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尹天石問道。
瑰朵坐了起來,藍色的魚尾在小白身上輕輕拍來拍去:“當然是要帶回原星接受律法處置的人咯,你忘了我是神捕手嗎?”
尹天石想起自己的遭遇,淡淡說道:“既然如此,就放了他們吧。”
“放了?那怎麼行?”瑰朵蜷起魚尾,正色說道,“他們可是犯了重罪,要接受最嚴厲的懲罰,絕對不能放了他們。”
想到自己也曾被人說成犯了重罪,尹天石不禁嘲諷地一笑,不以為意地問道:“他們也是罪大惡極?”
“當然!”瑰朵的聲音略微大了起來,“那對黑白雙生子害得迦魯星上所有的生命全部滅絕,這是原星史上從未有過的重罪,罪大惡極都不足以形容。”
尹天石沒想到是如此殘酷的行為,感到萬分震驚的同時,又隱約覺得這黑白雙生子似乎還跟什麼事有牽連,但一時思路不清。
他朝飛船看了一眼,問道:“他們現在是清醒的嗎?”
瑰朵搖了搖頭:“已經無知無覺了。”
尹天石想了下,忽然騰雲而起,向飛船飛去,瑰朵知道他想去看看那對黑白雙生子,於是也一躍而起,重又幻化成先前的樣子,騰雲跟了過去。
尹天石走進飛船,打量了一下,這才注意到這飛船的內部跟自己那艘的內部近似,也有一間內室,走進內室,立刻便看到艙壁上並排吸附著的四個囚仙艙,每個艙內都囚禁了一人,左邊兩個囚仙艙內正是那對黑白雙生子,他們雖都閉著眼,但還是看得出來樣貌跟聞褚和十侵有些相似,尹天石心中一動,忽然想起嬋嫣跟他說過的話……
“嬋嫣是我的血母。”跟了進來的瑰朵忽然說道。
尹天石轉頭看著瑰朵,這才發現她與嬋嫣相貌的確有些相似,都是高挺的鼻梁,都有一雙洞察人心的靈眸慧眼,隻是瑰朵清秀之中還多了幾分英氣。
“繼續啊,嬋嫣跟你說了什麼?”瑰朵催促道。
尹天石微點了點頭,說道:“嬋嫣當時跟我說,九大長老內部為了原星的未來而分化成了兩派,我父親和你母親這一派認為應該留守原星,但聞褚與十侵他們極力建議移民外星,將外星改造成適合原星人生存進化的星球。所以我在想,這對雙生子為什麼要摧毀整個星球的生命,難道與聞褚十侵有關?”
瑰朵聞言似乎有些明白的樣子,邊想邊說道:“怪不得汩餘與虎隱膽敢做出這樣的事,難道是受了他們血父的指使?”
尹天石問道:“他們到底對迦魯星做了些什麼?”
“他們本來是被派去迦魯星曆練。”瑰朵輕歎了口氣。
“迦魯星上的人類也是我們原星的後裔,後來不知為何迦魯星的磁場漸漸發生轉變,導致那些原星後裔進化停滯,一直處於原始愚昧階段,而且體貌也越來越奇形怪狀,十分醜陋。青銅血族這一世所出的這對雙生子,他們各自身負正負磁極的能力,所以原星就派他們到迦魯星曆練,正好也可以通過他們的能力調查迦魯星磁場變化的原因,沒想到他們卻擅自倒轉磁極,造成磁場消失,抵擋不了來自宇宙的強烈射線,所有生命都因此而滅絕。”
尹天石搖頭,無法理解:“這是對生命的漠視與冷酷,他們是生來就具備高等智慧的原星人,自幼就受原星律法警戒,怎麼能做出這樣滅絕人性的事來?”
