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一趟馬車從慕容府門口緩緩駛出,慕容清風身後隨著一個眉目清秀的文瘦少年,二人一起緩緩上了馬車。
馬車行得很穩,很慢,馬車夫手裏的韁繩有技巧的擺弄著,在那匹頗有精氣神的良駒想要撒了歡兒撒開蹄子的時候又及時拉了回來。
馬車裏,慕容清風嘴角帶笑的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人,鳳眸難得是玩味的笑。
“丫頭,你這個樣子打扮若是讓這京師裏的女子看了,恐怕就不是芳心暗許而是要自愧不如掩麵而泣了。”將葉嫋嫋頭發上那一緞發帶挑開理了理墨發,慕容清風笑道。
隻見那白衣少年皺了皺眉頭,將自己的袖袍擺了擺,整理好了後,這才抬頭去看坐在一旁的慕容清風,目光裏帶了幾分猶豫。
這件衣裳是慕容清風給她尋出來的,雖說他不說,但是那上麵的味道,卻是明明白白的告知她,這是他曾經的衣裳。
隻是,這句話,她要如何問出口?
“莫要看了。”突然的,慕容清風噗嗤一笑,鳳眸都跟著彎成了一道上弦月,“這的確是我的衣裳。”
昨夜連夜讓府裏的人照著丫頭的尺寸改了,還在不算是粗製濫造,還是合適的。
“你府裏沒有別的能夠讓我穿的衣裳了嗎?”撇了撇嘴,難得的,葉嫋嫋也乜了慕容清風一眼。
若是有人看到馬車裏兩個如此英俊得讓人心醉,卻又氣質截然不同的的男子此刻卻大眼瞪著小眼互相不示弱的看著,怕是要驚了一地的下巴了。
“你莫非還想要讓我給你尋別的人的衣裳?”挑了挑眉,慕容清風的眉眼裏帶著幾分危險。
便是這個丫頭想,也要看看有沒有人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出來。
“我……”沒好氣的瞪了慕容清風一眼,葉嫋嫋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男人居然連這個都同自己計較。
她自然是不會去讓府裏別的男人給自己衣裳的,但是這個男人就不能夠在別的地兒給自己尋一套嶄新的衣裳嗎!
然而,不論怎麼說,莫名的,葉嫋嫋心裏還是有些說不出的開心。
攏了攏衣袍的袖子,葉嫋嫋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什麼芳心暗許自愧不如?誰不曉得京師裏的女子,早已經將眸子都投向了一處,芳心早已經塵埃落定到了一家了。”
說完,居然還抬了抬下巴輕輕哼了一聲,別過了頭去。
一身這般裝扮,倒是讓葉嫋嫋帶了幾分莫名的灑脫與瀟灑。
慕容清風自從在朝堂上大放異彩後,坊間便將這個男人傳得神乎其神了。
茶博士的津津樂道就罷了,加之他又是終日裏這麼一副嘴角帶笑的模樣,配上他那驚豔世人的俊容,怎麼能夠不成為女子們茶前飯後家長裏短的談資?
如今,又被一舉封了這大金朝唯一一位異姓王爺,可不知又會有多少女子樂不思蜀蠢蠢欲動了。
聽到葉嫋嫋這麼一說,慕容清風先是一愣,繼而不禁啞然失笑。
若是他還不曉得葉嫋嫋是在說自己,那就真的是……沒有資格留在這個丫頭身邊了。
“丫頭,你可聽過一句話,雖則如雲,匪我思存?”挑了挑眉,慕容清風俊美的容顏靠近葉嫋嫋,將那別過去的臉掰了回來。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
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這句話,葉嫋嫋怎麼會沒有聽過?
然而……
乜了他一眼,葉嫋嫋又將頭別了過去,嘀咕道:“那今日一大早放在府門口的花籃是哪家的公子給送來的?”
愣了一下,慕容清風鳳眸裏閃過一絲無奈,搖了搖頭。
這哪裏是哪家的公子送來的,分明是不曉得哪家的小姐讓人放置在門口的,這丫頭,今日是在埋汰他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換了一身衣裳還是出了府,慕容清風卻是覺得今日的葉嫋嫋同往日裏比起來,有一些不同。
即便這種變化幾乎讓人看不出來,卻讓他能夠很深刻的認知道。
或許他的丫頭,不該被那一間小小的屋子困住。
“嫋嫋,那個花籃,我不是讓下人給扔了嗎?”無奈的搖了搖頭,慕容清風的話裏居然帶了幾絲討好的意味。
“是嗎?”輕笑一聲,葉嫋嫋挑了挑眉,“若是別家的姑娘以為是你喜歡,特意收了起來,明日再送呢?”
在姑娘的那兩個字上,葉嫋嫋特意加重了音調。
“不會。”慕容清風搖頭淺笑,若是他的丫頭知道他將那一籃子花給丟到了什地兒,便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
而且自己明日便要離開京師了,還有要送的必要嗎?
