這麼問,我沉默了,沒再出聲。這件事我一早就告訴過他,他也知道其中的危險,我不願再在這個節骨眼跟他細談這件事。哪怕安慰和寬心,我都不想讓他提及。此時此刻,我已經有點後悔,為何要把靈玉交給他了。
我真的害怕,要是這次不能活下來,那我給他的那塊靈玉,便會成為高高懸在他脖子上的利刃,會讓他一刀斃命的,我或許真的不該這麼自私,自私地想讓這個人記住我,自私地不想讓他在漫長的歲月裏漸漸地將我遺忘,可這份自私,卻會奪了他的命。
“佐殤,答應我,你會回來的。”
佐吾,我多麼想答應你,我一定能回來的,可我要是沒有受這天罰,過考核倒也不是一件難事,可我剛受完天罰,渾身筋骨幾乎都斷掉了,還有數不盡的內傷,還有外傷,我能站著走路就很不錯了,這樣子重傷的我都不知道有沒有命活到考核那一天。
每次受完天罰,總有比平常多百倍的人來刺傷我,像是他們覺得,重傷的我更好下手吧。可平日裏,躲避這些追殺,倒也還不算一件難事,隻要用靈玉的力量,設下一個死陣,而我躲在陣法中央療傷,這樣不管怎樣的強敵過來,都不足畏懼了。
可現在,我沒有了靈玉,身上的靈力為了低檔天罰也用的七七八八,所剩無幾了,就算我用秘藥,強行催發體內的真氣,隻怕也不足以療好這一身的傷。就算退一萬步來講,我療好了傷,可我的武力值也大大的下滑,我該怎麼樣躲掉這幾日的追殺啊。
“佐殤?”
“嗯,我在,我答應你,我會盡我的全力回來的,我還等著和你一起踏遍萬裏江山,賞盡山河美景呢。”
“佐殤,有機會,我一定會記得我的承諾的。”
那時的我隻顧著為他的話,而樂得傻乎乎的,卻全然沒有細想他這句話的意思,他是說有機會一定記得這個承諾,卻不是說,我會兌現這個承諾。他隻是想要記得,卻從未想要去做。可那時的我卻並沒有去認真研讀他的這番話,以至於在最後,我輸得一敗塗地。
他於我而言,是生命中絕無僅有的重要之人,甚至於在後來,當我成年後,我將他當成我命中的伴侶,可他呢,嗬,我於他而言,不過就是一個過客,一份記憶,比起他的族人,比起那些摧殘他的同伴,家人,我這個心係他安危的外人,又算的了什麼呢?
直到那時候,我才真正地明白,原來,不管我怎麼做,隻要我是神族的人,隻要我是跟他們對立的,那麼不管我做什麼,不管我怎麼豁出命的愛他,保護他,在他的眼裏,在他的族人的眼裏,我都不過是在演戲,我都不過是在謀求利益。
真是讓人諷刺,我謀算你什麼呢?我用得著用命來謀算你嗎?我用得著舍棄審判官的位置,就為了謀算你嗎?你那些折磨了你半生的族人,又都給了你什麼?他們給你的隻有傷害,他們賦予你的隻有那該死的詛咒,他們讓你背負的隻有不屬於你的命運。
可哪怕是這樣,隻因為他們是你的族人,不管他們做過多麼惡劣的事情,你都可以原諒,可以既往不咎,可我呢?我隻是猶豫了一下,你卻判了我死刑,認定我是背叛了你。可你卻沒有細想一下,為什麼我會猶豫,為什麼我望著你的眼神是那樣的陌生。
如果我還記得你,我怎麼會與你揮劍相向,我怎麼會不與你並肩作戰?如果我還記得你,哪怕我是神族的人又怎麼樣,哪怕我已經是審判官了又怎麼樣?我甘願為了放棄掉這些光環,我甘願為你從天壇上墜落下來,隻為了與你切實地站在地上。
可是,你卻不問一切的緣由,便已經認定了我是個背叛者,你揮劍直入我的心髒的時候,你可知,我到底有多痛?我那驚訝的神情落在你的眼中,卻成為了可笑的證據,我的痛哭,在你看來,不過是又一次的假裝演戲。我啊,悔不當初。
“好,我等著。”
這時的我沒有想到後來的一切,隻顧著快快地結束這場愉悅的聊天,因為我已經看到,前麵有不少天族的巡邏兵了。
要是被他們看到我在自言自語地聊天,隻怕會上前來追根問底吧。以他們的本領,雖然不至於察覺出什麼,但要是傳到別人的耳中,尤其是我師傅,還有我的死對頭,這件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我也別想能這麼輕易地就蒙混過去了。
