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好生看待,沒我的命令,不準動刑,違令者,斬!”
然後我便被一群人架著,拖進了天牢裏。我被扔垃圾般丟進了一個牢房裏,接著便是鐵鏈上鎖的聲音,還有重重牢門關閉的聲響。我從地上爬起來,摸索著坐到了角落裏,直到碰到了牆壁,我才覺得沒那麼難受。
他倒是沒廢掉我的武功,但就現在的傷,哪怕是插翅我都飛不出去了。更何況,就我現在這麼個狀況,又是瞎,又是渾身的傷,哪怕讓我逃出去了,我也隻會死在其他殺手手裏。
不過現在困住我的並不是這身上的重傷,再嚴重的傷,我都安然無恙,何況是這區區外傷。所以,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我要怎麼才能奪回這雙鬼眼。我的鬼眼在真正意義上來說,並不是真的瞎了,隻是被反噬了而已,也就是操縱它的力量被奪走了。
所以,隻要我能想辦法暫時製住陰兵的行動,趁機奪回主導權,一切便能夠迎刃而解了。隻是,在這種時候,我上哪找那麼強大的魂魄之力啊!
我正苦惱不已,一個身影卻突然在我的腦海裏閃過,對了,還有他,雖隻有一縷魂魄,卻是上古的魂魄,要是他能助我一臂之力,或許,這天牢便不難攻破了。可,我該怎麼聯絡到他,又如何勸服他跟我站在同一條陣線,畢竟這個世界上可沒有免費的買賣啊。
在不斷地算計和謀劃下,我終是沉沉地睡了過去。太多事情的發生已經讓我筋疲力竭,再加上這內外傷,哪怕周圍潛伏著種種危險,我也不得不先休息一下,等精神稍微清醒一點再來想明白這一切。
宇昊能如此精密地布置這一切絕非偶然,而那一縷在八年前便出現過的幽魂更不是一次幻覺,這層層疊疊的迷霧,這一環扣一環的陰謀,隻怕我得重頭捋一捋了,不然如何找出其中的破綻呢?
一覺醒來,便覺得牢內多了一人的氣息,我屏氣凝神了一會兒,察覺到來人的身份,便不再有動作,以靜製動,便是這個道理。我悄悄運了一下內息,發現我的內外傷並沒有絲毫的好轉,反而有些惡化了,我想這是因為我失掉了鬼眼的關係吧。
我皺皺眉,頭一側,躲過了對方的觸碰,他可能見到我的抗拒,有些愕然,便訕訕地收回了手。
“你,還好嗎?”
你覺得呢?這句話我沒有問出口,隻是在心裏冷笑了一下,你試試在天牢裏呆上一天半夜的,你就會知道我現在的情況好不好了。
“怎麼不說話?我記得,你沒傷到咽喉的。”
是的,我沒傷到咽喉,可我傷到心了,你這陰謀就像一把利刃似的,捅進了我的心裏,被唯一信任的人背叛的那種感覺,想必,你是不會明白有多難受的了。
“宇殤,跟我說說話好不好?我即將再次登基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我一直都想要跟你一起並肩站在世間最高處,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天下百姓的敬仰,我為了這一天費盡了無數的心血,可等到了這一天,你卻連跟我說句話都不願意了。”
“陛下,如果你想要我恭喜你榮登帝位的話,那麼宇殤在此恭賀了,要是沒別的事的話,作為階下囚的我,想懇請陛下讓我休息一下。”
“你非要這麼跟我說話嗎?宇殤,為什麼他傷害你,你可以既往不咎,可我,你卻斤斤計較,絲毫都不肯原諒我?我到底有哪裏比不上他!”
嗬,他怎麼就不明白呢?這不是比賽,不是誰比得過誰,誰又輸給誰的問題,金銀珠寶可以買來世間很多東西,可有些東西卻是不可能買得到的,其中有一項便是情。
我對他的寵溺,是信任之情,這跟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還是命如草芥的平民沒有絲毫關係,我隻是因為信任他,所以想對他好。因此當這份信任被赤裸裸地背叛,被他狠狠地拋諸腦後時,我便再也無法原諒了。
至於他口中所說的那位尊上,我記不得所有跟他有關的記憶,可有一點,我卻是清楚的,那就是他從未背叛過我,我為他所做的一切也是我心甘情願的。因為,那雙鬼眼便是最好的證明。
那雙鬼眼的由來,我雖不太清楚,可我卻知道,那本不是屬於我的東西,而是那個人九死一生,用命換給我的珍貴之物。因為,在一開始,我的眼睛跟常人無異,隻能視物卻無法穿越時空,更勿論看透他人的前世今生了。
可在一次偶然機遇下,我卻開啟了這雙鬼眼。我還記得,那一次,我在各路殺手的圍攻中,身受重傷,眼見無法突出重圍,就要去見黑白無常了。
看著不斷逼近的各路人馬,我正打算自刎而亡,總好過死在這些人的手上。卻不想,不知怎的,眼睛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像是被火燒一樣,接著眼前便是一片紅色,然後等我清醒過來時,眼前全是他們的屍首。
我看到這個場景不竟有些愣然,突然覺得臉上有什麼劃過的痕跡,我下意識抬手一抹,低頭一看,竟全是鮮血。這時我才發現,我的衣服上全是那些人噴灑出來的血,我踉蹌幾步,以劍作支撐,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山穀。
回身一望,隻見沿途我走過的路,都是滴落下來的斑斑血跡,而當我走到一旁的河流時,低頭卻看見了自己那一副渾身浴血的模樣,我苦笑著看著水中的倒影,心裏不禁覺得越發的諷刺。
我不願殺人,奈何他人滅我,我不願揮劍相向,無奈命不由我,或許就如那些人所說吧,我就是個多餘的存在,我的存在隻會給他人帶來傷害,隻會給自己帶來災難,這樣的我,真不應該出現在世人的眼裏吧。
“怎麼,就這些事情就讓你灰心喪氣至此了?我記得當年的你可沒那麼弱啊。”
這聲音,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裏?還是說,求生心切,讓我出現了幻覺?不過也有可能,這是另一個圈套,我如今沒了靈力,空餘一身武功,根本就判斷不出誰是真的誰是假,要是貿貿然應了,說不定會有更大的麻煩。
“哎,不用猜了,是我,那一縷魂魄,八年前我們見過的,你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了吧。”
“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不是依附在他的身上的嗎?”
