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工廠舊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 工廠舊事

回家來的第一頓飯,自然是要吃大餐。溫言拗不過媽媽,隻好乖乖地坐在客廳裏,一邊吃著水果,一邊聽著爸爸媽媽在廚房裏麵做飯的聲音。這樣的場景,在溫言家裏麵好像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出現了呢。

溫言隻覺得好玩,不管是之前在家,還是現在到了京城,自己都經常扮演著大廚的角色,像這樣子坐著等著吃飯的體會,還真的是好久都沒有了。看來,媽媽打定主意是要讓自己這個寒假過得舒舒服服的,要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了。

不過讓溫言沒有想到的是,這樣舒心又輕鬆的生活還沒過上一天,竟然就有了不速之客上門了。

習慣了早起的溫言即使是這個寒假沒有特別的學習和工作上的任務也沒有睡懶覺。早早地起了床,去之前常去的街心花園鍛煉歸來的溫言心情正好。家裏麵還是比京城要靠南得多,也綠得多,雖然現在已經到了年底了,但是街心花園裏麵還是鬱鬱蔥蔥的,一點兒北方的蕭瑟之意都沒有。她在樹下運轉著自然呼吸,還能夠感覺到這樣子寒冷的冬天裏麵,這些常綠的植被那種平和的生命力。雖然不是像夏天那樣蓬勃地生發的力量,但是卻也不是幹枯的枝條那種蕭索的凝絕的感覺。它好像一條冰封的河流,表麵看起來是寒冷的,凝結著的,但是在這表層的薄冰下麵,還有著緩緩流淌著的生命力。

帶著對於這樣一種平和積蓄著的力量的感應,溫言也可以感覺到自己內心所充實的一種特別的滿足感。這種滿足感如同一汪沉靜的深潭,並不需要用張揚的歡笑和興奮的分享來表達,隻是知道自己的內心深處始終都是充盈的,是豐富的,就如同這樣在深冬裏麵依然保持著生命力的樹,它依然是綠色的,但是那綠意無需盎然,這個時候是收斂,是積蓄,當春天到達,當生命的節奏到了需要勃發的時候,它已經經曆了長久的等待和積累,立刻就可以萌發出新生的力量,去開拓新的一年。

這次回家,溫言的計劃也是一樣。前麵的一個學期,與其說是在學習,不如說是在做各種準備,把京城的各種事項準備好,習慣大學生活的不一樣,和周圍的同學老師有限度地熟悉起來,再加上處理一些突發狀況。現在這個寒假,京城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一個大概的基礎,現在也沒有什麼新的大計劃要實施,正好就這樣輕輕鬆鬆地和爸爸媽媽還有陳凡一家,一起休息一下,享受享受家人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也許再去見幾位同學,這樣就是美好的寒假啦。而在這個過程之中,也可以讓自己好好地沉澱一下。在係統裏麵好好地開開荒,修整修整,把之前學的這些技能磨練一下。打好了現在的基礎,才會有更加自信的未來。好像自從重生起來,總是在追趕著去做各種各樣的事情,經曆過了心情急切的初期,現在的溫言開始越來越體會到事情要慢慢地做,一點一點地積累。

心情很不錯的回到家,溫言卻驚奇地發現自家已經來客人了。

“爸爸,媽媽。”溫言一邊進屋換鞋,一邊給爸爸媽媽打招呼。

溫媽媽剛剛招呼秦雲坐下就看見女兒回來了:“哎,言言回來啦。外麵冷吧?這個是秦阿姨。”

“秦阿姨好。”溫言乖巧地打了個招呼,然後就進廚房幫忙去了。這個秦阿姨這麼早來家裏是做什麼?這早飯都還沒有做呢,好奇怪啊。應該也不是和自己家多麼熟悉吧?要不怎麼自己都沒有見過呢?

溫言走進了廚房,一邊接過爸爸手裏的勺了開始攪動鍋裏麵的粥,一邊輕聲地問爸爸這個秦阿姨的事情。

可是爸爸卻隻是搖了搖頭,外加再聳了聳戶,他也不知道這個早飯之前就跑到家裏來的人是何方神聖,不過敲門的時候動靜倒是不小。

不隻是敲門的動靜不小,這會兒客廳裏麵的聲音竟然也是變大了:“主任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啊。想想那個時候我們也真是眼瞎了,他黃保領是什麼人?就是一個吃裏扒外的家夥,銷售屁本事沒有,就是到處拿廠裏麵的東西做人情,現在廠裏麵被扒空了,他倒是要調走了。我們怎麼辦?廠子怎麼辦?我們家那口子,什麼都不會,就知道死做死做,現在是做工就有用的時候嗎?”

