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再見!尹天石

莫桑璃經常坐在沙發裏發呆,Angel就和神奇在一邊玩,家裏沒有了湛之諾的身影,少了他的笑聲,一下子就冷清了很多。

仔細回想這五年間,正是因為有他在,她和Angel才有了一個溫暖的家,也正是因為他的愛護,她才一直生活得平靜又快樂。

可是現在,他不知道究竟去了哪裏,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在外麵,心裏不知是怎樣的傷心痛苦,這裏明明是他的家,他卻不願回來……

她心裏忽然微微一顫,對啊,這裏是他的家,是他的房子,現在就因為她和Angel還待在這裏,所以他才不願回來,也許隻有她們搬走,他才願意回到自己的家……

她想到這裏,頓覺陣陣發冷,難道真的就這樣跟他分開了麼,可是轉念一想,如果不搬走,他可能一直不會回到這裏來,總不能讓他一直在外借宿或住酒店,這裏可是他的房子,該離開的應該是她和Angel。

莫桑璃心裏說不出的自責與難過,心疼他的離開,心疼他現在孤單在外,心疼他終於還是被她所傷害……眼眶一陣陣地發熱,卻又一遍遍忍住,不願讓懵然無知的Angel看出來。

尹天石默默地立於雲端,默默地看著那間房子裏坐在沙發中發呆的那個女人,她分明的悲傷難禁,卻一語不發地呆坐,而身旁是愉快玩耍著的Angel與神奇,笑笑鬧鬧的,與她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細細地看著Angel,這是他第一次仔細看著自己的女兒,一顆幾乎要冷透的心頓時為這個可愛的小天使而溫軟起來,他好想直接飛進去,抱一抱她,親一親她,可是……

他不知道湛之諾已經離開好些天,以為他是加班未歸,所以生怕他會很快回到家中,生怕會看到那一家人和樂融融的畫麵,無限的酸楚與苦澀讓他實在無法再在這裏待下去,轉過身迅速地飛離。

還沒飛近那個群山中的縫隙,就看到月色下一團雲霧自裂縫中緩緩升起,他心中一驚,忙疾速飛了過去,忍不住大叫了一聲:“瑰朵!”

直到這一刻,他才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孤獨感,瑰朵和宿莽一走,這個星球上就隻有他一個原星人了,從此以後,再沒有人輕而易舉就猜中他的心事,再沒有人總是跟隨在他身後,也再沒有人總是在他命懸一線時將他從死神手中拉回。

那一團雲霧落在了崖頂,霧氣散去,艙門緩緩開啟,瑰朵高挑又健美的身影出現在艙門口,仍像他第一次看到她出現時那樣英姿颯爽。她騰雲飛了出來,很快便來到他麵前,月色下俏臉明媚,海藍色的眼睛透著晶亮亮的靈氣。

她歪頭看著他,唇角俏皮地微彎:“你回來的正是時候,我正打算要走。”

他卻看著她沒有說話,每次來這個山洞,她總喜歡用“回來”這個詞,隻是她離開後,他也許再也不會回到這裏來了。

瑰朵立刻便讀到他心裏所想,一直壓抑著的傷感慢慢滲了出來,唇角的笑意也漸漸隱沒,她忙吸了口氣,不願這離別的氣氛如此沉重,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對了,我的腰扣被你弄丟了,你得還我一個。”

尹天石微微一笑,抬起手,手掌在她麵前攤開,掌心裏躺著一枚橢圓形的金質腰扣。

瑰朵驀然驚喜:“你早就做好了?”

拿起那枚腰扣,在月色下仔細地看,這一枚明顯比他以前做給她的那一枚精致得多,光滑圓整的橢圓形中間,是一朵剛剛綻開花苞的花,她好奇地問,“這是什麼花?”

尹天石微笑道:“這是地球上的花,叫玫瑰,和你的名字有一點諧音,我覺得很適合你。”

瑰朵點點頭:“我以為你又會弄一個小白在上麵,這個好,我喜歡!”說著便扣在腰帶上,低頭看了又看,很滿意。

尹天石的笑意漸漸斂去,看著瑰朵,真誠的雙眸中透著感激與藏不住的傷感:“瑰朵,我一直沒有好好地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回到地球來,在我最困難最危險的時候,感謝你用盡全力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不可能站在這裏跟你道別,可是對你,我真的感到很抱歉,一來到這裏,就把你拉進了一連串的麻煩事中,讓你在這兒過得並不愉快。”

瑰朵感到胸腔裏好像忽然湧進一股熱流,連帶著眼中都莫名地發熱。

她眨了眨眼看著他,他一定不知道,其實她萬分後悔把他送回地球,早知如此,還不如就讓他在喀圖星上牽掛思念,也好過現在無法解脫的痛苦悲愁,可是他此刻卻還在為此而感謝她,為她救了他而感激。