“依附在他身上?開什麼玩笑?我可是上古神魄,我需要依附任何人嗎?他依賴我還差不多。不過我沒想到的是,當年力壓三界,橫掃千軍的你,如今竟然會成為一個普通凡人的階下囚,這可真是丟盡臉啊。”
我真的該慶幸我自己的推論嗎?這人就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落井下石的貨色!
“你幹什麼?離我遠點!”
“哎喲喲,我的魔尊夫人,我可不敢幹什麼,不然等魔尊醒過來,我可就死定了,所以你不必那麼緊張,你那藏著的銀針可以先挪開一點嗎?我不想再被紮了。”
“你到底是誰?你口中的那個魔尊究竟是誰?不要再讓我猜啞謎,否則,我不介意讓你永遠閉嘴,這樣你也可以省下一口氣了。”
他那裝的高深莫測的語氣,實在讓我忍無可忍,被人算計,身陷天牢,我已經夠鬧心的了,這人還要在這裏,東一句,西一句的,就是不說重點,我要不滅了他也太對不起我自己了。
“宇殤,當年魔尊不服三界的審判,毅然決然地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他想要滅世來換得族人的平安,萬事俱備卻在最後,被自己的族人暗中勾結陷害,最終自刎而亡。而身為神族的你,因為深愛著魔尊,所以不惜強闖地府,奪回魔尊的魂魄,並讓他安然輪回。”
“所以,我和他是站在對立麵的?”
“你們不止對立,更是相生相克的命,你們在這天地間,不可同時存在,可不知怎的,你卻偏偏遇上了魔尊,深深地愛上了他,而魔尊雖心係族人,卻還是想與你一起,攜手一生。可,世事難料,這一切終成泡影,他死了,你瘋了,可這一切卻並沒有結束。”
我靜靜地聽著,他口中關於我和那位魔尊的過往,腦海裏不斷搜索相關的記憶,卻還是想不起他說的這一切。或許就如他所說,靈淵一躍,我的記憶都被那裏的冤魂吞噬殆盡,我再也尋不回了,就像他說的這位尊上,我想,我可能也找不到了。
畢竟,沒有任何生靈能在無魂無魄的情況下生存百年,甚至千年之久,他雖是魔族的至尊,隻怕也逃不開這定律吧。我不知道他到底對以前的我有多深的情誼。
我也不太清楚,作為神族的我,還是審判官的後裔,我為何要去與三界抗衡,就為了救下一個,從出生起就背負著滅世預言的魔族中人。我不太了解那份所謂的情誼,我是為情而生,因愛而亡,但麵對記憶裏完全不存在的一個人,我還是覺得,那樣子的我太傻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位魔尊當年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族人吧,不然怎麼可能為了他們而不惜與三界抗衡,這種以卵擊石的行為,想必要不是愚忠,那便是從心底深處,深深地眷念著自己的族人。
而我這個外人,隻不過是一個被利用在其中的一枚棋子罷了,可悲的是,跟宇昊之間,我們是彼此利用的關係,因而哪怕如今是這種下場,我也隻是有些傷心,傷心於他的決絕,傷心於自己的仁慈。
可他,那個不在我的記憶裏的尊上,我卻能感覺得到我是愛著他的,甚至可以說,我是拿命在愛著他的,而他卻利用了我的感情,保存了他自己的家族。他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那是他自己的選擇,可我呢,我卻生世不得安生,永世不入輪回。
難怪宇昊會說,我這麼愛著他真是夠賤啊,嗬,這話雖毒卻是真正的大實話。那我找尋至今,到底為的是什麼?從一開始就是假的,那我這一路的拚命下來,到底為的又是什麼?為了等他複活清醒過來,然後再次利用我,我再次死在別人的陰謀裏?
這就是我不顧生死找尋的人,這就是我利用一切,不擇手段都要尋回的記憶,真是可悲,真是可恨!
“哈哈哈哈,滾,你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滾!”我邊罵著,邊瘋狂地拿起身邊的東西砸過去。
“宇殤,你為什麼總在鑽牛角尖?尊上是為了自己的家族,可那也是為了活命,他從沒想過要害死你!”
“是,他是沒想過害死我,要是害死我了,誰幫他搶回那三魂七魄,誰替他擋掉那些劫難,誰替他去跳靈淵,誰替他找回丟掉的神識,誰替他藏著這雙鬼眼,替他阻掉三界各路人馬的追殺!我過了上百年被追殺的失憶日子,而他呢,嗬,深藏起來,至今都無人知曉!”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就如我現今幻滅掉的心,仿佛原本是一把火在燃燒,可一陣狂風暴雪吹來,這僅剩的一點火苗,就這麼變成了灰燼,讓我在這個寒冬裏,感覺身體內外都寒透了,心灰意冷,冰寒入心。
我沒聽清他到底還在說些什麼,我的世界好像變得一片寂靜,什麼都聽不到了,什麼都感覺不到了,我隻覺得累,很累,累得我想就這麼一閉眼睡過去,便不想再醒來了。不想再醒來麵對這破碎的一切,不願麵對這從一開始便是謊言的真相。
“宇殤,宇殤,你醒醒,喂,你醒醒,你......”
昏迷前唯一聽到的便是那人緊張的呼喚,我卻無法再回答了,不過如果我還有力氣說話的吧,我想我會直接讓他滾蛋吧。
等我再次醒來,牢內已經空無一人,那來無影去無蹤的人,就這麼突然出現,又忽然消失,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對於一個不想活的人來講,周遭的一切早就毫無所謂了。我就這麼雙手抱膝,蹲坐在牢內角落裏,時而昏睡倒下,時而蹲坐發呆。
我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隻是身體越發寒冷,喉嚨裏渴的像冒火一樣,別提說句話了,就是吞口水我都覺得疼得不行。就這麼恍恍惚惚地發呆著,突然牢門傳來一陣腳步聲。
“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宇殤?”
