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靛琳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泠翕正靠在榻上養神,聽到有人進來,並不睜眼,隻淡淡道:
“你會醫術?”
在記憶中,並不記得禾碩家的千金懂得醫術。靛琳被這麼一問竟也有些意外。
“前些日子我失足掉進了水裏,醒來之後便失去了記憶,但是一些東西卻記得十分清楚,想是以前學過的。”
喝了藥,泠翕嘴角帶著嘲笑,心道:“想也是,要不是懂得醫術如何專挑如此毒的藥下給了她,讓她成了這幅樣子。”
“你真的不曾向我父皇請旨要嫁與我?”
“我雖失了憶但是我自己是什麼樣的人還是清楚的,現在我不會去做這樣的事,以前的我也不會。不管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也罷,我隻會在解釋這一次,我沒有做過。”
靛琳說的並不大聲,但是卻異常清晰堅定。泠翕一時間也不知是不是錯怪了她,心下煩悶異常。
“歇吧。”
靛琳雖萬般無奈,但是仍不露出半點不願。
“殿下先歇息,臣妾整理些東西。”
泠翕心下明白靛琳的心思也不再多說,閉眼睡去。
不多會,屋外傳來陣陣嘈雜聲,泠翕在聽見外麵的喧囂之後馬上張開了眼睛,多年的軍隊生活早已讓他敏感異常,靛琳並未休息也起身來到泠翕身邊,正要說什麼卻被泠翕製止。
“大皇子,您不能進去啊,殿下已經歇了。”
“狗奴才,既然知道本皇子的身份還不趕快滾開,耽誤了本皇子與三弟的事情本皇子斬了你。”
朝陽宮的總管張青果然閉上嘴不再言語。泠翕嘴角扯笑:
“哼,果然是迫不及待啊。可惜得很,我還沒那麼快死,更衣,本太子就見見大哥。”
靛琳不多說,拿起衣服為泠翕穿戴起來。但看著泠翕蒼白的臉色又不再急著穿衣,而是走向梳妝台,拿出胭脂挑了一些抹在泠翕的臉上。泠翕在看見靛琳拿出胭脂後雖不明白她的想法但知道她一定有她的道理,很配合的不做聲。
剛剛放下胭脂,門就被踢開。
“三弟可在?”
靛琳隻覺一陣天玄地轉,便被泠翕抱在身邊。一道高大的身影頓時出現在內室。隻見泠翕隻著一件小衫剛好蓋住精壯的上身,臉色紅潤,而靛琳隻著中衣,更因剛沐浴過,青絲垂散臉頰微紅,空間中頗有幾分曖昧的味道。
“皇兄,你深夜到訪可是為了打擾三弟的溫柔夢?”
語氣中帶著輕佻。
“三弟可知今日父皇遭刺,幸得侍衛保護,不然隻怕。”
泠翕依然帶著淡淡的笑,隻是語氣卻也淩厲。
“那大哥不會以為我就是那個刺客吧?”
在泠翕回答的功夫,泠颯早已捕捉痕跡的打量了一下屋子。
“怎麼會?三弟現在貴為太子,這天下鬥遲早是三弟的,三弟又豈會行刺父皇,隻是侍衛回報,一路跟隨刺客到了三弟宮殿附近突然沒了蹤影,他們又不敢貿然進來搜查,這才稟報了我。”
“既然大哥也說是朝陽宮附近,那就是也不肯定。興許是進了離我這朝陽宮最近的晉陽宮也未可知。”
泠颯的臉色有那麼一刹那的難看,世人皆知,晉陽宮是大皇子泠颯的寢宮。泠颯有些尷尬。
“三弟說的甚是,既然這裏沒有,那麼大哥就不打擾你跟弟妹溫存,回我那晉陽宮查看了。”
說完忿忿的離開了。
剛離開不久,靛琳便掩嘴輕笑起來。泠翕有些不解。
“笑什麼?”
“你沒看見剛才大皇子吃癟的樣子,臉都黑了,我以前可是聽過大皇子泠颯的事情的。”
泠翕來了精神.
“哦?你聽說過什麼?”
“他呀是前孝怡皇後的獨子,本也極有可能立為太子的,卻因為皇後病逝而越來越不受重視,終究是與這東宮之位失之交臂,後來便也成了昨日黃花了。也難怪他不甘心,我可是聽說他強勢的很,也就是你能讓他吃了這麼大的悶虧。”
泠翕動了動胳膊,靛琳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泠翕的懷中,急忙起身,大窘,遂隨便扯了個話題。
“想是你那劍傷是拜他所賜吧?”
提到身上的傷,泠翕臉上閃出一絲冷光。
“不是他還有誰那麼想我死?他已經收買了宮中太醫,如若我喚來太醫,現在恐怕早就被父皇斬了。不過他怕是做夢也想不到,我宮中竟有人懂醫術。這鋼針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盡數取出的。”
“看到他四處打量卻沒抓到半點把柄想是鬱悶壞了,沒想到我為了給你止痛焚的香卻正好掩蓋了剛才屋子裏的血腥味。”
“謝謝你。”
靛琳對他這突如其來的謝意感到分外吃驚,但很快就又恢複了先前的淡然。
“這本就是我分內之事,況且。”
靛琳故意不把話說完,泠翕果然追問.
