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城呆愣不語,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其餘所有人皆驚呼不已,這……就沒有任何救救她的辦法麼?
“這就是九魂陣,這就是薛家主,我做不了任何改變,你們也……沒有辦法。”
堂庭看著自己的手掌,掌心下,是她逐漸微弱的心跳,她的靈力被不停歇地抽調出去,很快就會被榨幹。
“主子!”
淩空九節鞭自己出來了,盤旋在薛明明的上方,聲嘶力竭的呼喊就和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一樣,隻是他沒有眼淚,也無法摸摸在十年前就創造出自己的主人。
薛城的淚水打濕了薛明明的臉龐,伸出手,摸摸她的肚子,他和她的孩子,還等著出世呢,還等著親眼見見這個世界,叫他們爸爸媽媽……
“明明……別丟下我……”
所有人,都濕了眼眶,薛蘭已經暈了過去,被薛大柱和大白左右扶著。
“老大……”
“無垠你想想辦法吧……”
“我……”
無垠頭一次手足無措,去隻能盡力而為,化為原型振翅籠罩著魂陣和薛明明,希望能為薛明明攏住一些保命的靈力。
可依然……毫無作用。
這裏的所有人都幫不了薛明明,外麵的情況也相當糟糕。
萬嵇宗的首領終於現身了,他蟄伏了太久太久,久到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年了,在百八十年前他不是沒有動作,卻被薛家所幹預。
於是薛家為了防他,他為了踏平障礙,開始了長達四代人的拉鋸戰,而戰場,便是薛青造出的九魂陣。
是薛家先完成九魂陣,還是萬嵇宗先毀掉它,成了天下的定局。
可此刻看來……萬嵇宗成了勝者。
“不會……不會輸的,我……絕不讓他們得逞。”
薛明明的聲音太輕,卻格外堅定,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地被抽走,腦子裏卻前所未有地清明。
那些金線正在與八族妖的魂陣融合,卻受到極大的衝擊,萬嵇宗和馭靈師幾乎是不要命地全力摧毀還未完全連上的魂陣,他們再沒有退路了。
青木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望向孩兒潭的方向焦急不已,口裏呢喃道“老婆……還沒完成麼……”
無垠快扛不住了,一聲聲近似鳳啼震蕩在大殿中,充滿著前所未有的悲愴和絕望,與天地共鳴。
“明明……”
“明明,別睡過去。”
“明明,你睜開眼啊……”
“明明!”
薛城的聲音驚醒了所有人,他的懷裏,薛明明已經沒有了呼吸,指尖垂在地上,與那華麗的地磚一樣冰涼。
肚子裏的孩子還在掙紮,可他們的母親已經沒有心跳了,而他們的父親,垂著頭,煙羅的長袖拖曳在地,本來束著的長發散亂出幾縷,落在她的胸前。
堂庭和翠榴就在邊上,對此卻束手無策,翠榴被薛城的氣勢嚇到了,畢竟他是個天下聞名的仙君,若真要不管不顧,恐怕……
“阿城……”,堂庭還好些,也知道他的悲痛,可卻實實在在地……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對,我叫薛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莫名,薛城沒做解釋,像是怕她被冰冷的地板激著,將薛明明已經沒有氣息的身體交給了堂庭,自己則緩緩站起,一身長袍隨著自己的靈力翻飛,他再也不束手束腳了。
“這世上,再無薛離,也無半城仙君,我薛城……如今便平了這天下。”
無垠撐不出了,跌落到了地上,胡萌萌卻忘了去看看他,所有人都知道薛城要幹嘛,卻……不知該怎麼辦。
“明明不在了,我要這長生有何用,他們,欠我明明一世安穩。”
如洪流般的仙力傾瀉而出,掀翻了大殿內的所有人,家主印躁動不安,吸取著澎湃的靈力加劇了魂陣的融合,並且如星係一般牽動九個魂陣緩緩運行,天地間都跟著震顫。
馭靈師和萬嵇宗慌了,拚死掙紮著想要拖住移行的魂陣,卻被撲來的靈力扼殺成粉齏,這世間的汙穢,在一點點地被刷洗。
妖族們懼怕這靈力,驚慌地四處亂竄,半晌才發現自己並沒有被傷到分毫,皆以為那是薛家主的作為,千恩萬謝地感激薛家主的庇佑。
隻有狐王明白,薛家主怕是……隨即便領著所有的狐族子民向著薛家的方向叩謝,對薛明明致以最高的敬意。
青木愣在了原地,感受到薛半城這個家夥的仙力一遍遍地橫掃天地,多麼地決絕和憤恨。
“對不起,對不起……”
他們沒能趕上,負了他的期願,那麼善良美好的一個女孩子,他們終究沒能救下來。
“夫君!”
香附的聲音猛然響起,帶著倉皇和忐忑,她的手裏托著一團似雲似紗的東西,這正是從薛城交代下來的那一天就在趕工的仙裳。
這件仙裳也不是一般神仙穿在身上的衣服,而是鯉魚躍龍門褪下的魚鱗做成的。
其實青木和香附兩夫妻早有了躍龍門的實力,卻為了那個孩子們甘願留在孩兒潭。
薛城說想讓他們幫忙做一件仙裳送給薛明明,當作為她保命的法器,青木便跑去躍龍門了,褪下的魚鱗由香附親手製成仙裳,然而工序繁瑣,他們終究……還是晚了。
“送去,現在就送去,沒準還能救一救呢!”
青木不甘心,拉著香附就往薛家衝去,薛城的仙力還在衝刷,讓他們的行進有些困難。
“薛半城!我們來了!”
他們的聲音被薛城聽到了,收起了幾分仙力讓他們進入這大殿,當看到香附手中的仙裳時,痛苦的神色難以言表。
“對不起,我們……”,香附看到了堂庭懷裏的薛明明,心中了然,更是慚愧萬分,她和薛半城幫了他們那麼大的忙,可他們卻……
薛城麻木地伸出了手,牽過那仙裳,青鯉化龍時褪下的魚鱗已被製成了如夢似幻的紗衣,平心而論,十分的美麗。
他把仙裳披在薛明明的身上,摟過她的肩頭,臉頰摩挲著她已經不再溫暖的額角,一下又一下地,極其溫柔地撫著她的烏發。
“你說你也想要一件拖地的長裙,要輕紗的,很漂亮的,你看……這件很漂亮啊,你穿著,真好看……”
堂庭撇過了頭,眼裏有幾分晶瑩,她比誰都能體會薛城的痛苦,那種心髒都被掏空的惶恐。
大白受不了了,化作原型縮成一團,緊接著萌萌,寶寶也化作原型互相依偎,可毛茸茸的臉上卻全是浸濕。
薛遠誌和白賀互相攙扶著,雖然精疲力盡,但是卻從沒有過這樣的無助和後悔。
如果當時沒有讓明明去找堂庭,如果不讓她知道九魂陣的事,如果不讓這個孩子坐上家主之位……
這一切的悲劇就不會出現了,他們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的……
薛明明就這樣安靜地躺在薛城的懷裏,身上的仙裳泛著螢光,好美,就像在長青穀裏,被鋪天蓋地的金絲環繞一般美麗。
她本就是個漂亮女子的,襯得起這一身衣服,可卻……再沒有歡聲笑語來襯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