為什麼就不能讓我過些安生日子呢?我就是想靜靜地離開,哪怕是死在這種天牢裏,也不想再麵對那所謂的真相,解開那所謂的謎團了。
“宇殤,你怎麼了?”
我感覺得到,他蹲下來,輕輕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你發燒了?怎麼不說話?禦醫呢?禦醫何在?給朕找他們來,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要你們全部陪葬!宇殤,醒醒,殤兒,堅持一下,殤兒,我不準你有事,你不可以有事,你不能再丟下我了,殤兒!”
高高在上的帝王,在此刻卻像個孩子似的,緊緊地抱起地上的人兒,將全身冰冷,髒兮兮的她抱在了懷裏,絲毫都不介意,會弄髒自己的龍袍,眼裏都隻剩下眼前的這個臉色蒼白,毫無血氣的人兒。
他拒絕一旁侍衛的請命幫忙,小心地抱著我,一路從牢房內跑了出去,上了轎子,他便催促著下人們快速飛奔去養心殿,並讓人去通知太醫院的醫生都趕緊過去那邊。等他一行人趕到養心殿的時候,一大群太醫已經在那裏著急地等候著了。
“免了,趕緊過來看看,她在持續高燒,快過來看病,治不好,哼!”
太醫院的醫生被他這麼冷冷的一哼,嚇得腿都軟了,想起這位帝王登基時的鐵血手段,肅清異黨,殺得血流成河,有不少官員都被誅了九族,那高高懸掛在城牆上的頭顱,別說文官了,連武官都感到一陣膽寒。
畢竟由他帶領的那支軍隊,幾乎戰無不勝,自身仿佛刀槍不入,而下手又極其血腥,讓外敵聞風喪膽,再也不敢靠近半步,甚至甘願簽訂無數不平等條約,隻為換取一絲苟活。
而在政治統治上,他出色的政治見解,還有獨斷的政治手腕,都使得他在統治自己的帝國,和抵禦外邦上贏得了絕對的實力和勝算。於是乎,帝國內一片祥和,臣民高歌稱頌,外邦俯首稱臣,不敢輕易舉兵來犯。
因此,當這幫手無縛雞之力的太醫麵對著這位戰功赫赫,文韜武略,才學出眾,卻也暴虐無常的帝王時,都不禁有些膽顫。
“你,就是你,手抖什麼抖!給我把好脈了,別到時候一個不慎診錯病了,我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啊,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這位姑娘沒,沒什麼大病,就是有些營養不良,又深受嚴重的內外傷,老臣開幾副補藥給她補一下就好了。”
“你確定?”
宇昊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我臉上灰敗的臉色,然後便一臉不相信地瞪著太醫。太醫們在這種可怕的眼光下,嚇得雙腿一軟,便直接跪了下去,死命地磕著頭,重複著剛剛大家統一的結論。
“行,那你們下去開藥,治得好,重重有賞,要是有什麼差池,你們就不用過來了。”
說完,再也不管底下跪著的一眾人等的反應,小心翼翼地將我的手放回進被子裏。然後便坐在一旁緊張地看著我。
而那群太醫早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抓藥的抓藥,煎藥的煎藥去,他們可不想出什麼差錯,不然到時候被誅九族的就肯定是他們了。
“殤兒,快醒過來吧,醒過來,我們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好不好?我和你,不該走到這一步的,我已經實現了我當年的願望,而這個實現裏有你的存在,我的過去和未來都會有你的存在,所以,讓你的危來也有我的存在好不好?”
宇昊低著頭,額頭跟我相抵,很溫柔地摩擦著我的額頭,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輕輕地掃在了我的眼斂上,我並不是毫無知覺,隻是在此時此刻,我卻不願醒來罷了。
他的情,我償不起,他欠我的債,他還不了,我們要麼彼此折磨,要麼一死一生,這悲慘的命運竟然從未放過我和他,無論是在神魔決戰之際,還是千年後,作為凡人的他和魔族的我,都逃不掉敵對的命運。
四天後。
“為什麼她還不醒來?你們這群庸醫,廢物!斬了,統統拉下去斬了!”
狂暴中宇昊根本就聽不進別人的勸阻,太醫院眾人嚇得死死跪在地上,不要命似的磕頭,卻還是阻擋不住身後侍衛的拉扯。
“陛下,陛下,饒命啊,饒命啊。老臣,老臣是真的用盡了一切的方法了,可,可這位姑娘就像缺失了吸收的功能似的,無論是多好的藥物,都全然吸收不了,這樣才導致她到現在都醒轉不了,實在不是老臣們下錯藥方啊。”
“嗬,照你們這麼說,這還是殤兒自己的問題了?那既然你們都無法解決了,那留你們在這裏有什麼用?嗯?”
宇昊用著看死人一樣的眼神,冷冷地看向地上跪著的,誠惶誠恐的禦醫們。他們嚇得再也不敢說話了,隻一味地磕頭求饒。正當大家都覺得吾命休矣的時候,宇昊突然揮手讓他們滾出去,卻收回斬殺令。
大家一見不禁有點傻眼了,這,帝王是轉性了嗎?怎麼會收回斬殺令?不過很快,他們就不再細想了,反正能多活一段日子便多活一段日子吧,總好過現在就被淩遲處死,說不定過段時間,陛下心情一個好轉就真的放過他們了。
這邊,等眾太醫都顫顫巍巍地走了出去後,帝王又屏退了其他的侍衛和奴仆,然後便一言不發地看著我,我能感受到他的注視,卻無法睜眼,頭昏腦漲的,雙眸也有隱隱的刺痛,於是便依舊閉著眼,昏昏欲睡地躺著,何況我也不想醒來。
“出來。”宇昊目視前方說道。
過了好一會兒,房間裏依舊沒有別的聲響,隻聽見宇昊原本平穩的氣息逐漸變得粗重,放在大腿上的手也不禁握成了拳頭,手背上都能清晰的看見暴怒的青筋了。突然,他冷笑了一聲,從懷裏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作勢便要往我的腦門刺去。
“住手!你瘋了!”
