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可是覺得我今日殘忍至極？”鳳儀宮裏，溫柔手指摩挲著茶杯，目光裏帶著笑意望著葉嫋嫋，緩緩問道。
前半個時辰有人死在了麵前，後半個時辰溫柔居然也能夠如此談笑風生了麼？自己倒是還是小看了她。
葉嫋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後歎了一口氣，“你今日所為，就是為了讓我看如今的你是如何能夠在談笑之間輕賤一條人命？”
溫柔今日所為，著實是讓她覺得有些感慨，曾幾何時在自己麵前便是一隻黃雀落下都該沉默歎息半日的女子，終究是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人依舊，心非昨。
又或許是……自己一開始便不曾看透？
“我輕賤人命？”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溫柔低低的笑了起來，這笑聲居然是越笑越大聲，戛然而止之時，溫柔帶著三分陰鷙的聲音在葉嫋嫋的耳邊響起，“姐姐，我說了今日不過是讓你知道我當初為了這一切是有多麼的不容易，你以為那個賀蘭悅是我要故意刁難她？在這個宮裏來的人，誰不是人人自危，誰不可能就是下一個賀蘭悅？被你們擺了一道的薛玉兒也好，我也好，誰不是夜夜都難以入眠，你卻不同，你輕而易舉的得到了這一切，所以姐姐……你該知道我為何會做出這些事情了罷，所以我溫柔從來不欠你什麼，你也莫要用那樣讓我看了便覺得嘔心的眼神看我，我溫柔從來不比你葉嫋嫋差，你要的……葉家可以給你，我要的，是我自己爭取而來。”
溫柔這番話，倒是說得葉嫋嫋點了點頭，她的東西，的確是她自個兒爭取而來，隻是這手段卻不甚光明磊落。
而她看她的眼神又是什麼樣呢？這個葉嫋嫋在心裏想了一下，終究還是不曾想出個所以然來。
是心裏有了芥蒂，所以原本平常的東西就都會變了顏色？五光十色也會化為黯淡無光？昏天黑地可以變為山河月色？
眸子一寒，葉嫋嫋點了點頭，聲音裏滿是冰冷:“你所言的，我聽明白了，既然如此，那麼當初的你是用了什麼樣的手段，得到了這些呢？溫柔，你終究不是賀蘭悅，你不同，一般人是鬥不過你的，故而你也莫要覺得整個天下隻虧欠了你溫柔一人！”
“姐姐這句話還當真是高看我了。”低低一笑，溫柔眸子裏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向來柔和的臉也多了幾分冷絕，“我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願景而努力罷了，誰不是將別人踩在腳底下然後爬上來的，她們輸了，不過是因為手段太低罷了。”
溫柔之言，說得頗為殘忍，卻也符合了她如今的性子。
葉嫋嫋輕笑一聲，點了點頭，目光幽幽地望向她，目光裏帶了三分深邃，“所以，當初那個和你們一起選秀秀女的死，也是你所為？”
“她？”葉嫋嫋說道這個名字，溫柔似乎有些吃驚，過了好一會兒後才點了點頭，勾了唇角道，“姐姐還真是聰明，隻是不知道為何此事又是怎麼傳進姐姐的耳朵裏呢？”
這句話問出來，溫柔的眼神中帶了十分的警惕。
“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搖了搖頭，葉嫋嫋歎了一口氣，話裏有幾分感慨，當初她被完顏朝遠喚進宮裏養傷，也是對於此事聽到了一二，隻是當初不甚在意。
後來倒是打探了不少那個女子的事情，不為別的，在安懷長公主府裏曾經有過一麵之緣。
說是已經嫁為了人婦，夫家待其倒是十分客氣，夫君也算是貼心暖意，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如今聽到溫柔說的話，卻也是十分明了。
“是我又如何？”溫柔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臉得意，“姐姐可是覺得此事做得也很是精巧？”
當初將此事做完後，她也算是明白了那些個人不甚能夠構成威脅，自然而然也就放心了。
可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自己辛苦的努力都被葉嫋嫋輕而易舉的得到了。
後來的一切，看起來都像是一個笑話。
“溫柔，今日的那個賀蘭悅……其實還有別的緣故罷？”冷笑一聲，葉嫋嫋抿了一口茶緩緩問道。
愣了一下，溫柔的眼裏閃過一絲讚賞，繼而又變為了三分瘋狂，“姐姐看出來了？”
