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世業果 心經

法海這三天想了許多,隻是,他想的不是留下來的決定,而是在想,唐酒酒為什麼抓了自己卻不殺掉。

唐酒酒笑著說:“我為何要殺你?”

這個問題把法海也難住了,說起來,她們素來無怨,除了江湖上的立場不同,一個是正派,一個是魔教,竟找不到任何殺了他的理由。

唐酒酒盯著法海的眼睛,猶如陷進了浩瀚的星海之中。

“我跟你講個故事吧。”唐酒酒想起了清朝時期,她在那裏遇到的一個有趣的和尚。

她和他經曆了許多事情,明明心裏都在乎著彼此,可最後仍敵不過所謂的命數。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命格奇苦的女子,她愛上了一個單純有趣的小和尚。他們一起在山下化緣,一起餓過肚子,一起挨過打,一起走過很多很多的地方。後來,和尚回到了寺廟裏,與那女子不再來往。可是,緣份這種東西,又怎麼敵得過天命。女子去寺廟找他,苦苦求他跟著自己離開,可惜,他們離開的那天,女子瘋了,她殺了好多人,最後,還把帶著她離開的和尚殺了!”

唐酒酒的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滑落,悲傷,讓她的心陣陣抽痛著。

法海聽的入了神。

“後來那女子怎樣了?”法海問,看起來,他也在為那個女子感到不幸。

“後來...後來的事情沒有人知道。”唐酒酒苦笑著搖搖頭,誰能猜到這一世,她和法海的結果如何呢?

法海聽完了這個故事,竟有一絲神傷。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唐酒酒講完了這個故事,心裏飄蕩著一絲悲傷,久久難以平複。她知道今日是最後一天的期限,法海該給自己答案的日子。

她問法海:“你可想清楚了,要不要留下來?”

法海搖搖頭:“貧僧不能留下來。”

“為什麼?是因為我是玄衣教的人?”唐酒酒苦苦相問,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做的不夠好,法海就是不願留下來。

法海沒有說話,多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乃是少林寺的一代高僧,受萬人敬仰,又怎麼會留在魔教妖女的身邊?

唐酒酒說:“如果這樣的話,我可以為了你離開這裏。”

法海看著唐酒酒,這個女子說話的時候,眼睛那樣清澈,那麼認真,不像是在說謊。

他仿佛在唐酒酒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執念。

到底是什麼東西,使這個女子如此執著?

“施主願意離開玄衣教?”法海有些吃驚,便這樣一問。

“為了你,我願意!”唐酒酒如是說著。

如果法海離開了這裏,她肯定是不能留在玄衣教,她的目標是法海,她的一切都是法海。所以,那句為了你,並非什麼謊言。

唐酒酒放了法海,她在玄衣教的分壇交代了自己的事情,也非常清楚的告訴了分壇的人,她要離開,跟著法海離開。

玄衣教的人並不清楚,隻是感慨,曾經素手殺伐的壇主,為何情願跟著一個和尚離開?

因教中無人能夠阻擋她,便放任著唐酒酒和法海離去。

自那以後,唐酒酒便成了玄衣教的叛徒。

唐酒酒跟隨法海一路南下尋找欽宗皇帝趙桓,他們路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

這幾年,金人與漢人的戰爭一直未停,百姓苦不堪言,到處都是兵荒馬亂,流離失所的人。

唐酒酒和法海一路上打聽皇帝的事,一路幫了許多人。

唐酒酒曾給夜淩學習過煉丹之術,現在雖不能煉丹,但至少還能給人看病、開方子、煎藥。

法海對唐酒酒的重新認識,印象更深於清朝時期的初見。

“沒想到,你竟懂得這麼多?”法海雖然不苟言笑,但這輕淡的表情,已是他對唐酒酒最大的肯定。

“你是不是開始崇拜我了?”唐酒酒端著一碗湯藥吹了口氣,笑嗬嗬的說。

法海沒有作聲,這一路來,他已經習慣了唐酒酒的風趣幽默。要說崇拜,還不如說是另眼相看。

那天,有幾個金人持刀闖了進來,唐酒酒第一個拔劍砍在前麵,英姿勃發,那份勇氣絲毫不輸男兒。好在夜淩這次給她加了一些技能,設定是個武林高手。如果繼續設定為菜鳥,唐酒酒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的撩漢。

幾個金人隨即便被唐酒酒打敗在地,動彈不得。

她是一個殺伐果斷,愛恨分明的人,這幾年,金人強占漢人土地,給百姓造成苦難,唐酒酒對他們更是恨之入骨,正要揮劍砍了金人的頭時。法海的一根禪杖從中飛過,阻止了血腥殘暴的一幕發生。

“你為什麼要阻止我?”唐酒酒不明白,一個要救皇帝的人,怎麼會對金人仁慈起來。

“你已經把他們廢了,又何苦再造殺孽?”法海淡淡的說著。

唐酒酒轉身,她笑著說:“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是在擔心我,怕我作惡多端,不得好死?”