然後是溫媽媽的聲音;“哎呀,你這是幹什麼?我也不是說不幫忙,但是我能力也有限,那麼大一個廠子,還有市政府,還有領導們呢,你也不要這麼著急,會有辦法的。”

“能有什麼辦法?能有什麼辦法?現在想想,那個時候主任你走,怪不得他那麼高興呢,可不是嗎?沒了您鎮著,他不是做這些事情更方便了嗎?我們那個時候也不明白,光是想著您肯定去了更好的地方,就是替您高興呢。我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要不然也不會想到要來找老主任您幫忙啊。好歹大家以前都是在一個廠裏麵奮鬥過的,那個時候把廠子從小到大的建起來,一起經了多少事兒啊。”

父女兩麵麵相覷,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就撥了音量,還說起了走投無路這樣的話?溫爸爸略微有點皺眉,如果說這個小秦剛開始進來的時候雖然來得太早不合適,也許真的是遇到了難題沒辦法,也可以勉強理解她。現在這段話說得就有不單單是有點兒無理,話裏話外的意思,難道是說自家的愛人拋下了工廠裏麵共患難過的同伴自己去享福了嗎?言言也許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溫媽媽離開的時候,工廠裏麵的人是如果的悄悄議論她的“傻”和“心大”,還竊喜她的離開給廠裏麵騰了位置,也搬掉了一個老頑固呢。現在呢?竟然是覺得這個老頑固當初頑固得對嗎?

溫言聽了同樣覺得這話真不像是真心實意求人的時候應該說的。隻是她現在在家裏麵還是習慣了自己的身份是一個小孩子,果然,這會兒溫爸爸就出麵了:“小秦啊,這個事情也是一件大事,你這麼一大早的跑過來就要我們馬上解決這個事情怎麼可能呢?說了這麼半天也累了吧?你吃了早飯沒有?要不要一起吃一點,就是包子和粥。”邊說著,邊把一大鍋粥端了出來。

把粥鍋放到桌上,溫爸爸揚聲說:“言言啊,拿碗。”

秦阿姨似乎這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太唐突了,人家家裏麵還沒有吃飯就跑過來,而且剛才太激動了,講話可能也講得過了一點。溫爸爸發了話,她就訕訕了停了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到溫言把碗拿出來,才驚醒了一般,連連擺手說到:“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啊,我吃過了吃過了。那,那個,主任啊,我先走了啊。您,您有時間去廠裏麵看看啊,大家都很想你呢。您幫忙想想辦法啊,我們這……也是沒有辦法了,真是。”最後一句話幾乎就是咕噥著,秦阿姨慌忙地就站起來一路退到了門口去,簡直是逃似地消失在了門外。隻是留下了桌上的一大把香蕉和一大袋桔子。

溫媽媽隻來得及在門口喊了一聲:“小秦慢點兒啊,不要著急啊。”

最後的這一段舉動,倒又讓溫言對這位秦阿姨的印象好了那麼一點點,三個人吃完了早飯,她才從溫媽媽嘴裏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溫媽媽原來在的工廠叫錨鏈廠,對,生產的就是那種很粗很粗的船上才會用到的錨鏈,停船的時候把錨扔下去,錨鏈就拉著船停在了海上。別看這麼說好像這個東西很簡單,裏麵其實也有一定的技術含量,而且,如果錨鏈設計得不好,在海底出來走錨,就是錨沒有定住船使得船身移動的情況,那也是非常危險的。

錨鏈廠雖然建國之後不久就在C市建起來了,部分原因也是因為C市離著長江不遠,運輸起來方便,但是一直用量不是很大,廠子也的確不大,發展得也不好。直到溫媽媽參加工作分配到了錨鏈廠,那個時期國內出現了一段時間造船業的高速發展時期,他們這間小小的錨鏈廠也是抓住了形勢,再加上政府的支持,的確有一個時期他們廠得到了長足的發展,也可以算是C市的支柱之一了。

但是真的進入到了九十年代,廠子其實活力已經越來越小了。錨鏈這個東西,說簡單也簡單,照了老樣式,老標準把鋼材彎折成形再焊接就行了,但是說複雜也可以很複雜:表麵工藝怎麼處理,用什麼樣的環扣,是不是和現在國際的先進水平接軌,多的是可以再研發投入生產的地方。甚至於,是不是可以從錨鏈拓展到錨鏈周邊的工業設備?是不是可以利用和船廠的關係做船用的其它設備?

隻是可惜,當時的廠領導並沒有把心思放在了怎麼讓廠子在新形勢下轉型和進步上,麵對著外麵市場經濟帶來的越來越激烈的競爭,他們似乎渾然不覺,沒有想到怎麼把廠子搞上去,倒是很快想到了一個新鮮點子怎麼把錢搞到手。

這個新鮮點子現在說起來就一點兒也不新鮮了,非法集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