點了點頭，溫柔歎了一口氣，朝葉嫋嫋搖了搖頭，“姐姐，你也覺得賀蘭悅的長相有幾分與你相似罷？你想，我便是連你都容不下，又怎麼會能夠容下她呢？”
換一句話而言，她雖然此刻不能夠對付葉嫋嫋，但是對付一個賀蘭悅，卻是綽綽有餘了。
“溫柔，夜路走多了，是會遇見鬼的。”搖了搖頭，葉嫋嫋的目光仍舊平靜而自然。
溫柔想要自己內疚，那她又怎麼可能讓她如願以償呢？
聽到葉嫋嫋這句話，溫柔身子微微顫了顫，繼而咧開嘴笑了，“姐姐，往日裏咱們還一道說過，此事可當真有鬼怪之說，你不是說心若無鬼，身邊便自有神明麼？這句話，妹妹可是一直謹記於心呢，至於賀蘭悅……妹妹會在讓人告訴她，她今日的下場，是因為姐姐。”
溫柔這句話說完，嘴角勾起了得意的弧度，一張原本柔和的臉此刻看起來居然有幾分猙獰無比。
葉嫋嫋靜靜地看著她，就這麼看著，許久之後才搖了搖頭，“溫柔……你真可憐，你夜裏當真沒有夢到過她們？”
“閉嘴！”似乎被葉嫋嫋這句話刺激到了一般，溫柔突然猛然站起身來，眸子裏滿是狠厲與恨意，“你知道什麼，你懂什麼？”
“夠了……”搖了搖頭，對於這個樣子，如此歇斯底裏的溫柔，葉嫋嫋已經不認為自己如今還有和她交談的必要了，“到底祖母之事你打算如何安排，和我說說罷，否則再說下去，也隻是純粹的浪費口舌罷了。”
如今的溫柔，比她想象的還要瘋狂，還要歇斯底裏。
“姐姐著急了？”聽到葉嫋嫋突然轉變了話兒，溫柔不禁得意一笑，眨了眨眼睛，“莫要著急麼，橫豎明日個就能夠見著了。”
“祖母在哪兒？”聽到溫柔這麼說道，葉嫋嫋心裏的某個地方突然如同被打開了一個口子，當即忍不住迫不及待的問道。
“江老夫人好著呢。”看到今日從始至終，便是有人死在了她的麵前都依舊平靜淡然的葉嫋嫋突然露出這樣的神情，溫柔得意洋洋的笑了笑，“隻要姐姐能夠好好配合。”
“讓我先看一看祖母。”眯了眯眸子，葉嫋嫋眼裏晃過一絲警惕道。
“姐姐，你這個要求可就讓我為難了。”搖了搖頭，溫柔毫不客氣的拒絕，“姐姐應該明白此事若是做得不好，被陛下知曉了，姐姐便當真莫要想要出去了，妹妹我或許還真的就難逃一死了，姐姐你覺得我會冒這個險？”
“那你幫我將祖母送出宮，就不怕完顏傲發現？”冷笑一聲，葉嫋嫋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話。
“這就不是姐姐需要考慮的問題了。”歎了一口氣，溫柔搖了搖頭，倒是頗為體貼道。
看著溫柔眼裏那又重新升騰起來的得意，葉嫋嫋點了點頭，既然她知曉事情的厲害幹係，便不會不好好去做。
“明日何時？”葉嫋嫋別過頭去，望了一眼外頭將要黑下來的夜色，目光裏帶了幾分恍惚。
明日，自己便能夠走了，大哥他……也該快到京師了罷？
“明日亥時。”眸子裏閃過一絲深色，溫柔眯了眯眸子道。
“好。”點了點頭，對於溫柔安排的這個時辰，她倒是沒有什麼異議。
禦書房裏，小遊子有些不敢抬起頭看上頭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他不知道今日發生的事情，在陛下看起來算不算事……
“有話說話，居然還鬼鬼祟祟的。”哼了一聲，完顏傲擱下手裏的朱筆，眸子裏閃過一絲冷笑，哼了一聲道。
以小遊子的性格，他還是知道什麼事情該說什麼事情需要稟告的，若是有關葉嫋嫋的，恐怕早就說清楚了。
這麼一個樣子，隻怕是不知道該如何拿捏，而這不知道如何拿捏得事兒，恐怕也就和那個女人有關係了。
“陛下，今日倒是的確出了一些事情。”咬了咬牙，小遊子歎了一口氣，話裏多了幾分唏噓，“有個名喚賀蘭悅的秀女，許是被貴妃娘娘的責罰給嚇著了，一頭給栽死了……”
“賀蘭悅？”完顏傲皺了皺眉頭，倒是沒有對“一頭栽死”和“貴妃娘娘的責罰”而有疑問，反而對這個略微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有了興趣。
隻是這目光裏的神色，怎麼看都不像是對於一個身死之人有什麼憐憫。
“就是……就是陛下那日去看秀女的那日，對她誇讚了兩句的秀女。”目光裏閃過一絲無奈，小遊子不禁有些感慨這條人命死的輕賤。
小遊子一說，完顏傲便想起來了是何人，秀女那兒，他隻去了一次，那些個女子，他也隻對一人說過讚賞，其緣故便是那個女子在自己去之時正在表演才藝，而她的眉目與葉嫋嫋有三四分相似……
隻是沒有想到，卻是突然死了。
不過……這又如何？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完顏傲眯了眯眸子，有葉嫋嫋在，那些個人還需要用來幹什麼？
至於溫柔……今後他有大把的時間跟她慢慢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