瑰朵說道:“你剛才說長老內部出現分化,所以我在想,會不會是聞褚與十侵指使他們做的。”
她上前兩步看了看囚仙艙內閉眼沉睡的黑白雙生子。
“正負磁極的雙生子在青銅血族裏好幾世才會出一對,所以特別被看重,聞褚與十侵想要實現移民外星,就必須要依賴這對雙生子的能力,要知道,一個星球的磁場強弱決定了這個星球的生存環境,原星也因此一直沒能找到適宜進化發展的星球,據說現在汩餘與虎隱的能力遠超上一世的磁極雙生,那麼他們就無疑是移民外星的關鍵之關鍵了。”
聽了瑰朵這一番分析,尹天石隱約覺得似乎有個謎團在漸漸解開,但具體是什麼一時還不太清晰,他邊想邊慢慢說道:“但現在,這對雙生子卻犯了原星史無前例的重罪,已經被抓捕將要遣返原星,如果回去,麵臨的必然是終生囚禁在囚仙棺裏……”
他想起那像是閃爍著地獄火光般的地穴,微微皺眉。
“聞褚與十侵必定千方百計想要保住這兄弟二人,如果失去他們,也就失去了移民外星的希望,所以……他們很可能……”他看向瑰朵,眼神猶疑,感覺似乎已慢慢接近真相。
瑰朵想了想,忽然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他們,聞褚與十侵……他們是正反物質雙生……”
尹天石眉頭緊蹙,不由痛心地閉上了眼睛,腦中仿佛看到了那摧毀一切的巨大爆炸,黑色的星球忽然間爆發出無比耀眼的光芒,頃刻便灰飛煙滅……
瑰朵不斷搖頭,簡直無法相信:“怎麼會這樣?為了保護他們的血子,他們就做出這樣決絕的事?怎麼會?”
尹天石睜開眼,緩緩說道:“聞褚與十侵畢竟是原星長老,他們不會是為了一己私利,他們雖然太過極端,但也為的是原星的未來。隻是……”他眉頭緊皺,十分痛心,“原星億萬年的智慧文明,還有那麼多無辜的生命,全都毀在這偏執之念上,這一次,是真正的滅絕,從此以後,宇宙中再也沒有原星。”
瑰朵看了看他,說道:“也不算完全滅絕,還有原星人存在啊,有我們,還有他們。”她向牆上四個囚仙艙看去。
尹天石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這時才仔細注意了一下另外兩個囚仙艙,裏麵沉睡著一男一女,女的一頭紅發很是搶眼,男的則身形十分高大粗壯,不由問道:“這兩人是誰?”
瑰朵抿了抿嘴,說道:“他們是神捕手,璞妍與宿莽,一開始是派他們二人去追捕雙生子,可不知為何,他們竟然被汩餘與虎隱收服,倒戈相向,後來隻好派了我們六個人前去,好不容易才將他們全部控製。”
“你們去了六個人?”尹天石有些驚訝。
“對啊,別小看這對雙生子,他們可比聞褚和十侵厲害多了,我們六個神捕手合力才終於將他們抓捕,然後我負責押他們回原星聽候處置,另外五個人去別的星球執行任務了。”
尹天石又看向那對黑白雙生子,他們看起來十分年輕,在聞褚與十侵心裏,他們一定就是原星的未來,可是,也就是因為他們,原星……
他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轉身走出,駕雲飛出艙外。
呆立雲上,望向遙遠的地平線,天空中的雙恒星幾乎看不出來在移動,但已經在向地平線方向傾斜。
一種說不出的傷感油然而生,那個本讓他有些抗拒的星球,如今突然消失,卻讓他心裏像是缺失了一部分,想要補回是再也不可能了。
他還沒有仔細看看那些綺麗的風景,那些神奇的花草樹木,那些充滿靈性的生靈,還有與他同樣血液的族人,尤其是他的血父,他還沒來得及真正了解這個陌生的父親,沒來得及多跟他說幾句話,沒來得及真正觸及到他的內心,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瑰朵跟了出來,看著尹天石沉默的背影,對這個人,她實在是充滿了好奇,他與她所見的任何一個原星人都不同,他的心裏不斷的有讓她感到十分驚訝與陌生的東西,讓她忍不住想要探索他的內心世界,想弄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會兒,她又讀進了他的內心,讀到的卻又是她十分陌生的東西,那些充滿了情感的內心獨白,豐富得讓她應接不暇,而那些複雜交錯的情緒,更讓她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像胸腔都被壓住了一般低鬱深沉。
喀圖星上的一天漫長得就像一年,但瑰朵卻並不覺得,她又幻化成半人半魚遊入水中,玩了好一會兒,又消失了好一會兒,才又忽然與小白一起出現。
她趴在小白的背上看著已經快要落入地平線的雙恒星,又轉頭皺眉看了看坐在囚仙艙裏的尹天石,隻要讀進他的內心,她就又有那種胸腔被壓住的感覺。
尹天石盤腿坐著,低頭看著手心裏的傳音晶石,從此以後,這塊晶石就隻是一塊冰冷的綠色寶石而已,再也不會有那種陣陣發熱的溫暖。
瑰朵坐了起來,胸腔裏悶悶的,忍不住深吸了口氣,有些不滿地看向尹天石:“你這個人,為什麼總是喜歡把一件事在心裏翻來覆去地想?”
尹天石抬頭看向她,見她一臉的若無其事,不禁說道:“如果原星真的是我們猜測的那樣,你的母親可能也……難道你一點兒也不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