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恍惚

起初是黑暗,是極其空洞的黑暗,在黑暗中我找不到自己是什麼;感覺自己就像一團雲,一團黑色的雲,在這黑暗的空間中四處遊蕩,找不到可以停歇的地方。

就像我有時候在想的那樣,就像是人的靈魂,單純的靈魂,或許在脫離人的身體之後,或者幹脆就是在進入人的身體之前或許就是這樣的形態,隻是它那個時候還是另一種物質,不被人類所認知,而且還是無意識的狀態,之所以進入人的身體也全是因為意外。

就在虛空中飄啊飄啊,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也不知道該向何處去。

然後開始有了亮光,在黑暗中突然出現的一個明亮的方向,會是一條光明的大道,吸引所有渾噩的靈體向哪裏趕去,我也在其中,我和身邊不知道的不認識的和我一樣的體態的東西一起向哪裏趕去。

不知道是走過去的、跑過去的還是飛過去的。總之我們都到了哪裏,然後是一道光門,很亮,人根本看不清楚那裏麵到底是什麼,更不知道那裏會通向那裏,但是很多人都進去了,他們和我一樣在進入之前都有過猶豫,隻是我猶豫的時間要長那麼一點兒,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自小我的反應就比較遲鈍。現在也是一樣。

我看著自己身邊的他們一個個的在猶豫好一會兒之後都前仆後繼的衝入那道光門進去了,但是我還是不敢進去,歐文很擔心自己進去後會去到哪裏,會去到一個美好的地方,還是一個恐怖的地方。

膽小不是什麼好事兒,但是有時候謹慎一點兒也並沒有錯。至少目前為止我都還沒有聽見有誰在恥笑我。

雖然不斷有人進去,但是我的身邊的擁擠卻始終不曾有過減緩,我努力的保持自己現在的位置,不然人群將我擠進去,因為我到底還不想進去,但是我還是被擠得一小步一小步在向那道光門靠近。

眼看著那道光門距離我越來越近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往後退,退無可退了,前麵進去的人沒有一個回來的,我很快就會成為下一個了。我看到周圍的人越靠近那道光門就越模糊,甚至最後我模糊的看見在進入光門的那一刹那,所有同時進去的人竟然都變成了一個模樣。

這太恐怖了,簡直不敢置信。這麼多人在最後竟然全都變成了一個同樣的麵目,一個小圓球,被光亮包裹著,漸漸失去自身的色彩,變成渾身雪白,不然一絲雜塵。

我回頭看看自己,我的身體還是有顏色的,但是也在開始變了,我的腳是最先開始變的。我就要沒有腳了,但是我竟然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就跟做了全身麻醉一樣,隻有我的意識還是清醒的,我看到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兒的消解,已經快到腰部了。

“這是什麼情況”我在心裏大聲問道。

“啊”可是就在我的身體幾近全部消失就連我的意識都要模糊的沒有了的時候,我竟然突然有了另外一種神奇的感覺,然後痛苦的一聲大喊,我從這黑暗中醒轉過來了。

剛開始我還未能睜開雙眼,但是我已經有了對外界的微弱的感覺了。我的雙手似乎還有溫度,我的身體似乎是平躺著在一個冰涼的地方,腿很麻,全身都很麻,以至於我不能動彈分毫。

“這是怎麼回事兒?我這是怎麼呢?”我在潛意識裏自己問自己。我想想我這是怎麼呢,我想想,可是一直過了好半天我都沒能夠想起來。好在我的身體漸漸恢複了知覺了。我的眼皮最先開始能夠聽從我的指揮了,雖然我並不能將自己的眼皮抬起來,隻是能夠微弱的嚐試抬起來。

在我眼皮還沒有抬起來的時候我的小手指已經開始能夠動了,隻是輕輕的動一動。

“嗯”我呻吟了一聲,竟是我的喉嚨先醒過來。然後是我的嘴巴動了,不動就不會發出聲音了。然後我的眼皮終於抬起來了,不過我並不能看見什麼東西,隻是一片黑暗,我的眼睛還沒有醒過來。

然後我的身體開始接連恢複知覺,我慢慢的做起來,我現在能夠確定了,我竟然是睡在床上的,在我的左邊是窗戶,隻是拉上了厚重的窗簾,竟然連一絲光都無法透進來,難怪屋裏這麼黑暗。

我咳咳,我似乎是睡著涼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竟然跟屍體一樣冰寒,也難怪,一個人怎麼睡的熱被窩呢。

我還是慢慢起身,想要拉開窗簾看看外麵天氣怎麼樣。可惜身體似乎有些不聽使喚,好半天竟然才挪下床來。到底是年紀大了,這身體確實是不行了啊。

我慢慢扶著牆走到窗前,然後掀開窗戶,明天天氣似乎不太好,天上竟然連一顆星星都沒有,月亮就更不用說了,根本就看不見影兒。明天多半是個雨天啊,這兩天究竟是這樣的情況,雨水多的厲害。

我輕輕的撤回雙手,外麵一片黑沒什麼可看的,周圍的鄰居也都睡了,外麵一盞燈也沒有了,偶爾還能夠聽見兩聲狗吠聲,但是在這黑夜裏竟連狗也不敢太大膽的說話了,隻嗚咽兩聲。

還是睡覺吧,但是我又實在是沒了睡意,人到老年就是如此,總是睡著睡著就莫名其妙的醒了,然後就半夜半夜的睡不著覺。幸而,現在沒事兒做了,否則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還是回到床上躺著吧,也沒有要起夜的感覺,與其站著著涼還是在被窩裏暖和一些的。

我想想,依雪已經走了兩年零四個月另五天了,都兩年四個月零五天了,感覺還在昨天似得,竟然已經這麼久了。

婷婷也好久沒回來了,不知道和浩明忙是不忙。哎,要是當初多要一個孩子或許就好些了,其實這也是我自己,要是我願意的話,早就到婷婷哪兒去了,可是啊,我一個糟老頭子了,還有幾天好活頭呢,老都老了,也懶得去打擾這些年輕人了,況且就算去了,他們自己還這麼忙了,那有時間照料我這樣個糟老頭子啊。

還是這裏安靜,一個人住這麼大的一間屋子,想幹嘛就幹嘛,想什麼時候睡覺就睡覺,要是依雪還在肯定收拾的幹幹淨淨的,絕對不會是現在這樣的樣子。看看這屋子裏都亂的不像個樣子了。

依雪啊,要是你在就好了,你啊你,到好,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你應該等到把我送走了才準走的麼,你怎麼就這樣丟下我先走了呢。

走了就走了吧,竟然也不回來看看我,我一個人現在守著這麼大的房子,可是寬敞了啊,寬敞了嗬。哎,竟然也不捎個信兒給我,哪怕是讓我知道你在那邊過的好不好就行啊,你啊你,可別把我都忘記了吧。

最近我的這記性也不太好了,嗬嗬,都忘記了你以前的樣子了,要是不看著照片我都想不起來了,你個小胖妞啊,走的時候都還是一個小胖妞。

走了啊,你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就等著我來找你吧,可別急著走遠了啊,我怕到時候我追不上你啊。

老梁那家夥估計也還動不了了吧,前幾天我出去了一趟,他還是坐在輪椅上,每天起來出去透透氣,然後就又回去屋裏帶著了,讓他個老不死的東西來陪我吧,又不好開口,我們兩個老東西到底是沒用了,連自己也糊弄不走了,要是你在就好了,現在我這身體老是睡不熱。

瞧,你走前給我買的這條毛毯到現在都還用著呢,可惜,你個家夥跑了。沒了你在,這毛毯再厚也沒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