瑰朵咬了咬嘴唇,忍不住說道:“你一定以為,你兩次的生命垂危都是我一個人救了你,其實不是這樣,第一次,是莫桑璃不知從什麼地方找來了泯神絕,才把滲進你體內的伏仙滴吸了出來,第二次……”瑰朵忽然笑了笑,“你的心跳實在太弱,渾身血液幾乎都凝固了,我試了很多次都無法恢複你的心跳,可是當我在你耳邊反複地說,為了她,你一定要活下去時,奇跡就發生了,所以,你兩次能活下來,都是因為有她,我隻是在旁邊順水推舟幫了一下而已,你不用對我那麼感激。”

尹天石呆住了,怔怔地望著她,目光卻又像是穿透過她,望向了他腦中想象著的那一幕又一幕。

瑰朵卻在深深地凝視著他,仔仔細細地端詳,她想把他的形貌牢牢地記在心間,那星光般幽藍深邃的雙眸,那挺直端正的鼻梁,那從未開朗快樂地笑過但笑起來卻十分好看的雙唇……

星卓,我好像已經愛上了你,所以,我要盡快逃離……

她忽然向他靠近,踮起腳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尹天石驚了一下,還未回過神來,瑰朵就已飄然轉身,迅速地向飛船飛去,再也不回頭,隻是帥氣地揮了揮手:“再見!尹天石。”

他愣住了,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地球名字,看著她翩然而去的背影,他不覺微微笑了,再多的不舍與傷感也困不住她灑脫的心,唯有廣袤無垠的宇宙,才容得下她自在來去的美麗身姿。

瑰朵迅速地穿進飛船,關了艙門,立刻便啟動飛行。

她的喉嚨裏像是哽著一大團奇怪的東西,讓她的嘴唇止不住地顫抖。

打開顯示屏,尹天石一直站在雲團上,向她這邊凝望。她鼻間忽然一酸,眼前頓時就模糊了,慌忙眨了眨眼,一股熱熱的東西便順著臉頰滾落了下來,心中一驚,慌忙伸手一抹,指尖上潮濕晶瑩。

她怔怔地看著,忽然想起喀圖星上的夜晚,她曾好奇尹天石臉上那一點晶瑩的淚珠,原來這就是流淚的感覺,原來淚水是這樣滾燙的,是心懷裏無數的情感被點燃之後忍不住地激蕩沸騰而出,原來地球人的豐富情感,讓她最終也不能幸免,在最後離別的時刻,化為淚珠點點滴滴地流露。

瑰朵望向顯示屏裏尹天石越來越遙遠的身影,望著月色下的群山慢慢將他掩沒,望著黑暗中那些閃閃爍爍的人類燈火,眼前一陣又一陣的模糊,滾燙的淚水恣意地溫暖著她的眼眶,她的唇角卻慢慢泛起微笑。

這個奇特的星球最後送給了她這份晶瑩的禮物,她會很珍惜地保存著,等到哪天她又懷念這種流淚的感覺時,也許她會再次回到這顆美麗的藍色星球。

湛之諾很早就醒了,躺在酒店的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為了去海邊度假而請的幾天假已經用完,今天他該去上班了,總不能一直躲在酒店裏,總要走出去繼續開始他的人生。

是的,從現在開始,他要重新為他自己而活了,已經用五年的時間做了一個美好的夢,是時候醒過來重歸真實的生活了。

他看了看表,翻身下床,簡單洗漱後,就準備出門,卻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手機的短信鈴聲又響了一下。

他頓時停了下來,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誰發來的,這些天一直不斷的電話,一直不斷的短信,也一直不斷地表達著她的自責、愧疚、擔心與焦急,他越來越不敢看她發來的短信,每一次看到,都會動搖好半天,再看,就會更加動搖。

可是他心裏又分明知道,這一次絕不可以動搖,絕不可以讓她拋掉一生的幸福,隻為報答他這五年的相伴,她已經用生命保護過他,實在是足夠了,這一次,他絕不要她再用整個人生作為代價來保護他,思來想去,他實在沒有保護她的能力,唯一能做的,就是決絕地將她推開,推去屬於她自己的幸福彼岸。

他猶豫了好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打開手機的短信,可是那條短信的內容卻頓時刺痛了他的心。

“之諾,我不知道你現在到底住在何處,但無論何處都比不上自己的家,我想了想,忽然覺得好羞愧,這間公寓明明是你的,就算要離開,也該是我離開,現在卻反而逼得你居無定所,所以今天一早我就會和Angel一起搬走,搬去我曾經住過的那個地方,你也可以不用再住在外麵了。雖然我們搬走,可是我們並沒有離開,我相信時間會慢慢撫平一切,總有一天,我們還能再像從前那樣平靜幸福地生活。我告訴Angel你去出差了,她很想你,希望爸爸能盡快回到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