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假期的最後一日,北方春城,寒冬使得落日的最後一縷餘輝更加刺眼。春城大學的實驗樓101室裏,他不情願的睜開眼,從好眠中清醒。
嗯?正準備化形的他發現自己的機身依舊在工作,沒好氣的低頭長?長發?不對,一定是今天醒來的方式不對!他使勁地眨眨眼,然而柔柔的長發隨風撓著機身,提醒著他這不是夢。
他忍不住低頭,看見了一個軟糯可愛的姑娘,在這冰冷的堅硬的轟鳴作響的機器旁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卻因她專注的神情而顯得異樣和諧。
黑褐色及腰的長發用黑色電話圈鬆鬆紮成馬尾,隨著低頭擺弄樣板,長發鋪撒開來,有幾縷調皮的落在機身上騷著自己冰涼的皮膚,又有幾縷隨風揚起。透過這絲絲帷幕,可以瞟見半張潔白如瓷的麵龐。那雙眼出奇嫵媚,半眯著安放試樣的時候,竟顯得分風情萬種,氣質古典的一張鵝蛋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嫩生生的,他甚至忍不住想去掐一把,感覺可以掐得出水來。白淨的小肉手打開機身上的照明燈,橙黃色柔和的燈光映照著女孩校對著機器時專注的神色。他忽然覺得自己冰冷機身下的心感到一陣溫暖,不像白日的金輝那樣刺眼,不像夜晚曬的月色般淡薄,一點一點,像這個女孩子一樣,軟軟糯糯的。
恍惚間,他竟忘了氣惱自己的機身這麼晚了還在被勞役,忘了驚訝為什麼今天做實驗的是個女孩,忘了……直到……
“師妹,吃不吃飯?”門外探進一個肉呼呼的男生,貌似是常去隔壁實驗室做實驗的男孩。“竟然六點多了,師兄你為啥不早喊我,食堂要沒有飯了”“怪我咯?你就一飯桶,跟你師兄我學著點,多幹活少吃飯。”“我那叫吃貨不叫飯桶好吧”“瘦子才能叫吃貨,你也就隻能叫飯桶”……隨著“啪嗒”“啪嗒”清脆的幾聲,關機,關燈,拉電閘,師兄與師妹相互調侃的聲音漸漸遠了淡了。
101室攏在了夜色裏,直到窗外的路燈混著月色流入,他才緩過神,鬆了鬆僵掉的臉,他從焊機中化出人形。沒錯,焊機,他是一台攪拌摩擦焊焊機,或者準確的說,他是一個焊機成精?他也不知道,隻知道有意識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台焊機中了,這台,恩,看起來跟其他焊機不怎麼像的大家夥中。他醒來時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冰冰涼涼的身體叫做“攪拌摩擦焊機”,直到後來有一天,他偶然飄蕩到了隔壁,遇到了自稱是“激光焊機”的老頭兒。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來源於“激光焊機”以及他介紹的其他成精的機器們。
他們告訴他,他在的這間屋子被人類稱為101室,他們這一層,放著各種各樣的跟他一樣被稱作焊機的機器,他除了隔壁的激光焊機,還見過幾個叫的焊機,幾個叫的焊機,他們常常呆在一起,工作起來也總是像晚上這樣嘁嘁喳喳地讓人心煩。除了附近的焊機成精,樓上還住著其他種類的機器精靈,例如他就見過一個萬能試驗機精靈來他們焊機精靈堆裏串門。
他們說,這個樓是學校的實驗樓,屋子裏有各種的儀器;他們說,這所學校被學生們稱作春城大學,是一所理工科學校;他們說,這所學校裏男孩比女孩多很多,像學習焊接專業的就更少之又少,他有意識之後,僅在他們屋裏見過一次,被稱為女孩的那一類……
他們還說,他們之所以存在,是學生們對知識投入的感情與執念常年附著在機器上,給予了他們意識,漸漸地意識凝聚成了形態……
驚訝於剛才看到的女孩,想起他們給他說的很少有女孩子學焊接專業的種種……甩甩腦袋,還是去找其他焊機玩去吧。勾勾手指剛打開門剛才腦海裏的那張臉躍然眼前。
“請問你是?”猛然間嬌嫩嫩的聲音打斷了他發呆。剛才走掉沒一會的女孩就站在他麵前。
“攪……”壞了!差點說漏了嘴……
“佼?有這個姓?”
攪?拌?摩?擦?焊?機?他的意識裏,好像人類的姓氏都沒有哇?尷尬了……
女孩不以為意的進了門“你名字麼?”
點頭,這種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挽救!
“韓,我姓韓。”諧音什麼的,突然感覺自己好機智呢!
