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信以為真

“尹公子來得不巧,三妹妹半個時辰前出府祭奠宜佳公主去了,一時趕不回來,父親現下尚在鹽監司,府中無人小女不得已前來招待,還望尹公子莫介懷。”

尹浩然身為皇兆府尹家二公子,皇帝器重的禦前侍衛,官職不高卻係簪纓之家,到曲府拜訪隻得庶女待見的確失禮。

說來奇怪,近來尹浩然來曲府曲凝香大多不在,或是出府,或是休息得早,兩個人已有好一陣沒見麵。

“曲大小姐何出此言,曲大人與香兒不在,偏生我此時來訪還得麻煩了曲大小姐前來待見,尹某已是羞愧難當。”

倘若知道曲府曲凝香不在府中,尹浩然定不會來這趟,麻煩了曲凝柔不說,還讓曲府上下為自己跑來跑去。

“尹公子與三妹妹有婚約在身,互相走動增進感情是好事,三妹妹不懂事還未去過尹府拜見二老,我們還怕二老介懷。”

自圍獵會上被清然公主抓著錯處訓斥過一回,回曲府又被曲青碌關了禁閉,曲凝柔已長了記性。

從前曲凝柔不怎的將自己庶出的身份放在心上,在曲府她仗著曲青碌與蘭姨娘寵愛,與嫡出別無二樣。

去過了圍獵會那樣的場合,才真正曉得嫡庶之分為何,甚至她無須多言,隻說她是庶出其他小姐就對你露出輕蔑神情。

這反而教會曲凝柔無論怎樣的情境下,謹慎規矩些總不會錯。尹浩然到底是皇兆府尹家二公子,她還是待人恭謹些。

“曲大小姐多慮,家嚴與家慈也已多年不見香兒想念得很,待香兒哪日做好了準備再去見二老不遲,怎會介懷。”

往日裏尹浩然與曲凝柔說話從來都中規中矩,曲凝柔此人心機太多,說話多有誇張之處,故而尹浩然著實不喜與此人多說。

奇就奇在今日曲凝柔格外安分,不似從前,開口就是說曲凝香的壞話,倒讓尹浩然奇怪。

“那是極好,小女有不情之請,不知我可否回了自己的院子,得請尹公子在此等候片刻,再過些時候三妹妹應該回來,小女不想三妹妹見了我壞了心情。”

說罷曲凝柔紅了眼眶,不禁掩麵而泣,尹浩然被曲凝柔情緒陡然轉變大吃一驚,他最怕女子落淚,見曲凝柔哭尹浩然就亂了分寸。

“曲大小姐何故說這樣的話,莫不是和香兒鬧了別扭,香兒為人心善,想來是和小姐之間有誤會,小姐有話且說,我回頭與香兒說去。”

尹浩然見曲凝柔剛才說話就不大對勁,果不其然是有什麼心事,不然依曲凝柔的性子怎會安分。

這麼些天過去,曲凝柔始終覺得自己在眾人麵前出醜,被清然公主訓斥責罰全是曲凝香的錯。

回了曲府,曲凝香對曲父參了曲凝柔一狀,讓她懷恨至今日。曲凝柔正愁找不到法子報複曲凝香,機會可不就送上眼前來。

曲凝柔避重就輕地對尹浩然哭訴了圍獵場上之事,圍獵盛會尹浩然隨侍在皇帝身邊,諸家小姐入高台時,他正好就在後方席間。

曲凝柔口中所說曲凝香害得她被清然公主責罰尹浩然不知,但害得曲凝柔在眾人眼前出醜一事,卻是尹浩然在席間時親眼所見。

尹浩然知道曲凝香與曲凝柔不合,可公然讓曲凝柔出醜實在有些過分。對曲凝柔說的她被害才致被清然公主責罰這樣的話亦信了幾分。

於尹浩然的印象中,曲凝香是愛憎分明之人,縱使厭極了曲凝柔,也斷不能以害人的法子去發泄心中不滿。

見尹浩然把自己的話聽進去,曲凝柔見好就收,不再多說曲凝香的不是,哭哭啼啼著堅持回了蘭苑去。

曲凝柔走後,尹浩然沒等曲凝香回來就直接離開,而遠在舒雲山上的曲凝香還不知曲凝柔在自己背後捅了刀子。

近日曲凝香總在做同一個夢,頻頻入她夢中的是一梅花精,在她夢裏那梅花精不厭其煩地夜夜重複一樣的話。

半個月下來,曲凝香已能將梅花精說的話一字不差地記下來。

世間萬物並非生來為妖,唯獨她最特殊,在萌發枝芽時,她就有了靈識,但僅僅擁有靈識,因修為不夠之故,她的世界總是模糊。

又因白梅山日日飄雪,視野所及之處全然是一片白。除了風雪呼嘯與梅樹枝丫生長的聲音,她再聽不見其他。

這種感覺持續了整整將近十萬年,這樣的日子無疑是枯燥的。就此渾渾噩噩過了九萬餘年,那個人的出現,使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宜家。今後,你便叫緋夭吧。”那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其實緋夭不明白,她本是白梅,而不是緋紅桃花,為何給她取名緋夭。這個問題,直到她死,也沒知道個答案

從那之後他時常會來梅林中和她說話,那人時常輕輕靠在緋夭的枝幹上,自顧自的說個沒完。

緋夭時常因不能開口回應他感到非常懊惱,為何修煉那麼久,就連說話都不能。假若自己能開口,他便不會那麼孤單了吧,緋夭那時是這麼想的。

可她未能等到那一日,那人有一天忽然一把火把白梅山上的梅林少了個幹淨,多少生靈一夜之間付之一炬,他自己也葬身火海。

縱是經曆了穿越一事,曲凝香也斷不信世間有妖這樣的說法,她的夢到底隻是碰巧還是暗示了什麼?

“小姐,你已經在公主的墳前站了兩個時辰,山上風大,我們還是快回去吧。”楚兒將狐裘披在曲凝香身上,為她係好。

曲凝香昨日忽然說要來舒雲山見宜佳公主楚兒便看出她心情不好,今早她們一路過來曲凝香不說一句話,看得楚兒揪心。

望著宜家公主葬在舒雲山上的墓,曲凝香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宜佳公主下嫁入曲府,按蒼龍國律法不得葬入皇陵,可憐宜佳公主膝下無子隻有一女,死後不得入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