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慕容清風寒暄幾句後，桌上的菜也慢慢上滿了，看著那一盤盤美味珍饈，慕容清風的嘴角不知不覺勾了一絲笑容。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句話不論是在什麼時候都是對的。
“再過一日便要啟程了，今日這宴，本該是踐行，既然踐行，本該有酒，但是你不喝，本殿下也不勉強。”將茶杯端了起來，完顏傲點頭，“如此，本殿下便以茶代酒，敬平寧王一杯，祝你此去江南，一來解百姓之苦，二來一路順風。”
“多謝殿下的吉言。”頷首一笑，慕容清風端起自己身前的茶杯，給自己倒滿，抬起了手。
“如今本殿下有這些，說到底還是需要多謝你的幫扶。”放下茶杯，完顏傲看著慕容清風示意了一下，目光幽深。
慕容清風淡淡一笑，“殿下說的哪裏的話，當初我答應殿下的時候，殿下不也曾經答應過我一個條件嗎？”
頓了一下，再道:“更何況，我慕容清風如今能夠得到平寧王這個身份，不也是四皇子殿下的幫扶嗎？”
完顏朝遠雖說有心將自己捧高，卻不一定想要給自己這麼高的身份。
若非完顏傲在朝堂上說出他上次未曾實現的承諾，怎麼可能讓完顏朝遠給自己封王？
“即便不是本宮，平寧王也總有一日會有這般高度。”完顏傲輕輕一笑，話裏多了一些複雜的情緒。
驕傲如斯，大智近妖的這麼一個人，若是單單想想，卻是有些讓人覺得可惜。
然而，這卻沒有法子，生在帝王家，自己都是身不由己。
“殿下高看清風了。”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慕容清風看著完顏傲的眸子裏搖頭道。
完顏傲的話，是真也是假，但是慕容清風此刻卻並不怎麼在意了。
“對了。”手裏的杯子一頓，完顏傲挑起了眉頭，“剛剛你說的那個人，如今可是能夠告訴本宮了，若是……”
慕容清風此去江南，凶多吉少，若是真的能夠全了他的心願，自己便也不算食言。
“還不曾。”搖了搖頭，慕容清風眸子裏沒有遺憾，隻有感慨。
“是嗎？”聽到慕容清風這麼說，完顏傲心裏頓時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讓他有些不舒服。
“若是如此，那便有些遺憾了……”歎了一口氣，完顏傲莫名的道。
心裏不禁對這個男人有些惋惜。
他的這個願望，恐怕這輩子難以實現了。
“不遺憾。”輕聲一笑，慕容清風眨了眨眼睛，竟是難得的有這樣的表情，“總有一日會出現的。”
“難得聽到這般豁達的話，卻是不知是何等驚才絕豔的人，才能夠讓你如此等下去。”低低一笑，完顏傲搖了搖頭，話裏多了幾分莫名的歎息。
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那個對自己莫名奇妙總會有敵意，會在成親的第一天夜裏將自己趕出房門，還說恨自己的那個女人，再也不會回到他的身邊了。
而且……
完顏傲苦笑一聲，他便是連那個女人的屍體都沒用找到。
有人道死不見屍那麼就還活著，可是，若是活著，這麼久了也該出來了不是？自己派出去一批又一批暗地裏查詢的人，也該找到了罷？
生而不見得，死亦兩茫茫，那麼生與死又有何區別？
“殿下說笑了。”慕容清風仿若沒有看到完顏傲陡然失落下來的情緒，搖頭道。
他可沒有這麼好的心，來陪眼前這個男人因為自己的丫頭而傷感。
不管他的情義是真的還是假的，葉嫋嫋都隻能夠是他一人的。
放過手了，還想要拉回去嗎？也不看看自己是否還有這種資格。
“哪裏是說笑。”看了慕容清風一眼，完顏傲搖頭，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怪不得我聽父皇曾經說想要將本殿下的八皇妹許配給你，你卻給拒絕了，這天底下，敢拒絕皇帝的，拒絕公主的，你算是第一個。”
“陛下……如今倒是信任你。”眸子望著手裏的茶杯，慕容清風頭也不抬的道。
愣了一下，完顏傲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這個事情他居然知曉。
搖了搖頭，“如今父皇的身子大不如前，二皇兄也難得進宮，父皇有的事情也隻能夠同本殿下說道了。”完顏傲垂下頭，不能夠看到他眸子裏的神色。
聽不出真假。
“那便恭喜殿下了。”慕容清風輕笑一聲，淡淡道。
“哪裏來的恭喜。”完顏傲抬起頭，看著慕容清風嗤笑一聲，“總覺得這一切來的太快了，太容易了。”
往日裏，總以為會很難，總是千般部署，萬分籌謀，如今得到了，卻發現沒有想象的艱難。
而完顏傲知曉，之所以如此的緣故，皆在於自己對麵的人，這如何能夠讓他的心不五味雜陳？
“該來的，總會來的。”看著完顏傲的眸子，慕容清風的這一句話說得頗有深意。