“你好,我叫白雪,奇怪,我剛才走的時候明明鎖門了啊,你是怎麼進來的?”女孩神色狐疑。
“額……借的你師兄的鑰匙,嗯,我來借點東西。”說完韓佼表麵淡定,內心忐忑地拐向走廊另一邊。
白雪不疑有他,實驗室之間借工具什麼的再正常不過了。穿好工作服,白雪開始擺弄機器,打算利用晚上的時間再進行幾組實驗。剛走出不遠的韓佼感受到機器的啟動,哀嚎聲還在嗓子眼裏,就被吸了回去。工作!真是無語!自韓佼有意識以來,就沒有晚上工作過。晚上光線不佳,人的精力也不及白日集中,容易,出事故……可這個女孩→_→比那些來做實驗的男孩紙還拚命,多說無益,韓佼隻得認命工作。
被綁在屋裏工作的韓佼心裏十分不情願!他剛有意識不多久,心理上還像個人類的孩子,不懂得控製自己的情緒,更惶論懂什麼人情事故,本來晚上不工作的他可以出去曬曬月亮,可以去找其他焊機嘮嘮嗑,心情好了,學著那些資曆深厚的精靈,在實驗室裏汲取學生們留下的對知識的執念,聽說,就像傳說中妖精修煉功法會得道成仙那樣,他們的道行也有三六九等之分,至於會不會成仙他不知道,其他機器也隻是聽說罷了。韓佼之所以這麼快就有了意識,據說就是因為來101室做實驗的學生,有幾個很牛掰的,韓佼吸收了比其他精靈更濃鬱的求知欲,短短幾年就化了形。可是現在……晚上做實驗什麼的最討厭了!
韓佼還很弱,既然開了機,他就不得不回去工作,沒辦法阻止,但是,孩子心性的他豈會老老實實地?
白雪總覺得怪怪的。
移動機器吧,頭發夾到了試板中扯的生疼;打開風扇給工件降溫吧,卻覺得整個屋子都冷嗖嗖的;校準工件呢,又總是對不準……難道真像師兄們說的,晚上做實驗效率低?
別看白雪長得軟糯溫順,骨子裏卻是個特別倔強的人。如果說別人是不闖南牆不回頭,那白雪就是闖了南牆還硬要把南牆撞碎了穿過去繼續的人。本來兩個小時的實驗內容,白雪為了精益求精,也為了熟悉實驗流程,硬生生往後拖了很久,直到看門的老大爺凶神惡煞的來趕人關門,才匆匆收拾了離去。
韓佼去找其他焊機玩的時候,一副身體被掏空的模樣,引得眾人打趣半天。激光老頭用激光給自己點了根煙,吐口煙圈,悠哉悠哉道“小夥子,不要以為自己年輕,工作起來就不惜命!”
是我想工作的嘛?韓佼內心腹誹著。
“那小女孩見到你化形了?不會是想勾搭你吧?嘻嘻,好一出才女與男鬼的故事唔!我看,故事名可以叫俊男幽魂?啊?哈哈哈!”和湊一起嘰嘰喳喳地八卦……韓佼向來少言少語,別人八卦他就淡定的聽著,就仿佛他們八卦地是別人一樣。
“咦?”一向懶得理會他們的手工焊焊機難得插話。手工焊算是他們的老祖宗了,平時覺得自己資曆老,總是架子端得高高的,小輩們打打鬧鬧,他就跟個祖宗似的悠哉悠哉地聽,享受著承歡膝下的感覺,懶得跟跟他們一般見識。他一出聲,引得一眾精靈好奇地止了聲。
“那女孩的求知欲大概比常人更盛些吧,你不覺得自己的形態比平時更趨近於實體麼?”
他這麼一提,大家也都發現了這一變化,眾焊機紛紛羨慕,又有人說他好命,或許得個道,成個仙等等。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是福是禍,還得看你自己啊”手工焊老神哉哉地拍拍韓佼,神秘兮兮地又窩回去俯視眾生去了。
韓佼也不知是吸了哪個人的精氣,成了這種別扭性子,雖孩子心性,但性子卻很清冷,雖不懂人情世故,舉止卻很成熟。其他焊機八卦談天,他也隻是聽聽,更多的是獨來獨往地曬月亮,看風景,練練功,現下聽說那女孩可以提供修煉的好資源,說不動心是假。韓佼挑挑眉,他活著還沒什麼目標,或許將修煉得道作為現在的目標,聽起來也不算壞。有了能力,等自己真有什麼想做的事了,也不至於半點準備也沒有。
韓佼打定主意,決定好好地利用這大好資源。不過不知道那女孩是個什麼樣的人,自己已經被她看過化形,若是個性情豁達的,或許可以跟她攤牌,商量商量,於修行有利,也於她實驗有好處,若是個不好相處的,或者心思機巧之人,雖然這事對雙方都好,但若被她知道了去,自己被威脅或傳給他人,則是糟糕的很,該找個時間,試探試探地好。
次日晚飯後,白雪回到實驗室,發現又有個陌生的男生在。雖然昨晚打過照麵,說過幾句話,很遺憾,白雪是個臉盲,而且僅針對於男性。僅僅看看,是分辨不出人來的,除非特意去記每個人的特征,仔細分辨聲音等等。實驗室大多是師兄,為此她可是苦惱的很,特別醜的給人印象深刻還好說,其他的就太為難她了,所以她見到眼熟的一概稱師兄,微笑著打招呼,認人什麼的,慢慢來吧
“嗨!師兄!”白雪見屋裏有人,很自然的打了聲招呼。
這下韓佼納悶了,自己明明昨天跟她說了幾句話啊,這個奇怪的名字還是她起的,這就忘了?還是她根本不記得?他不敢直接搭話,萬一說話的時候,她打開焊機,自己豈不是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