一縷青煙緊緊地纏繞在了宇昊拿刀的左手上,擋住了他下刀的勢頭。
“怎麼?肯出來了?我要是不這麼做,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這麼躲著?就這麼看著她死?你們那位尊上舍得嗎?”
“嗬,那又關我什麼事?要不是我不能離開你,你覺得我這個上古神靈會聽從於你這個區區凡人的命令嗎?你逼著我,讓我告訴了她所有的往事,可你卻不讓我告訴她這一切真正的起源,她聽到的故事根本就不完整,她的感受自然就不一樣了,可你騙不了她。”
“那個人又何嚐對她說過實話?她不一樣為了他,上天入地,闖鬼門關,躍靈淵?何況,我也沒想過要告訴她真相,她隻需要知道,她應該知道的那部分就可以了。同樣,你也不需要在我這裏說這麼多廢話,你隻需要告訴我,怎麼才能讓她醒過來,我知道,你有辦法的。”
宇昊說完了,也不急著逼他,反正,要是沒有他這個載體,這位上古神靈早就灰飛煙滅了,還能在這裏跟他談東論西的?別說人和人之間是利益的聯盟,任何活著的生靈都是如此的,隻要有相互利用的利益在,就不怕這一切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宇昊,我真的很好奇,等你真的想起一切的時候,你的神情該是怎樣的後悔。”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你當初不也覺得,你對她隻有利用,沒有愛嗎?可結果呢,你還不是栽在她的身上?千百年來,這一定律,都沒有改變啊,真說不清你們到底誰虧欠誰了。行了,別瞪我了,你要想讓她完好無損地清醒過來,隻能把鬼眼還給她,不然她就會一直這樣不死不活地沉睡下去。”
把鬼眼還給她?這不可能!一旦把鬼眼還給她了,她就會永遠地離開我了,我已經失去了她的心,我不能再失去她這個人了。要是沒有你,這萬裏江山於我的意義不過就是錢權的存在,可有你,這一切才更有意義,我不想再獨自一人度過這漫長的時光了。
“有什麼辦法能讓她在得到鬼眼後還是逃不掉?靈使,告訴我!”宇昊斟酌許久,最終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你想想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鬼眼的力量有多巨大,你不是沒有見識過,你如今能在戰場上戰無不勝都全因這股神力,不然就你這小身板,你覺得你在戰場上能存活下來?”
宇昊聽著,眉毛就慢慢地糾結了起來,靈使見他這樣,倒也不再言語,隻是扭頭靜靜地看向窗外。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誰也沒再說多一句話,直到夜幕降臨,門外的仆人小心翼翼地敲門,請問是否需要晚餐是,宇昊才終於回過神來了。他眨了眨有點澀意的雙眼,手輕而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發,心裏終是下了一個決定。
“殤兒,別怪我,我隻是不舍的你離開。給朕召太醫院的太醫們過來,讓他們立馬帶上最好的麻藥和細針過來。”
“是,奴才遵命。”
“你想幹什麼?”
宇昊低頭溫柔地看著我,可眼底的那份淩冽的決然卻是怎麼都掩蓋不了。
很快,太醫院的太醫們便趕到了養心殿門口。
“進來。”
“遵命。”
太醫們一個個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在心裏求神拜佛,祈禱千萬不要再生出什麼事端,不然他們是真的招架不來了,沒被賜死,都會被嚇死啊。太醫們戰戰兢兢地推門進去,俯身請了安,便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你們太醫院最好的麻藥,程度如何?”
“回稟陛下,太醫院的麻藥都是用我們秘製的配方調製出來的,效果自是極好的。”
太醫們雖不明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地作答了。
“那能讓一個人徹底地失去知覺嗎?”
“這......回稟陛下,老臣不敢擔保全無知覺,但起碼,人的意識,感覺都會比起往日,要下降許多。”
“那痛覺呢?”
這問題怎麼越來越難答啊?他們的陛下怎麼就那麼會為難人。這感覺每個人都不一樣,藥力更是因人而異,這很難擔保說每個人的效果都是一樣的啊,更難確定這人是否感覺敏銳啊。
“回稟陛下,這都是因人而異的,這藥效實在難以確定。”
死就死吧,總好過被陛下的眼神嚇死。
“不傷害人體的情況下,給她下最大的麻藥,務必在最大程度上讓她喪失痛覺。”
“你到底想幹什麼?”
靈使終於忍不住地問了一句,再也顧不上周遭人等的奇怪和驚疑。
“我要挑斷她的手筋和腳筋,這樣哪怕她有鬼眼,她也走不出這層層守衛的禁宮。”
“你這個瘋子!你這麼做就不怕宇殤恨你嗎?你要是廢掉她的筋骨,將她囚禁在這深宮裏,這就好比,將一隻在天上翱翔的雄鷹,硬生生地折斷它的翅膀,讓它變成一隻籠中鳥,金絲雀!這樣子,她會活的生不如死的。”
宇昊卻輕輕地笑了笑,那笑容是那樣的溫柔,那眉目是那樣的好看,可那藏在眼底的瘋狂,卻讓人心驚膽顫。
“我是瘋了,在我愛上她時,我就瘋了,我有時也會在想,如果當年沒有遇上她,我這計劃或許依舊會成功,但我可能會付出更加慘重的代價,可我遇上她,我的計劃極速成功了,可我卻丟掉了一顆心,丟在了她的身上。你根本就無法想象,我到底有多愛她。”
“嗬,你到底是愛她,還是愛你自己?你愛她,就設計奪走她的鬼眼,告訴她一個慘烈的過去,毀掉她的信仰,如今,更是為了留她在身邊,你不惜挑斷她的筋骨,廢掉她的武功,這就是你愛她的方式,這就是你那瘋狂的愛?如果真是這樣,我想誰都不會想要這樣子的愛!”
