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坐上了出租車,神奇親熱地趴在尹天石的懷裏,莫桑璃一路上問了很多以前的事,他都詳細地講給她聽,想到很快就要送能源之核離開地球,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平安歸來,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她,他想把她失掉的那些記憶都幫她找回來,除了……他們之間那一段最珍貴的回憶。
車子開上了立交橋,這雖不是昨天那座橋,可是昨天的那一幕又仿佛出現在莫桑璃眼前,她眉心微蹙,思索了良久,終於忍不住問道:“天石哥哥,我以前有沒有跟你提到過黑甲天神?”
尹天石一怔,有些不敢直視她眼眸中無數的疑問,垂下眼假裝逗弄著神奇,輕描淡寫地說道:“沒怎麼聽你提起過,怎麼了?”
“你知道他曾救過我一次嗎?”她仍看著他,“我跟他……是不是很熟悉?”
一陣難言的酸楚席卷心頭,尹天石極力控製住想要告訴她真相的衝動,緩緩說道:“這個……我不太清楚,怎麼了,你為什麼會問起這個?”
莫桑璃有些失望地看著他,又看了眼正在開車的計程車司機,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麼,我隻是……隻是有些好奇而已。”轉過頭,望向車窗外,車子已經開下了立交橋,漸漸遠離,可一顆心卻始終停留在昨日的那些種種莫名的感覺中。
尹天石轉過頭向她看去,車窗外的風不斷輕拂著她柔軟的發絲,他注意到,她的脖子上還戴著他送給她的那個項圈,可是她卻已忘記了這項圈的來曆,過去的記憶早已煙消雲散,任她如何努力地去回憶,卻也隻能像此刻這樣,如玉般瑩白的臉頰上隻是無盡的迷茫與悵惘。
他忽然十分慶幸這五年裏她失去了記憶,如果不是這樣,他無法想象,她會被那漫長的孤獨等待與痛苦思念折磨成什麼樣,她失去了所有的記憶,重新過回了平靜的生活,現在的這一切才是她應該擁有的,也是他無法給她的,如此,很好。
他也轉過頭去看著車窗外,極力抑製著心胸裏仿佛要裂開般的疼痛。
他們終於走進了墓園,終於來到了葉芳芷的墓前,莫桑璃呆呆地注視著墓碑上母親的名字,悲傷慢慢在心頭彌散,當她注意到墓碑上母親去世的年月日時,頓時一驚,轉過頭看著尹天石:“我媽媽是在我生日的那一天……去世的?”
尹天石眉心微蹙,微微點了點頭,心裏暗暗地歎了口氣。
莫桑璃心中驚痛,有些無法置信:“怎麼會……怎麼會恰恰是我生日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天石哥哥,我媽媽是怎麼去世的?”
尹天石輕輕吸了口氣,緩緩說道:“那時你還在上大學,你媽媽準備了生日禮物,在去接你的路上遇到了車禍……”
他回想起那時的一幕幕,葉芳芷蒼白的臉,唇角湧出的鮮血,她囑托他的那些話,他無力回天的悲痛無奈……這件事對他來說,又何嚐不是一個巨大的遺憾。
“為什麼偏偏是我生日那一天?為什麼這麼殘酷?一年中唯一可以為我自己慶祝的一天,卻是我媽媽的忌日……”莫大的哀痛讓莫桑璃滿目淚光,命運的殘酷讓她經受不住地踉蹌後退。
尹天石忙扶住她,心疼地看著她:“小璃,別難過,雖然是命運的捉弄,可是你媽媽一定不希望你這麼傷心,每年你生日的那一天,你媽媽都會送你禮物,就算她去了另一個世界,我相信,她一定也會在這一天送給你滿滿的祝福。”
“真的嗎?”莫桑璃看著尹天石,滿眶的淚水再也蓄存不住地滑落,他好想為她拂去臉頰上的淚珠,卻終於還是忍住。
“你媽媽去世後,你總喜歡仰頭看天上的星星,”尹天石無比憐惜地看著她,柔聲說道,“你覺得最亮的那一顆星星一定就是你的媽媽,她一直陪著你,從未遠離。”
莫桑璃聽了他的話,心中微微覺得安慰,轉過頭又怔怔地看著那墓碑上母親的名字,默默地哀傷流淚,尹天石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陪著她。
良久,莫桑璃的心中才漸漸平靜下來,輕輕拂去臉上的淚痕,轉過頭看著尹天石,滿眼的感激:“謝謝你,天石哥哥,謝謝你帶我來看我媽媽,還讓我知道了很多過去的事情,以後,我可以經常來看看媽媽了,真的非常感謝你!”