“況且如何?”靛琳掩麵笑了起來.
“況且,我可不想當一輩子的寡婦。”
聽了靛琳如是說,泠翕也難得的展開了笑顏。
“主子,就這樣輕易罷手了嗎?”
一個黑衣人靜靜的立在泠颯跟前。
“難不成,我還真的要剖開他的衣服不成,況且,即便是扒了,他也會找出一百種理由去辯解。如若不能一次找出證據,父皇是定會護著他的。別忘了他還有一個非常厲害的母後,今日我隻得罷手,但是南竟泠翕,你要記住,總有一天我會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說完手上的玉扳指就被捏的粉碎。
“今日我本是想去禦書房找一些東西,來證明我的猜想,沒想到父皇突然進去了,我隻得急忙脫身,卻不料大哥竟然會出現在那裏,那麼多的侍衛我一個人定然抵不過,所以假裝刺殺父皇,好脫身,竟沒料到他會汙蔑我是刺客。”
靜靜的說著,泠翕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和靛琳解釋這般,他竟然會莫名的信任她。
靛琳知道能讓泠翕冒著生命危險的東西定然不簡單。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冷血,竟然連自己的父皇都狠得下心。”
靛琳搖搖頭。
“我知道,皇宮是個人吃人的地方,如若你不去反擊,就會死在重重陰謀與鬥爭中。而且,你也是為了脫身,況且你不也說是假裝刺殺,好讓侍衛轉移注意力及早脫身嗎。”
泠翕的心中有著莫名的溫暖,這麼久了,其實誰都不懂她,除了霖兒,那個惟一一個住在他心裏的人,那個陪伴了他五年的可人兒。可是如今,卻又多了一個人比霖兒更加明白他心思的人,那證明了什麼?霖兒在他心中的地位會被眼前的人取代嗎?
不,不可以,即使霖兒現在雙腿殘疾,容貌盡毀也不能阻止他愛她的心。想到霖兒,泠翕忽然想起靛琳說過,她沒有設計嫁給他,而且,看她的樣子,不像說謊。
“你說,你從未設計讓我娶你,我信你。”
靛琳沒有絲毫不適應泠翕話間的跳躍性。嘴角帶著開心地笑。
“你終於肯相信我了。”
“我一隻以為是你的計謀,所有的矛頭全都直指你,但是如今我卻不這麼認為了。”
“隻要你相信我沒有設計你便好。況且,在大婚之前你與我隻不過一麵之緣,何談為嫁你不擇手段。”
聽著靛琳的解釋,泠翕心裏竟有一種釋然的感覺。
“你說你失憶過?”
“怎麼,你不知道?已經有些日子了,現在雖然也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但是身體卻無大礙了。”
“怎麼會失憶呢?”
“失足掉進了水裏了,醒來之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很晚了,睡吧。”
“殿下睡吧,臣妾再坐一會。”
泠翕心中明了,不再多說,轉過身去。靛琳坐在椅子上,想著今夜的事情仍然心有餘悸。不知不覺竟在桌子上睡著了。泠翕起身,傷口悶悶的疼著,攪動心肺。
看著靛琳的睡顏,睡著了的她依然絕色傾城,隻是少了一份對誰都淡淡的疏離以及防備。真不知一個養在深閨中的大家閨秀為何會透出這樣的神情。不自覺的伸出了手,上前撫摸著靛琳的臉。
靛琳動了動身子,讓泠翕回過了神,自己竟然會不由自主的想去疼惜她,這是不該的,即使她並未傷害霖兒,但是她仍然是禾碩嚴的女兒,對她萬萬不可鬆懈。看著靛琳的身子正在發抖,沒有猶豫,輕輕的抱起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
這下是真的睡不成了,淡淡的笑著,自己竟然會這麼溫柔的對待一個女人,一個霖兒以外的女人,一個敵人的女兒。真不明白這是怎麼了。夜涼如水,靛琳翻了個身,許是覺得有人在注視她,張開了眼睛,對上的是一對十分漂亮的眸子。
“殿下,為何還不就寢?”
剛剛問完這句話之後便後悔的恨不得咬下舌頭。
“臣妾的意思是。”
泠翕笑了笑。像是十分欣賞靛琳窘迫的模樣。
“明日我陪你回相府看看吧。”
泠翕的眼裏深不可測,讓人不知道他的目的。看著靛琳那沒有表情的臉,作為嫁入宮中的女兒,為何在聽到回家之後並無半點反應呢?
“你不願意?”
“自然不是。殿下肯陪著臣妾,臣妾自然是受寵若驚的。”
泠翕並不多言,仍是仔細的想在靛琳的臉上找出絲毫的情緒,可惜他失敗了,靛琳的臉上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