宇昊聽著這番話,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卻還是不聽靈使的勸阻,硬是讓太醫們下藥麻醉了我,並親自下手斷掉了我手筋和腳筋,還命工匠去製了幾幅特別的手鐐腳銬,這樣子,我便永遠都走不出養心殿了。
當然,這些事情也是在我醒過來之後,靈使一一告訴我的,當時他跟宇昊唇槍舌戰地爭吵了一番,把一旁的太醫們嚇暈了一大半,因為他們是看不見靈使的,所以他們眼前的情境就變成了,宇昊一個人對著空氣時而憤怒時而怒罵。
嚇得他們都以為,他們的帝王瘋掉了,才在這裏自言自語。靈使說起這個的時候,一臉的憤憤不平,我喝著一旁宮女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笑著沒說話。
“宇殤,你的心是有多大?現在這種時候你還笑得出來?你現在可是跟個廢人沒什麼區別了,別說躲過江湖追殺了,就是讓你走動幾下,都是個問題。”
“所以啊,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憂慮的,再差也差不過如此了,最多就是這個樣子被人拋屍野外,或者好一點的,就是再度扔進天牢,讓我自生自滅。行了,不必再在這裏裝作一副憂慮的樣子了,你原本就是局外之人,何必插手進來,攪這趟渾水呢?”
靈使聽我這麼一說,鄙視了我兩眼,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不再嘮嘮叨叨個沒完了。我躺在竹椅上,吃著宮女遞過來的瓜果點心,偶爾酌上一杯,這日子倒過得從未有過的逍遙自在。
我不是沒憤怒過,在我醒過來,發覺這一切的時候,我也曾想要大發雷霆,可一個連吃喝都要依靠別人,甚至算得上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有什麼本事再像從前那樣高傲倔強呢?人啊,總要學會看人識物的,不然到了最後,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這麼快就低頭認輸了?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想當年......”
“不要再跟我提當年的事情了,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當年我是神族審判官的後裔,何等威風凜凜,高高在上,可如今呢,我不過是個被丟棄的棋子,遭人陷害,武功被廢,筋骨已斷,深陷禁宮,你覺得這樣子的我跟當初的我還有半點兒著邊嗎?”
“你是在怪尊上?”
我聽到閉上眼睛,笑了笑,他不懂我,宇昊更不懂,至於那位尊上,嗬,如今我弄成這副樣子,跟他也脫離不開關係,可是,我卻不想再責怪任何人了。
因為責怪已經沒有意義了,曾經追尋記憶是我存在的意義,所以我才會不顧千難萬險,躲避無數追殺,我也要找回我的記憶,可如今,這慘烈的真相卻讓我再也提不起一絲去追究往事的力氣了。
而對於宇昊,我就更加提不起追究責問的力氣了,本來在一開始,我們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相互尋求溫暖和依賴,而到了後來,他想要奪得江山和權力,我想要找回記憶和歸處,說到底,誰也沒虧欠誰的,隻是我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變成了別人棋局裏的犧牲品罷了。
我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眼眸,那雙失而複得的鬼眼,就這麼在我手底下鮮活地活著,雖然我已經沒了操縱它的力量了,如今充其量就是一雙能正常視物的眼睛,沒什麼特別的。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腳步聲由遠及近,我不用看都知道是誰了,我依舊閉著眼睛,吃著瓜果,就差沒哼上小曲了。
“今天感覺怎麼樣?”宇昊見我心情不錯的樣子,便有點小心翼翼地問道。
周遭的仆人早就退下了,要是被他們看到,他們的陛下如今這做小伏低的樣子,估計,他們會被直接滅口吧。所以一下子,偌大的庭院裏就剩下我們三人了。
“你們慢慢聊,我先去練功了。”
切,練什麼功,他這靈使根本就用不著練功,還不是因為他害怕這種尷尬的氛圍,整個庭院靜的隻剩下呼吸聲,也真是難為他了。
“我累了,我回去睡了。”
“我,我陪你進去。”
別人麵前高高在上的帝王,怎麼在我麵前就這麼一副樣子,我真的覺得很無語了。其實,我絲毫也不喜歡他這種樣子,好像欠了我什麼似的,然後以這種自虐的辦法,來向我賠償。
他不欠我什麼,曾經奪走的鬼眼,也由他親手還給我了,我如今雙目視物正常,隻是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操縱陰兵,看透陰陽,至於這身被廢掉的武功嘛,在這深宮庭院裏,隻怕也派不上用場,哪要不要都沒關係了。
而最麻煩的就是這身被斷掉的筋脈,我因此而無法活動正常,這倒是有些麻煩,還有就是陰雨天,身體各種會有些刺痛。除此之外,倒是每天好吃好喝的,偶爾泡泡藥浴,生活是從未有過的閑適舒服,總好過以前那亡命天涯,過著刀口舔血,你死我亡的日子。
他低下身,伸手輕柔地將我從躺椅上抱起,穩步走向身後的房間,他跨進房門後,徑直走到床前,放下了我,又幫我蓋好被子,才坐在一旁,看著我入睡。過了一會兒,我實在是醞釀不出睡意了,想起身去看看書,卻又不想讓他幫忙,就隻好盯著床頂發呆。
“嗯?怎麼了?睡不著?還是筋骨疼?我幫你揉揉?”
他說罷便想伸手幫我按摩一下筋骨,我轉了轉頭,表示我並不需要。
“你的心裏還在恨我,是嗎?”宇昊見我不在理他,頓了頓,便問道。
真的很奇怪,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去恨他呢?是,他是做了很多傷害我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背叛了我,可那又怎麼樣呢?比起被人從一開始就當做一隻棋子,這種爾虞我詐又算的了什麼?
比起被人從高高在上的神壇上拉了下來,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魔族餘孽,我現在的日子可是比以前要好的多啊。比起那人帶給我的血腥和罪孽,這些真的算不上是什麼滔天的罪惡。
是的,我現在的心態就是破盤子破摔,我本來就是一隻舍棄的棋子,如今不過是被廢物利用罷了,還算得上物盡其用,有價值。隻是被挑斷筋骨而已,我被人追殺之際,被卸了胳膊,殘了雙腿都試過,這種痛算的了什麼?
