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明有些心虛地垂下眸,薛城則坦蕩蕩地冷眼看著望幽,“她死了。”
盡管冷淡,可望幽畢竟是個父親,乍一聽到薛城毫無感情的話語,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薛城也不跟他客氣,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你女兒望蘭,死在北方的夏家,那裏是北方最大的道法家,卻是個邪地。”
“滿嘴胡言!”
望幽的花白胡子都翹了起來,指著薛城和薛明明破口大罵,“明明是你們害死我女兒的!以為我不知道麼!你們啊,為了搶魂珠,硬是打碎了我女兒的命脈,害了她的性命,還敢騙我!一群強盜,敗類!”
“誰告訴你的。”
說話的是薛明明,她本還有些愧疚,聽到望幽一番謾罵後反而冷靜了下來,目光直勾勾盯著他,麵上隻差能凝出冰渣,“回答我,誰,告訴你這些的。”
望幽被她的氣勢鎮住,卻又更加憤怒地大吼起來,“跟著我女兒的侍從回稟給我的!”
“你女兒哪來的侍從!如果有侍從,死了回稟給你,為什麼之前被人抽命脈卻不告訴你!我薛明明把話撂在這,你女兒是在夏家被人抽了命脈死掉的,我趕到時她剛咽氣,少給我扣黑鍋!”
到底她是薛家主,讓鶴族能過上逍遙日子的恩人,望幽沒敢再造次,隻是絕不相信薛明明的話。
大白看不下去了,仗著自己如今是兔族的族長,也有了與望幽對峙的資本,“你的意思,寧願相信來路不明的謠言,也不相信福澤你們百年的薛家主?”
望幽瞪了她一眼,卻被大白回瞪,兩人都是族長,他本沒資格教訓她,再說了她是嫁給薛家主的兔子,怎麼也比望幽更有話語權。
胡萌萌雖不是族長,但卻是狐族的前公主,更是被狐王尊崇的未來繼承人,此刻也學著大白的模樣凶巴巴地嗬斥了兩句。
反正她要是有個怎麼樣,狐王不會善罷甘休的!
仙君,薛家主,兔族族長,狐族公主,還有一隻化作原型看起來就很凶惡的豹子,作為鶴鳥的望幽閉了嘴,卻壓製不住心裏的怒火。
薛明明到底是長期與妖族接觸的人,讓雙方都冷靜下來,對於望族長的憤怒和不滿她也理解,不妨坐下來慢慢梳理情況,也算是給大家一個交代。
因為族長小女兒在外被殘害的消息,整個小鎮子都是吵鬧的鶴鳴聲,薛明明頭疼,讓望幽先安撫住它們。
望蘭的屍身被放在了她自己的床上,確實是被長期消耗拖累的憔悴模樣,望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薛明明一家卻隻是冷眼看著,難道他料不到會有這麼一天麼,他都沒有思量過女兒在外的下場麼。
“望族長,你說實話,為什麼明知女兒在北邊還不阻止,是不是也知道夏家的事。”
望幽聽到薛明明的問話,閉著眼哀歎一聲,顫抖的下巴不似裝出來的悲傷,“不是我不阻止,是我阻止不了,老實跟你們說了吧,望蘭她,是愛上了夏家的家主。”
這絕對是他們沒想到的,薛明明有些站不穩,鬧哪出?
也不知是被薛明明的身份壓著還是親眼見到女兒的麵目,暫時打消了疑慮,望幽有些心虛愧疚地向她深深行了一禮,又重重地歎了口氣。
“我知道,按理說望蘭該被送給薛家主的,可小女早在幾年前,與北方夏家的家主夏易有了聯係,還越來越親密,我身為鶴族的族長不好離開地盤,又顧及夏家也是道法師更是不敢去。”
話說到此,大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不敢去北邊,就敢放任年幼的女兒去?
“那魂珠又是怎麼回事,本該有族長掌管的魂珠,就因為給了年幼不經事的望蘭,才招來這殺身之禍的。”
說到魂珠,望幽的臉色難看了幾分,抿著嘴好似作了一番掙紮後才開口道“因為我女兒要是離了魂珠……就不是她了。”
薛明明看到了他眼角的情緒,沒有出言打斷他,望幽努力忍著悲傷,扭頭看向床上那具蒼白冰冷的屍體。
“望蘭,是我先妻的化身,她在……兩百年前就壽終了,化為一隻小鶴重新修煉,我一直等著她,等著她修成人形後回到我的身邊。可她的妖力太弱了,幾乎與普通的鶴鳥無異,過個十幾年就壽終重生,想要修回人形,怕是無望……”
薛明明猜到了他後麵的話,與薛城互望一眼,望幽的淚水沒忍住,落到了望蘭的手背上。
“直到我鶴族與薛家定了契約,得了魂珠,滋養庇護我族,才發現她的壽命變長了,可還是不足以撐到修成人形,於是我鬥膽……將魂珠置入到她的命脈裏,以期讓她獲得最多的靈力。”
他的想法成功了,二十年前,望蘭的確修出了人形,可卻沒了當初的記憶,把曾經的伴侶當成了父親,還一心想要離開鶴族出去闖蕩。
望幽不是沒有阻止過她,不是沒有告訴她真相,可望蘭自打有記憶,就一直認為他是自己的父親,不僅不接受那幾百年前的關係,甚至出言傷害過他。
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跟一個年輕小姑娘,配麼?
於是望幽再不敢管她了,隻求她能平安快樂,可直到他被下人稟報望蘭去了北方夏家後,還是慌了神,卻發現他更加進不了夏家的地盤。
“你不是說沒去過麼?”
“都沒近到大門裏也算去過麼,我受了傷回來,發現鶴族被馭靈師攻擊了,於是再也不敢離開鶴族地界,好在望蘭每次都能平安回來,我也沒太在意,哪怕我知道……她愛上了夏家家主……”
薛明明搖搖頭,他就是個癡情種子還裝什麼高冷,“你早跟我說,或是更早以前跟我舅舅說,我們都會幫你啊。”
可這個時候他又裝起了清高,說什麼族內私事不好叨擾薛家主,薛明明無語,“於是你就一步步看著她掉入陷阱?”
望幽臉色一滯,握著望蘭已經僵硬的手指,“我以為薛家是堂堂正正的道法師,又有娶妖族女兒的傳統,北方的夏家也差不了多少,就算不能娶了望蘭,也不會傷害她……”
薛城更關心別的問題,“那就說明,一直跟在望蘭身邊的隨從有問題,明知道主子在夏家被人抽了命脈還不回稟,到死了才跑來跟你散布夏家主的鬼話,事實上,你聽到的那些話,正是在夏家,說給薛明明聽的。”
望幽早該想到這一層的,隻是沉浸在愛人離他漸行漸遠的悲傷中,輕信了下人。
如今細細想來當真破綻百出,不覺心驚,“難道……我鶴族早就出了叛徒。”
“這個具體也不好說,隻是望族長,你的鶴族,早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