“是啊……該來的，總會來的。”不知想到了什麼，完顏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惆悵，“若是這個世上再多點兒如同你這般豁達的人就好了。”
或許，也不用多，他也能夠這樣就好了。
“我也不是一個豁達的人。”慕容清風的手摩挲著杯子，鳳眸裏深邃一閃而過。
倒是沒有想到，完顏傲居然會在自己的麵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嗬……比本殿下好。”完顏傲搖了搖頭自嘲道。
“說起來，若是娶了本殿下的八皇妹，成為了當朝的駙馬爺，恐怕還不僅僅會是如此。”看著慕容清風淺笑的臉，完顏傲眯了眸子道。
或許說不定，父皇會留他一條性命。
“是我配不上公主。”搖了搖頭，慕容清風輕輕笑了一聲，“公主還是另覓良緣的好。”
什麼樣的公主，比得過自家的丫頭？
“在我看來，恐怕是你早已經心裏有人了罷。”完顏傲輕笑一聲，眯了眸子，“可不僅僅是父皇給你說這件事情，朝堂上的大臣，還給你塞少了女人？”
“雖則如雲，匪我思存。”慕容清風看向完顏傲的眸子，定定道。
愣了一下，完顏傲有片刻的愣怔，到但也隻是片刻罷了。
雖則如雲，匪我思存嗎？果然他猜的不錯。
“看來，你所要的那個人，便是這位了罷。”搖了搖頭，完顏傲的話裏有些感慨，“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子，能夠讓你冒著大不韙的罪名，連公主都敢拒絕。”
對於完顏傲的這句話，慕容清風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有的東西，他就不需要知曉了，更沒有資格知曉。
“此去江南，本殿下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沉默了一會兒，完顏傲突然道。
話題轉得如此之快，慕容清風卻沒有一點兒詫異。
他自然知曉完顏傲說的是什麼意思，當下心裏冷笑。
“殿下不必感慨，清風在朝堂上所言的，皆是心裏所想，並非迫不得已。”將茶杯端起，慕容清風抬手道。
對上慕容清風這時候的眸子，完顏傲不禁有一瞬間的慌亂。
“是，是嗎……”垂下頭，完顏傲咬了咬牙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哪怕他如何有心想要將此人留下來，父皇說的那句話，便足夠打消他的所有想法。
父皇說的對，一個葉錚便無能為力了，再出現一個慕容清風，隻怕是……
“殿下在想什麼？怎麼分神了？”將手裏的茶杯放下，慕容清風笑得人畜無害。
“沒事。”揮了揮手，完顏傲恢複了平靜。
“殿下……雖說我知有的事情不該同殿下說，但是逝者已逝，殿下還是莫要太傷懷了。”慕容清風歎了一口氣，語氣裏滿是惋惜。
完顏傲沒有抬頭，忽略了這一次慕容清風沒有掩藏起來的嘴角的那一抹冷笑。
身子一怔，完顏傲抬起頭，正想說什麼，外麵傳來小遊子的聲音，“殿下，娘娘過來了，給你燉了湯。”
雖說小遊子明明知道這個時候不該打擾自家殿下，但是溫柔說的話也有道理。
往日裏都是這個時辰用湯，太醫也說這個時辰最最好進食。
完顏傲臉色一僵，手指不由自主的縮緊成拳。
正準備出聲讓她回去，對麵的人卻開口了。
“殿下，既然已經來了，便用了湯罷，不論如何，身子總是要愛惜的。”慕容清風淡淡一笑，出聲道。
果然這個女人讓他厭惡不是沒有緣故的。
“讓她進來。”慕容清風如此說了，完顏傲便也沒有再多說，揮袖袍讓小遊子下去。
橫豎慕容清風來府裏不是藏著掖著的，畢竟他這可是奉旨餞行，隻是少有人知罷了。
“給殿下請安，給……平寧王請安。”屋裏兩道身影，讓溫柔的眸子微微閃了閃，略微有些不自在的行禮。
“將湯放下，便出去吧。”看了溫柔一眼，完顏傲的目光裏沒有一絲柔情，落到她手裏的湯盅上。
溫柔咬了咬牙，上前去，手心卻不受控製的冒汗。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看到眼前這個慕容清風就心裏有些害怕，總覺得自己身上似乎繞上了一條吐著杏子的毒蛇。
為何會這樣，溫柔想不到，明明他是嘴角帶著笑容的。
這麼想著，溫柔絲毫不知道她此刻一直將目光放在慕容清風的身上，而她的這幅表情，讓完顏傲看了個十成十。
怪異的感覺在心裏一晃而過，完顏傲不禁冷冷一哼，別過頭去。
溫柔一聽這個聲音，瞬間反應過來，別開眼睛的時候，臉色一片詫異。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即便如此還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