何況,如今我還有人照料不是嗎?比起以前的獨自一人舔舐傷口,真是好得不行。
“沒有恨,你多慮了。”
“我不是非要這麼做的,我隻是怕把鬼眼還給你,你就會轉身離去了,我隻是害怕你離開。”
我聽聞,側頭看了看他,眼前說這話的男人,跟當初那個孤苦無依的孩子怎麼都重疊不上,其實,我真的沒有恨,在得知過往前,我是恨的,因為那雙鬼眼,是我唯一尋找到記憶和那個人的工具,宇昊奪走了它,就等同於背叛了我。
可在知道一切後,我卻不恨了,因為已經沒什麼好恨的了,隨之而來的都是深深的倦怠,對周遭一切的疲憊,對這方圓天空的無奈,對自己模糊過往的辛酸,心疼那個為愛傻乎乎的自己,那個為了一個執念,賠上自己生生世世的自己。
“我已經離開不了了,再說,我也沒什麼要去的地方了。”
“真,真的?你真的不離開了?”
他那驚喜的語氣,不禁讓我有些驚訝,隨即,卻也明白了。其實,在他的心裏,我就如一件新鮮的玩偶一樣,在這充滿腐朽氣味的皇宮裏給了他新的希望。
所以,他就像孩童一樣,拿著這個玩物,怎麼都不肯放手,直至這個玩偶徹底的魂消魄散,他才會尋覓下一個適合他的玩偶。其實,我們到底誰比誰悲哀呢?已經說不上來了,或許就是這種同病相憐的氣息才讓我們在一開始成為同伴吧。
隻是可惜的是,我們都不懂得收起自己身上的刺,不願意放下手中的利刃,最終傷人傷己。
“放心吧,這禁宮,我跑不出去。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能帶著你,在守衛森嚴的禁宮裏,隨意飛簷走壁的宇殤了,我如今連隨意走動兩步都不太可能了,再加上你這特製的手鐐腳銬,還有外麵明處暗處的侍衛,你覺得我能悄無聲息地離開的可能性有多大?”
宇昊聽著沒有再說話,隻是眼神越漸複雜地看著我,突然,他低下頭,在我的額上印上一吻,虔誠而溫柔,我不自在地笑了笑。
“宇殤,你知道嗎?你總是這樣,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留戀,那樣的冷靜,那樣的平靜看待發生在你身上的一切。我從未見過你失控的樣子,不管是萬軍壓境,還是渾身浴血,你的雙眸從未出現過絲毫的遲疑,可第一次,你失控了,卻是在聽到那人的訊息。”
他邊說著,抱著我的手臂便越來越緊,我有些喘不過氣了,便向上昂起頭,用額頭碰了碰他,示意他放鬆一點。他見我有些難受的樣子,手勁送了一點,卻依舊抱著不撒手,我覺得不難受,也就由他了。
“你在知道那一切過往的時候,你是那樣的心灰意冷,比起奪走你的鬼眼,告訴你這一切,仿佛更讓你受傷。宇殤,你是那樣地愛著他,愛到寧可自殘,被我囚在這深宮裏,受盡折磨,你都沒有逃離,因為你不在乎我,所以你不在意我做的一切,也就沒有所謂的恨了,對嗎?”
“宇昊,這一切還有執著的意義嗎?何必這樣相互折磨呢?你有你的霸業,我有我的宿命,這一切,早就該結束了,牽扯下去,你也會把命搭上去的。”
他的眼眸卻在聽到我這番話的時候,突然亮了,然後便開心的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樣,摟著我,嗬嗬直笑。
我不知道是我的哪句話觸動了他,不過看他這高興模樣,我也就輕輕笑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我看我依舊沒有什麼睡意,見外麵天氣挺不錯的樣子,便跟他提議去皇宮的花園裏走走,吹吹風,賞賞花,總好過在這裏大眼瞪小眼吧。
他一聽,倒是更加樂嗬了,叫來服侍的宮女和守衛的侍衛,便抱著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花園走去了。
走到涼亭裏,他輕輕地將我放在早已擺好的躺椅裏,他揮退宮女,讓他們將點心放在一旁,而他自己則親手剝葡萄給我吃,我原本想讓他不必這麼麻煩的,我是出來賞景解悶的,不是專門出來享受他人的目光洗禮的。
可我推拒了幾次,都被他無視拒絕了,我也就不再多說,反正都是吃,怎麼吃不是吃呢?
“陛下,你在這裏啊,妾身很想念你啊!”
一把尖細嬌媚的聲音就這麼由遠及近地傳來,我不禁好奇地尋聲過去一看,隻見一位穿著華麗的貴人,帶著一群奴婢,飛奔著到花園裏來,然後一見到宇昊,便在那裏呼天搶地地表達她的思念之情。
我頓時覺得,怎麼這偌大的皇宮裏,找個安靜的地方都不可以呢?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地喝杯茶,賞賞花,吃吃點心了?
那女人還在不停地大呼小叫的,我實在是忍受不了了,便使眼色給宇昊,想讓他叫那人安靜一下,或者讓人帶我離開,我可不想好不容易的遊園,變成了一個女人在那撒潑似的吼叫中度過。
結果,宇昊倒好,看到我的眼神,竟裝作沒看到,還打算讓那女人坐在一旁,一同賞花,我頓時就覺得,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怎麼一個兩個的都不正常呢?
“陛下,讓臣妾服侍你吧。”
我看著那個妃嬪,整個人都快要粘到宇昊身上,前麵更是若隱若現,我不禁轉開了眼。
“陛下,這位是?”