法海隻是阿彌陀佛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唐酒酒知道,法海這叫高深莫測,而且是最高的境界。

到了夜裏,唐酒酒也跟難民一起擠著睡,入秋的時候,天氣有點冷,唐酒酒雙手抱在胸前,偶爾還會說幾句夢話。

唐酒酒的夢裏是法海慘死在自己麵前的樣子,每次做這個夢的時候,她都會哭。

法海走到她身邊,見她這麼痛苦,便在唐酒酒的身旁打起坐,念誦經文。

這麼做的目的就是讓唐酒酒可以脫離噩夢的糾纏。

其實,他是一個非常體貼的男人。

慢慢的,唐酒酒便沒有那麼痛苦。

唐酒酒睜開眼,剛從噩夢中掙脫出來有些疲憊。

法海坐在對麵,他閉著雙眼,雙手合拾,念誦著剛才助她脫離噩夢的經文。

原來是他,是他幫了自己。

“謝謝你。”唐酒酒微微一笑,她知道法海關心自己。

法海睜開眼睛,停止念誦。

他的眼睛永遠沉靜且悠遠,看一眼,便讓人心神舒爽。

“你每天都會做夢?”法海突然關心的問,換作以前,他肯定不能這麼心平氣和的與一個魔教女子聊心事。

“是啊,那個夢一直困著我。”唐酒酒歎了口氣,目光又對上法海的沉靜,就是這張臉,不管是夢裏夢外,都會讓她心累。有時,近乎崩潰。

“貧僧教你念誦《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也許對你的噩夢會有所改善。”法海認真道。

唐酒酒眯著眼睛,她知道法海是認真的,也是為了自己好。

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要調侃他。

“萬一我悟性太高,遁入了空門怎麼辦?”

“那豈不是很好,佛緣慧根,可都是世上難尋的。”法海沒什麼幽默的愛好,每句話都是出自真言。

唐酒酒鼓著腮幫,微怒的瞪著法海:“我可不想一入空門,得以成佛。”

她捋著肩膀上的長發說:“我還是比較喜歡有長頭發的自己。你想啊,活在紅塵中,可以有七情六欲,可以穿五顏六色的漂亮衣裳,也可以嫁人生子。誒,多好的生活啊,我可一點都舍不得遁入空門。”

所以說,那些想要出家的人,願意斷發,斷情,斷欲的,簡直要命。

“隻是教你驅除心魔,你怎麼會想這麼多?況且,心經念了對你百益無害。”法海嚴肅的臉終於放鬆了。

唐酒酒受教的點點頭,她隻是打趣法海而已,他幹嘛那麼認真。

而且,她唐酒酒哪有那麼厲害,念個經就能成佛。

“跟我念: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唐酒酒認認真真的,坐直,盤膝打坐,跟著法海念著這一句。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

唐酒酒從未如此對佛經上心,也是跟著法海,她才領略到了佛經的力量,念誦它的時候,好像真的可以驅散內心的苦厄,使人心境幹淨且平和。

——

法海和唐酒酒救了這裏的人,便會有下一個目標,可到目前為止,皇帝的消息依然不清楚。法海開始書信給其他的門派,希望他們能夠出力尋找大宋皇帝。

法海在寫信的時候,唐酒酒蹲在一旁欣賞,人家的字跡蒼勁有力,一筆一畫都有靈魂。唐酒酒除了佩服,就是崇拜。

寫書法這種事情,她肯定不在行,但是畫畫,她一定可以。

唐酒酒趁著法海沒有注意,她拿著毛筆,就在法海鋪在地上的白袍上畫起了畫。

畫風有點抽風,大概可以看懂的是,有一個二次元的古風美少女,手裏拿著一支棒棒糖,對麵站著一個二次元的和尚,二人相望著,旁邊還有紛紛墜落的花瓣,整個場景都非常的像漫畫。

唐酒酒忍不住笑起來,她怕法海發現,她又掩著嘴偷笑,誰知,手裏拿著毛筆不小心在自己臉上畫了一條貓胡子,而且還是非常利落的一筆。

法海起身,他將寫好的信放在竹筒中,正準備找隻信鴿去送。

“唐姑娘......”他回頭看著唐酒酒,本來是要分吩些事情叫她去做,但他看見唐酒酒的花貓臉,整個人快要站不穩。

唐酒酒一驚,手裏的毛筆又在臉上加了一筆,現在倒是對稱了,一邊有一條長長的貓胡子。

“啊?”唐酒酒連忙扔掉了手中的筆,她以為法海發現了自己的傑作,生氣了。

她的神情有點慌張,有點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