我用了最大的力氣,咬緊牙關,終於好不容易來到了後山的藥池,我脫掉那身已經破爛不堪,又滿是血跡的衣服,便走下池子,將整個人泡在了裏麵。
由於藥水的作用,我的傷口時而疼痛,時而麻癢,我已經顧不上會不會再增添疤痕了,伸手從那堆衣服裏,掏出兩瓶藥,一瓶內服,一瓶外敷,這兩瓶藥都是我自己自製的秘藥,對療傷極為有用,可有一點不好,就是極容易留疤痕,而且療傷過程中,極為疼痛。
“嘶,痛。”
哎,怎麼每次都打在新的部位上,害得我每次都不得不增添上不少傷痕,真是的,這天罰的鞭子是有靈性的嗎?怎麼每次都給我增添新的傷口,我倒寧願它打在那些舊傷上,這樣我起碼不用再增添疤痕了。
其實吧,以前我倒是不在意這些的,但想著以後會跟佐吾一起去遊山玩水,行遍江湖,我就不想再增添傷疤了,畢竟這縱橫交錯的疤痕也實在是恐怖。我是看慣了,不覺得什麼,隻是,我不想到時一個不小心,嚇跑了他,這樣子,我就又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當然了,這些也不過是一時的想法了,傷疤什麼的,以後再想辦法除去吧,現在要緊的是,我怎麼把這一身內外傷都迅速地治療好。這外傷還能靠這藥物還有浴池療傷,隻是這內傷倒是很傷腦筋啊。
本來以往有靈玉,再配上我的內服傷藥,那麼不到一天,再重的內傷都能全然康複,絲毫不會影響我對於靈力的掌控和使用。可現在,沒了靈玉,我全身上下又沒有半絲靈力,這樣,我該怎樣才能治好這該死的內傷啊。
嗯,等一下,我好像記得,我曾經看過的一本書裏,有記載過一個禁術,可強行吸取靈力充當一時之用,雖然不及靈玉的強勁,但也總好過沒有。隻是,我要怎麼才能躲過神族的監測,使用這禁術,吸取周遭的靈力呢?
“佐殤?”
這真是天籟之音啊,佐吾這個時候找我真的再好不過了。
“佐吾,幫我個忙,我需要借用靈玉的能力,弄一個短暫性的結界,以擋住神族的人的監視。”
“你怎麼了?是受傷了嗎?為什麼你的氣息那麼的微弱?”
“我沒事,就是距離遠了點,所以感應有點差。聽著,將靈玉放於你的身前,你給他注入一些靈力,我就可以短暫的借用它的力量了。”
佐吾聽我如此著急的口吻,倒也沒有再細問,便按我說的,給靈玉注入了一些靈力,我借這一絲力量,趕緊造了一個結界,然後強行衝破穴位,開啟了禁術,吸取了周遭的一些靈力,來療治內傷。
很快我的內傷便好的差不多了,而這結界也即將支撐不下去了,於是,我簡單地交代了佐吾,便斷了聯絡,專心療我的外傷了。我不是不想跟佐吾多說幾句,可神族的巡邏監測可不是吹牛的,我再拖長時間,隻怕很快就會被發現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我斷斷續續地跟佐吾取得了聯係,偶爾談幾句我的現狀,當然了,我不會將真實情況都告訴他,我們遠隔萬裏,哪怕告知他一切,有的不過是擔心罷了,什麼都做不到。
與其這樣子兩個人不好受,倒不如我自己一個人承擔了吧,況且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本來就是我自己的選擇,他已經被我拖進了這個局裏,隨時都有性命之憂,我又何必再平添他的煩惱呢。
可是,這時的我並不知道,其實這個局,並不是我拉他進來的,相反,確切點來說,是在他的一步步誘導下,我徹底地陷進了這個局裏,然後萬劫不複。他為了布下這個局,費勁了一切的心思,隻為了保全他的族人,而我為了這個局,失去了一切。
或許這就是對我背叛族人的報應吧,因果循環,屢試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