那位妃嬪見宇昊不理他,隻一味地給我吃水果,喂完提子又到點心,手被汁水弄得有些髒,都顧不上擦拭,便不甘心地問道。
“你們的皇後娘娘,朕的愛妻。”
“咳咳!”我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沒噎死。
我瞪了一下他,他倒是笑嘻嘻地看著我,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些。
“我沒答應。”
“你會答應的。”
我不想跟他爭論這種毫無意義的話題,別扭過頭去,看向遠處的風景。
“愛妃還有什麼事?”宇昊微笑著向那位跪坐在地上的妃嬪道。
“臣妾,臣妾有些訝異而已,這位皇後娘娘,臣妾從未見過,最近也沒有冊封的消息,所以臣妾有些好奇罷了。”
“朕已命人挑選吉日,不日便會冊封。”宇昊有些不滿地說道。
那女人見到宇昊這種眼神,立馬就嚇得不敢再出聲了。這位帝王,她在府中時便有所聽聞,為政清明,但手段殘忍,不少貪官汙吏都斃於他的手下,而跟他作對的,下場更是慘不忍睹。可雖是這樣冷血的人,卻傳聞有一個深愛的女人。
隻是從未有人見過這個占據帝王心尖的女人,想不到,今日竟被她誤打誤撞看見了。眼前這個女人,的確是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跟宮內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冷意,仿佛高處不勝寒,萬物不入心。
可這樣灑脫,本應快意江湖的人,為何會甘願被困在這座四方的皇宮裏。這裏有讓人垂涎的權勢,有讓人為之拚命的富貴,可她這樣眼裏無物,孤芳自賞的人,真的會在意這些東西嗎?真的會因為這些,而留在這勾心鬥角的皇宮裏嗎?
還有就是,為什麼這謫仙般的人兒,會這樣子四肢無力地躺在躺椅上,連吃喝都需要別人幫忙?而這樣子的人,又為何能得到陛下的青睞,而這樣的一個廢人,怎麼能做他們帝國,尊貴的皇後?
可心裏再多不滿,她還是不敢說出口的,誰都看得出來,這位帝王對這個人的在意,隻是,不甘心啊,她費盡心機,才走到如今這個位置,卻被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廢人,搶了自己皇後的寶座。
“恭喜陛下,恭喜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既然你我即將是姐妹,那恕妹妹我冒昧,皇後娘娘是出自哪個名門世家?平日裏可有什麼興趣,有機會讓妹妹陪姐姐一起去找找樂子?”
哪怕再不濟,我也得把這個人的底細摸清了,然後回去讓兄長查看一下,到底是什麼人,竟那樣神秘莫測,隻是,不管你是誰,既然你當了我們陳氏稱王的路,那你就隻有死路一條了。別管妹妹我手狠,誰讓你生在這皇宮裏呢?
我本不欲回她的話,隻是她在說完後就一直跪在那裏,我實在是有些不忍心,這天雖不算熱,但地板也不是那麼好跪的,何況還要保持這麼個姿勢,我看了看宇昊,示意他,讓她起來,可宇昊倒好,一臉的不在意,就在那裏擦手喝茶。
“你......起來吧,別跪著了。”我斟酌了一下,便說道。
她看了看我,又望了望宇昊,便想還禮站起來。
“蓉妃,誰允許你站起來的?”宇昊不帶感情的說了一句。
蓉妃嚇得整個人直接跪倒在地上,瑟瑟發抖,全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皇後,你允許她起來嗎?”
我聽到這問話,不禁愣了愣,這是什麼意思?我皺眉看了看他,他笑著端起茶杯,雲淡風輕地抿了一口茶。蓉妃不知所措地跪在那裏,跪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禁有些茫然和害怕。
“宇昊,這就是你的手段?”
“殤兒,你可以認為這是一種快捷的方法。”
“我是個殺手,我從不在乎別人的生死,你拿她的命來威脅我,這毫無意義,也毫無作用。何況,宇昊,你的手段,不該用在我的身上,我和你,從來都不是敵對的。”
我說著,便閉上眼,不再理會眼前的這一切。本來就是出來賞花散心的,怎麼就發生一件件不愉快的事情呢?
宇昊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他已經是一個真正的帝王了,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小孩子了。雖然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孩子,可那時候的日子,卻已經是難得的舒適了,起碼,那時候的我們並不是敵對的,其實,哪怕到了現在,我也依舊不願意與之敵對。
“我要回去了。”
“好啊,我抱你回去。”
與其在這裏接受他目光的審視,還有蓉妃那記恨的眼神,我還不如回我那院子裏躺著,沒事還能跟零食鬥鬥嘴皮子,解解悶,一出來,就是一堆亂七八糟的事,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恭送陛下,恭送皇後娘娘。”
“我不是你的皇後娘娘,至於你的陛下,那是你們的問題,不要把這筆賬記在我的身上,我不想手下多一條人命。”我窩在宇昊的懷裏輕言道。
宇昊抱著我的手臂微微一緊,低下頭看著我,眼底是翻滾著的情緒,有憤怒,有不甘心,更多的卻是一種落寞。我看著他,不禁有點傷神,他怎麼就不明白呢?世間萬物,你都可以通過你的努力,你的手段,去獲得它,可唯獨有一樣是不可以的,那就是感情。
你可以將我囚禁在這皇宮裏,可你困得住我的人,卻困不住我的心,我的心不在這裏,更不在你的身上,這一點宇昊怎麼就是想不明白呢?也許他想的明白,他隻是不願去麵對罷了。這皇宮從來就不是我的歸宿,他更不是我追尋的答案,總有一天,我總要離開這裏的。
一路無話,他快步地走回去我的院子裏,我遠遠便看見靈使,他一眼便看見宇昊的黑臉,趕緊便想躲起來。
“靈使,你給我站住!”我趕緊喝住了他。
他默念著我聽不見我聽不見,便想趁機開溜。
“怎麼?靈使,堂堂一個上古神靈竟會害怕我這麼個廢人嗎?你也太可笑了吧。”我故意這麼說道。
“宇殤,你這個腹黑女,你就會陷害我!”
“沒辦法,我剛剛在外麵領教了別人一番手段,心裏覺得不爽,所以便找你來解解悶。”
靈使被我氣得瞪眼吹胡子的,可惜沒有胡子,不然就真的像了。看著他這憋屈的樣子,杠杠的不爽,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喲喲喲,誰敢氣你啊,你可是我們大帝國的皇帝陛下,最珍愛的女人,誰敢對您不敬啊?”
嘖,真的是什麼人說什麼話,嘴欠的人說什麼都讓人不爽。既然害得我杠杠的好心情都沒有了,那麼總得給他找點事做做吧。
“靈使,我想吃上次你做的點心。”
“你!”
