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同行
從軍校回家要轉幾次車，蕭儀潛下了一趟公交車正站在樹蔭下等。京城七月流火，這會兒才將將入了七月就熱得這樣，真是讓人無端地心裏就燥熱。
就在這一片讓人鬱燥的熱氣之中，突然一個身影撞入了蕭儀潛的眼簾：那是他無數此午夜夢回曾見過的身影，輕靈躍動，一身天藍色的連衣裙，這夏天的燥熱似乎在這樣一片藍色之中完全沉寂下來，連樹上的蟬鳴也仿佛在耳畔消失，修長的雙腿仿佛踩著舞步，裙擺輕搖，纖腰一束如同柔軟又堅韌的楊柳，高高束起的馬尾辮隨著腳步在身後輕輕甩著。
蕭儀潛有一瞬間的怔愣，來不及反應，卻發現來人明媚的笑容綻開，快步向自己走來，仿佛帶來了一陣涼風，把這麼久以來壓抑著的鬱熱都掃清，耳邊響起驚喜的呼喚聲：“呀？師兄，你怎麼在這裏？”
溫言看見蕭儀潛在路邊的公交站處等車先是詫異，後就是驚喜了。有一年的時候沒有見到這個師兄，雖然之前切磋什麼的也挺受欺負的，不過溫言還是知道蕭儀潛其實很照顧自己，雖然兩人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同門，不過他對自己的照顧一點也不少，甚至還特地打電話回來給自己關照如何和梁東相處。說起來，一年沒見，還真是有點想念，沒想到今天竟然巧合之下碰到了。溫言立刻快步走了上前，給蕭儀潛打招呼。
蕭儀潛經過最初的疑惑，驚喜，黯然已經平靜了下來，雖然心裏掀過一陣巨浪，但是表情的怔忡隻在一瞬，現在臉上隻有純然地意外相逢的喜悅：“我正好放假回家，在這裏等車。你怎麼來京城了也不跟我聯係？”話語裏並沒有責備，隻是有幾分遺憾，溫言來到京城自己完全不知道也沒有能盡到地主之誼。但同時又有些隱約的欣喜，完全沒有聯係，自己也沒有計劃的情況之下意外相遇，這也許就是緣分。隻是……罷了，至少，遇到了也應該好好照顧，哪怕是像個哥哥一樣，像個師兄一樣去照顧。
“唔……上一個星期一直都在到處跑……而且也沒有師兄的聯係方式。”溫言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來了京城一周，倒真的是忙得腳不沾地，再加上一開始梁東帶她去和朋友聚會的時候並沒有看到蕭儀潛，之後這一周她的心思都在看店麵，想著過些日子在香港的處女秀，真的是完全沒想起來和蕭儀潛聯係。不過也沒什麼吧，就算是跟表哥，自己也是昨天才有時間聯係呢。溫言默默地自己給自己辯解了一下，不過表現出來的可是不好意思地低著頭。
蕭儀潛一聽她說沒有自己的聯係方式頓時語塞，因為這一年來極力想去避免這一份誘惑，想隔開和她的聯係，蕭儀潛並沒有把自己的聯係方式告訴溫言。也許這麼做時，心裏還帶著一份“不告訴她，她隻是因為沒有聯係方式才不會和我聯係，而不是不想和我聯係”的安慰。但是，此刻，魂牽夢係的人站在眼前，之前再多的抗拒死守都在遇見她的瞬間已經土崩瓦解，蕭儀潛頓時有一種一點也不想再抗拒，再無謂掙紮的情緒。何必再這樣守著一步不敢邁過？不敢去打聽她的消息，不敢去追逐她的身影？這一年，他已經受夠了這樣靠著微末的點滴回憶去思念。即使知道不會有結果，即使知道不應該，知道自己不可以表現出來那一份感情，也知道自己並不一定能完全控製得住，他也不想再這樣逃避了。哪怕就是為了能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的身影也好，哪怕隻是能偶爾站在她身邊也好，再不要，再不要那樣自己把自己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即使，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樣掙紮過，又放棄了掙紮。
拿出本子撕下一頁紙，寫上自己住的宿舍電話，自己的手機還有家裏的電話，蕭儀潛遞給溫言：“這是我在京城的聯係方式，來了京城，以後一定要第一時間聯係師兄知不知道？”
“嗯，知道啦。謝謝師兄。”溫言開心地接過蕭儀潛的聯係方式，正好曉宇跟在溫言的身後也走到了公交站前。溫言回過身來從曉宇表哥拿著包裏掏出自己的手機，把電話號碼輸進去，一邊輸還一邊說：“這個是師兄你的手機號？我撥個電話給你，你也存一下我的手機號。”
蕭儀潛卻略有些僵硬的看著陳曉宇：這個男人是誰？怎麼和溫言這麼親密？還替她拿包？看起來憨憨的，年輕得很。