隻是,有的事情,不與這個丫頭說道罷了。
偶爾看看她這般鬧鬧的模樣,也是別有一番樂趣的。
“我今夜便走了,我可不知道明日會不會有。”輕輕哼了一聲,葉嫋嫋乜著慕容清風的眸子道。
愣了一下,慕容清風的心微微一顫,伸出了手,“丫頭,過來。”
“過來做甚?”葉嫋嫋挑高了眉頭。
“過來。”慕容清風隻是點頭,目光深邃。
撇了撇嘴,看著慕容清風的眼神,葉嫋嫋心裏不禁有幾分莫名的觸動,但也應著去了。
“啊——”隻一接近,慕容清風便將葉嫋嫋攬在了懷裏。
“你這個丫頭,專會給我說戳心窩子的話。”歎了一口氣,慕容清風搖頭無奈道,“弱水三千,我隻心悅你一人;至此一生,願與你白頭偕老。”
二人的眸子相對,額頭相抵,慕容清風的話說得很輕,聲音很低,帶著三分深沉,卻讓人動情。
葉嫋嫋聽著,一個字一個字如同落入水裏的石子般敲進她的心裏,讓她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陣陣漣漪。
慕容清風對她說過不少情話,每一次都是如此,如此真誠,都讓她心尖顫抖,讓她不由自主的歡喜。
“君心似我心。”抿了抿,紅潤的唇瓣開開合合,如同一朵在春日裏扇動著翅膀的蝴蝶,牽動著那一朵朵花的心。
“所以,丫頭莫要東想西想。”拍了拍葉嫋嫋的背,慕容清風認真道。
“我隻是……”看著慕容清風如此認真的神色,葉嫋嫋有些愣怔,竟是一時間不曉得該怎麼說的好。
“沒事兒,丫頭,你的心意我都懂。”輕笑一聲,慕容清風將葉嫋嫋的身子擁緊了一些。
葉嫋嫋對他的心意,同他對她的別無二致,這一點,他從未質疑過。
然而,或許是因為他們二人多過於冷靜與自持,所以會比尋常的夫妻那般少了一些摩擦與激情。
慕容清風懂,葉嫋嫋也懂。
故而葉嫋嫋時不時顯露自己小女人的那一麵之時,慕容清風甚至會覺得心裏很欣慰。
然而,這種欣慰,卻也伴隨著心疼。
他不是沒有在認識這個小女人之前了解過葉家那個驕傲優秀得讓京師裏盡數男子仰望的葉嫋嫋。
所以,他一點兒都不介意。
他願意去哄哄她,去讓她心安。
“丫頭,你隻顧著尋我的麻煩了,可要我同你說說的你的?”待得葉嫋嫋鑽出慕容清風的懷裏,慕容清風眯了眯眸子道。
坐正身子,看著慕容清風那明顯危險起來的眼神,葉嫋嫋不禁訕訕一笑,“什麼?”
隻覺得慕容清風這個眼神頗具威脅,讓她不由自主的不敢去看。
“當時我還在葉府之時,京師城南的常家,揚城的秦家,還有……”慕容清風一邊看著葉嫋嫋的臉色,一邊嘴角帶笑地說著。
聽著第一個名字從慕容清風的嘴裏出來時,葉嫋嫋的眸子裏是詫異,到了第三個時,則轉為了呆愣。
這些人……慕容清風怎麼會都知道?
“這些人……我沒有答應。”葉嫋嫋吞了吞口水,聲音變得弱了些。
“我知。”慕容清風頷首道。
當然沒有答應,答應了那還了得,若是答應了,恐怕他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所以……”眨了眨眼睛,葉嫋嫋抓住慕容清風的袖袍,“這個事情,算是兩清了。”
“好。”慕容清風了然點頭,輕笑不已。
他給丫頭一把梯子,丫頭接住了,還不忘讓自己給搬回去嗎?還真是會劃算呢。
“對了,昨夜子時,四皇子府裏溫柔的孩子沒了。”將剛剛弄的有些亂的袍子整理好,慕容清風狀似不經意道。
心裏一顫,葉嫋嫋眸子閃了閃,就在慕容清風以為她會說什麼的時候,隻聽道一道輕歎的聲音。
“都是命數。”葉嫋嫋道。
過了一會兒,再道:“你不曾插手這件事情罷?”
“丫頭,你想到哪兒去了。”慕容清風輕聲一笑,目光望向隨著馬車微晃的穗子,眸子裏閃過一絲詭譎。
“那就好。”葉嫋嫋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卻沒有抬起頭。
剛剛還氣氛熱切的馬車,在一瞬間似乎變得有些沉寂。
慕容清風幽幽地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卻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丫頭看似不在意這件事情,但是他能夠感覺到她心裏的想法。
然而,她這般的模樣,自己定然是不能夠去打攪的。
有的檻,沒有人能夠幫忙隻能夠自己過,有的劫,沒有人能夠援手隻能夠自己渡。
他人便是有心,隻怕也是無力;若是硬來,恐怕會適得其反。
他相信葉嫋嫋會自己想通一些事情。
“過會兒就要見到祖母了。”就在慕容清風皺著眉頭沉默著,葉嫋嫋突然說話了。
“對。”心裏一動,慕容清風抬起眸子,微微一笑道:“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丫頭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