他看了看我身後的宇昊,終是不敢出聲,咬牙切齒地看了我一眼,灰溜溜地去做點心了。
簡直就是一針斃命啊,黑衣人見傷口已經從原本的暗紫色到現在的已經出現了潰爛的情況,便趕緊從懷裏掏出自製的秘藥,想緩解一下毒性。轉念一下,又擔心鬼焰背後突襲,便側身邊防備地看向鬼焰邊趕緊掏出秘藥服下。
可當他看向鬼焰時,卻被眼前一幕驚訝了。隻見鬼焰壓根兒就沒想著再攻擊他,更不會想著搞什麼背後突襲,因為那人根本就沒有看向他,而是眼神專注地看著一旁的宇顏公子。他雖看的不真切,卻還是能在模糊中看到女子眼底深藏的溫柔。
他一見,心中的妒意和恨意不禁越發厲害,眼一瞥,便看到被他扔在地上的帶有劇毒的銀針,於是心生一計,趁著鬼焰一個不注意,悄悄撿起銀針,一個發力,便想要將銀針射向男子。
卻不想,他一運內力,心口便是一陣劇痛,眼前一黑,腿下一軟,整個人便直直地跪在了地上,此刻,別說讓他偷襲鬼焰他們了,就連讓他正常站著說話都不太可能了。渾身都疼,那種疼就像是有火在一寸寸地燒你的神經,皮膚,骨骼。
隻疼的人想滿地打滾,可黑衣人硬是忍住了,他咬緊牙關,顫顫巍巍地想要站起來,卻終是做不到,於是便單膝跪地,勉強的維持住了自身的平衡。
“你......噗!”話還沒說出口,一口黑血便吐了出來。
鬼焰看都沒看他一眼,捂住男子的雙眼,單手牽過男子轉身便離開,隻輕輕地丟下一句話:“原本想留你一命,讓你回去給你們的主子帶話的,不過看現在這樣也不需要了。”
說完便與男子並肩從後門走回進大院裏。而在他們轉身離開後,一個穿著同樣黑衣,隻是手上多了一個香爐的黑衣人從旁邊的一棵樹後走了出來,慢慢地走到了因毒素的蔓延而疼得滿地打滾的黑衣人麵前。
那中毒的男子看著麵前的衣擺,強忍疼痛,抬頭一看,原本痛苦的臉色竟變得無比歡喜,仿佛看到了救命的丹藥似的,顫巍巍地伸出還沒被毒素腐蝕掉的右手,緊緊地拽住那人的衣擺,聲音微弱地道:“主公,救我。”
聲音裏充滿著隱忍的痛苦,而那被他換做主公的人卻絲毫不在意叫下人的痛苦,反而冷冷一笑:“能死在她的手下,你該感到榮幸才對。”
那中毒的手下一聽,滿臉不相信地看著那個他曾誓死用命來效忠的主公,此刻竟在這個時候,在他被毒素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時候,說出這樣冷血無情的話。
“主公,你在說什麼?我,我是你的手下啊。我,啊!”男子一個痛呼,原是他的這位好主公竟伸出右腳狠狠地踩在了他唯一還算完好的右手上。
“既然她都說你不需要了,那你就還活著幹什麼?”那人繼續無情地道。
說完也不顧他的手下還想說什麼,從懷裏取出一包藥粉倒在了男子的身上。伴隨著聲聲的慘叫聲,男子竟逐漸地化作了一灘血水,並漸漸化作了一股黑氣,然後被吸進了那早已放在這位主公手上的香爐上。
接著,等黑氣全部被吸進,他便把這邪物香爐放回懷中,看著女子離去的方向陰測測地笑道:“機會終於再次來臨了,鬼焰,這次我看你怎麼逃出我的五指山。”
原來這人便是之前在山上銷毀了那遍地屍骸,並將之化作黑氣吸進香爐內的神秘黑衣人。而他說完這話,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轉眼便不見蹤跡,一如他來時那般神出鬼沒。隻可憐他的手下啊,沒死在敵人手上,倒死在了自家主公手下,真是悲哀啊。
且說鬼焰這邊,她牽著男子回到了後院,站在了那條散發著檀香的木橋上,對被剛剛一幕有點嚇懵還沒回過神來的男子道:“此事與你無關,你無須在意。”
宇顏聽到終是回過神來,定定地看著女子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鬼焰,殺手盟的主子。”女子直視著他的眼睛回道。
“嗬,我果真沒猜錯,你真的是殺手盟的人,還是殺手盟的主子,真是讓我驚訝啊。不過你這作風,倒真是像極了殺手盟的人的做法。”宇顏態度有些不好地道。
鬼焰聽到卻也沒說什麼,隻是探手從懷裏取出一把精致的短刀,刀鞘上一條飛龍栩栩如生,精細地連爪牙都看得清楚,真切到仿佛能讓人感受到那條飛龍握爪的力度,以及遊龍騰飛的磅礴大氣。
刀鞘邊還配有條金絲鏤線,顯得格外的華麗卻也實用。鬼焰見他一臉的抗拒便也不欲細說,把刀輕輕地掛在木橋上對男子道:“行走江湖,人心險惡,短刀防身,你我不必再見。”
說完全然不顧男子的反應,一個翻身,施展輕功,幾步便躍出了大院圍牆,很快便在男子的視線範圍內徹底消失。
男子愣愣地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心裏百般滋味,卻不知從何處說起。他其實是知道的,在第一眼看見她時,他便在意她了,他也知道,剛剛那種情況,哪怕鬼焰不下毒,對方也會將他們置之死地。
隻是,哎,他終究隻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他未曾見過如此血腥殘酷的場麵,在他眼裏,那人再該死也不應該死得如此慘烈,而她明明有其他的方法保住他們的性命,為何偏偏要下如此毒手。
雖然他也能猜到,許是那人話裏不尊重,才激怒了她,隻是,為了一句話,一個詞兒,用得著賠上一條人命嗎?或許是他太天真,又或許是他根本從未懂過她,可還是不舍得她的。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其實他很想跟她說,他剛剛不是故意的,隻是一下子接受不了。
可終究還是說不出口,或許,在此刻,宇顏才真真切切地明白道何為殺手盟,何為殺人如麻的殺手,他才真正有切身的體會到,江湖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