尹天石微微一笑:“小璃,對我,你永遠不用說謝謝這兩個字。”
莫桑璃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向他的眼睛看去,卻隻看到眼鏡片的反光,探詢的目光頓時沒了著落處,愣了一下,隻好說道:“我已經耽誤了你不少時間,我們回去吧。”
尹天石卻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可以再耽誤一下你的時間嗎?我父親……也在這個墓園裏。”
莫桑璃一驚:“你父親也……也去世了?”
尹天石點了點頭:“我也想去看看他,你在墓園門口等我一會兒,我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我陪你一起去吧,”莫桑璃連忙說道,“我們曾是鄰居,我也該去看看他,走吧。”
尹天石站在父親的墓碑前,心裏十分複雜難言,隻能默默地看著墓碑上父親的名字,多年的日曬雨淋,這座墓碑已經十分陳舊了,時間實在過得太快,他以為隻是很短的時間,卻一晃就過去了五年。
莫桑璃看著墓碑上尹昊焱去世的時間,知道他比母親去世的更早,不禁轉頭向尹天石看去,卻忽然微微一怔,他那低頭不語的身影所浸透出來的悲傷,為什麼像是似曾相識,她不由睜大了眼仔細看去,卻見他忽然轉過頭來。
“好了,我們回去吧。”尹天石說道。
走出墓園,在門衛那裏接了代為看管的神奇,兩人又坐車返回市裏,眼看已經是正午時分,眼看就快要回到她所住的那個小區,尹天石心中不舍,猶豫了一下,說道:“已經中午了,你一定有些餓了吧,我請你吃飯。”
莫桑璃聽了連忙說道:“不,應該我請你,我今天耽誤了你不少時間,應該我來請。”話說完,她才想起自己忘記了帶錢包出來,頓覺尷尬,臉一下紅了。
仿佛已有許久沒有看到她這樣的粉頰含羞,尹天石驀地怦然心動,呆呆看了她一會兒,才忽然回過神來,忙說道:“沒關係,我請你吧,以前,我也經常這樣請你吃飯。”
莫桑璃看了看尹天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雖隻相處了半天,但這個天石哥哥讓她莫名地信任與親近,曾經的他們是多年的鄰裏,那種熟悉的感覺仿佛依稀猶存。
尹天石怔怔地注視著她,粉頰上羞色還未褪盡,唇邊卻淡淡浮起一抹淺笑,她的唇仍如當年,櫻花一般的粉嫩,小巧卻又豐潤……他忙轉過臉去看向窗外,強壓住想要吻她的衝動,卻壓抑得胸口陣陣的疼。
尹天石讓出租車司機送他們去了一家比較清靜的餐館,這家餐館裝修得古色古香,看樣子屬於高檔餐飲,所以雖是中午卻仍食客寥寥。
他們選了個最僻靜的角落坐下,隨意點了幾樣菜,莫桑璃打量了一下四周,隨手理了理頭發,鬆鬆的袖口自然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手臂,本就是輕逸出塵的氣質,這一瞬更是姿態清絕,尹天石看得微微一震。
五年的時光,竟將她雕琢得越發美麗動人,青絲如瀑,皓腕凝霜,頰若瑩玉,腮似凝香,那一對剪水雙瞳顧盼遊離,波光瀲灩中是無瑕的純淨,而這溫潤古舊的環境仿佛是專為她而設,她隻淡淡地坐在那裏,便像是一幅素色雅畫,自然而然便讓人轉不開眼。
她輕輕放下手,扶在桌麵上,素手柔荑,纖纖如玉。
尹天石心中一動便怔住了,這情景恍如當年,心深處暗藏了太多的愛戀,極想將她那柔若無骨的小手握於手心,卻最終克製著未動分毫。
精致的菜品一盤盤地端了上來,她卻每樣都淺嚐輒止,他知道,她急切地想了解自己以前的種種往事,可是這短暫的午餐時光哪裏盛得下二十年細細瑣瑣的回憶,一直到他送她回到小區門外,她仍意猶未盡。
“天石哥哥,我還能再見到你嗎?”她有些期盼地看著他。
他愣了一下,還是微笑答道:“當然。”
“那我可以留你的電話嗎?”她又問道。
他又愣了一下,有些尷尬:“我……我沒有手機……前不久弄丟了。”
她有些失望:“那我怎麼聯係你呢?”
他微微一笑:“等有空的時候,我會來找你的。”
她唇邊如清風拂過花瓣微綻,眼眸中似春暖煙波,信任地點了點頭,轉身牽著不情願的神奇向小區裏走去,走了很遠還回眸望來,淺淺一笑。
他的心被牽得一疼,幸虧你已經有了幸福美滿的歸宿,否則這一次我又怎麼忍得下心再次離開?
咬了咬牙,轉過身向僻靜角落裏走去,必須該走了,生活著他所至愛之人的這個星球,絕不能再遭遇穹納星之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