雖然陳曉宇和蕭儀潛同年，兩人都是才上大一，但是畢竟陳曉宇之前隻是一個在農村長大的孩子，即使成績不錯，見識也還是狹小了一點。即使是這一年在大學裏麵有所曆練，比起蕭儀潛來說，明顯要顯得稚嫩一些。
但是這會兒的情況，卻和兩人的閱曆相反。蕭儀潛目光僵硬地看著陳曉宇，陳曉宇則是溫和善意地看著蕭儀潛。也是溫言還在低頭輸手機號，這才錯過了蕭儀潛目光中的僵硬和探詢。
“言言，這是你師兄？”陳曉宇先出聲問到。
“哦，對了。”溫言這才想起來沒做介紹，一看到師兄太高興了，後來又因為沒要聯係方式不好意思，忙著補救，倒是忘了介紹：“師兄，這是我的表哥，陳曉宇，現在也是在上大一，在A大，暑假是來京城實習的。曉宇哥，這是我的太極拳師兄蕭儀潛，京城人，上的是軍校，很厲害的。”
聽到溫言說是她來京城實習的表哥，蕭儀潛的目光立刻就變了，變得熱情起來。兩人打過了招呼，蕭儀潛聽說溫言和陳曉宇是打算去故宮玩，立刻改變了自己的計劃。直接打電話回家叫了一輛車要帶兩人去玩，三人幹脆回到酒店在大堂吧裏休息了一會兒，等著車來了這才出發。
有了本地導遊就是不一樣，本來頂著大太陽奔走的旅途變成了吹著空調坐在小車裏。因為蕭儀潛特地說了是很好的朋友來京城，讓派來的司機懂點兒旅遊的典故，一路上溫言和陳曉宇聽著司機吳師傅介紹京城各處各地的景兒，聽著這些曆史人物風俗，真是比隻是看著青磚地紅磚牆有趣多了。其實就是蕭儀潛自己，雖然人在京城土生土長，要說去故宮，那也是好多年前小時候的事情了，倒是這一回好好的故地重遊一下。
不過這一次的重遊，他的注意力完全都不在吳師傅講的那些古代故事上，身邊這一角藍色的衣裙攝住了他的全部心神，隻覺得半邊身體都是熱燙的。這近在咫尺的倩影，比這樣夏天的太陽更加灼人，但是這些焦灼卻又帶著無以倫比的甜蜜，偶爾地挨近一些，似乎能聞到她身上似有若無的香氣，轉彎時她的裙角偶然拂過小腿，帶著讓人震顫的電流。
不一會兒，蕭儀潛就小心地拉開自己與溫言之間的距離，他不敢靠得太近，那樣太容易失去控製。就這樣，稍稍遠一點站著，看著她的身影，聽到她讚歎地聲音，心裏麵那滿滿的幸福感幾乎要溢了出來。
三個人跟著黃城根兒下活了幾十年吳師傅好好地遊了一遍紫禁城，這些房屋宮殿在吳師傅的嘴裏都是活著的曆史，一天下來，一直到太陽西斜，這才意猶未盡地從神華門出了故宮。
夕陽西下，眼睛今天飽餐了一頓古老皇城的美景和曆史，接下來……自然是好好犒勞空空的胃啦。
“唔，真是好吃。”溫言意猶未盡地吃掉手上的一串烤肉串，拍了拍肚皮，心滿 意足地說到。
不是說這一個星期梁東帶她吃得不好，相反，即使實在是兩人忙得沒時間，也會去繁華地區的著名的餐廳，而每天的晚餐幾乎都是環境風雅優美，菜品也精致美味的地方。隻是，雖然溫言現在算是很有錢了，接觸的圈子也是上上層了，可是骨子裏，她還是一個習慣了普通消費的普通人。而經濟實力和交際圈子帶給她的，可以說是一種從容。即使她自己不覺得，這種從容也會自然而來地散發出來。這就是人們說的“居移氣，養移體”。那樣精致的食物她照樣吃得開心，不會有絲毫的膽怯或者說是“賺到了”地大吃大喝，而這樣平民的肉串一樣是讓她欣喜。溫言功夫在身，身體也一直很好，這樣走了一天也沒有多疲憊，這時候坐在槐樹底下，就著人聲要上幾十個烤串，再來點小酒，好吧，是看著曉宇哥和蕭儀潛來點小酒，自己的要求被“未成年人不得飲酒”無情抹殺了，但是耳邊是皇城根兒底下的老腔老調，嘴巴裏是地道的京城烤肉，小風吹著，這感覺真是一極棒。
溫言吃滿足了，歪在椅子上捧著老酸奶喝著。這一口後世的時候她在網上饞了好久了，可是一直沒來過京城，也一直沒有享受過。粗粗的藍花瓷瓶子，稠稠的老酸奶還添了點蜂蜜的香甜，正好解了肉串的油膩。她小口小口的抿著，免得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其實現在即使她把酸奶吸得唆唆響蕭儀潛也隻會覺得溫言是和自己親近，高興還來不及。他和陳曉宇喝了一小杯，看溫言吃得眼睛都微微地眯著，小嘴油油的，享受極了的表情，即使這會兒天色已經有些暗，看不清楚還是讓人覺得美得像一幅畫兒一般。胡同裏的小飯店，是他小時候常常來吃的味道，雖然早就已經搬離了這裏，但是他還是會時常想念這裏的烤肉香。而現在，帶著自己心儀的女孩來尋覓這樣京城角落裏的美食，有一種分享童年的隱密喜歡。而他麵前的女孩，這樣自在地坐在小椅子上，頭發紮成高高的馬尾，露出修長的脖頸，在夕陽的光景裏暈上一層淺金，這幅美景在他的心裏一直刻著，很多很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