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簇擁下,一行人穿過亭台樓閣曲道回廊,直到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安懷長公主才回頭笑著對眾人道:“本宮這蓮花池在府裏的裏頭,倒是遠了些,可要到前頭的清虛亭休憩一會兒?”
“長公主殿下多慮了,雖說老婦身子已老,但這還是行得了的,往日裏去香山寺上香,走的可不僅僅是這麼遠。”司馬夫人今日是打算心思應和安懷的話了,抓緊了身邊侍女的手道。
而她所言,也的確是真。
香山寺之行,向來求個心誠,乘馬車行至半山腰,卻也要下來親自步行而上。
安懷長公主聽聞微微一笑,輕輕頷首,目光落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葉嫋嫋身上,眸子閃了閃,加快了步子。
隻是那一閃而過的亮色,卻是常人看不到的讚賞。
她之所以如此行事,無非是聽聞這個丫頭的腿腳在前一段日子傷了,隻想著走上一遭看她可會有不滿或是別的要求,倒是沒有想到,熬不過的居然是自己了。
果真是那個人的孩子,縱使是養在深閨之中,也是同別的女子不同的,倒是將那二人的性子各承了一半。
葉嫋嫋哪裏曉得安懷長公主心裏的心思,隻道是今日天氣尚好,過會兒她又不用如何操心,這才特意放寬了心當作一場賞玩了。
至於接下來的“評論”之說,葉嫋嫋尚且將此事壓在了心底。
這是她,前世曾未經曆過的經曆,故而,她活的是這一輩子的自己。
長公主府的布置,女兒家的精致中透著皇室的貴氣,少了三分皇宮裏頭禦花園的花團錦簇氣勢磅礴,但多了五分別具匠心楊柳依依。
薛玉兒帶著沁雨行在幾人身後,眸子跟在安懷長公主身後亦步亦趨的念莘身上一掃而過,再將一雙充滿了憤怒的眸子望向葉嫋嫋身後的溫柔。
手指一點一點的攥緊,薛玉兒不露聲色,心裏卻是恨這幾人到了極致。
蓮花池……
薛玉兒目光閃過一絲殺意,繼而冰封般繃緊的臉終於露出了笑容。
在這種地兒賞花,可還真是天賜良機,既然如此,便莫要怪她不客氣了。
而除去薛玉兒一雙眸子時不時在念莘娉婷的身子望去,葉嫋嫋在最初也看到她的身影。
皺了皺眉頭,心裏閃過一絲詫異,若是她記得不錯,這個女子……似乎同那個病弱的二皇子有幹係罷?
而二皇子,葉嫋嫋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如今都自顧不暇步步為營了,哪裏還有這般多的心思去管別個呢?
這世上,多的是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一行人中,最歡快的莫過於大皇子妃劉燕,隻見其一邊被侍女扶著,一邊東張西望,眼裏滿是笑意。
若非是因此地人物眾多,加之有一旁的侍女拉扯住了她的手,指不得這個眼裏隻有吃食與玩樂的大皇子妃會做出什麼讓人再度啼笑皆非的事兒。
然而,她這般歡樂的神色,看在安懷長公主眼裏又是一陣唏噓感慨,隻願她能夠一直有這份心思罷。
難得遇到這般嬌憨的人兒,如此性格倒也算是她的福氣。
又過了一刻鍾時間,眾人來到蓮花池畔,這才發覺長公主府裏不僅僅是別的布置別具匠心,便是這一小池蓮花也是巧奪天工。
“這……簡直如同人間仙境!”一貴女見此情景,不禁目瞪口呆,頓下了步子,忍不住歎息道。
在她的眼前,是一方月牙形的池子,月牙裏紅綠相間,煞是可愛。風一拂過,掀起亭亭如蓋的荷葉,露出了底層的白綠色,如同一層層水花波浪。
在月牙外頭,有幾座假山,假山相間處,是三座觀蓮亭,若是不仔細看,隻怕會以為本該立於假山之中。
而,為為人稱奇的,卻是在月牙池周遭升騰起一絲絲如雲似霧的氤氳繚繞。
正如那貴女所言,恰是人間少有,宛若如臨仙境。
葉嫋嫋的眸子閃了閃,朝那出聲的女子看了一眼,認出她就是那個在花廳之中討賞的女子。
而此刻,她的母親卻也顧不得嗬斥自家女兒的多言了,同樣看著眼前的境況有些緩不過神來。
微微歎了一口氣,葉嫋嫋將眸子裏的驚豔之色掩回深處,靜靜地看著眼前不似人間卻是人間的美景。
若是她猜得不錯,眼前的這些煙霧繚繞的氤氳熱氣,隻怕是因其地底埋了不少暖玉所致,這才會讓蓮葉上有如此一番美景。
“這也是當初父皇疼愛,用了兩塊大的玉石埋在了這池子底,否則怎的會有這麼一處好看賞玩之地。”看著眾人迷離的神色,安懷長公主輕聲一笑,姿態雍容道。
“先皇對長公主可謂是寵愛了。”這句話,瞬間在不少婦人心裏浮現出來,但是誰都不敢隨意說三道四。
“說起來,這蓮花池,也是本宮此次歸京後第一次所見了,若非是桂沐告知於本宮這蓮花池子裏的花都盛開了一半,本宮今日還不曉得該用什麼為題呢。”安懷長公主聽著眾人紛紛讚歎的聲音,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過了好一會兒,隨著安懷長公主一聲可自行觀賞,半個時辰後回到“澗惜閣”的命令下,一群人終於散了開來。
三五成群,笑語嫣然的朝著那些一朵朵散開的蓮花走去。
“長公主殿下。”跟著安懷長公主走到了一處平地,念莘緩緩地福身。
“去罷,你也去試試,若是想要不給他帶來麻煩,你首先得堵住幽幽眾口,可明白?即便是沒有那般身份,也得要有讓她們比不上的本事。”安懷長公主轉過身,看著念莘,平靜道。
那雙似乎看透了很多世事的眸子,帶著三分鼓勵。
念莘先是一愣,繼而定定的點了點頭,“是!”
“對了……”正在念莘轉身欲走之時,安懷長公主皺了皺眉頭,喚住了她:“莫要離那個薛玉兒太近。”
於公於私,念莘今日都該離這個薛玉兒遠些的。
念莘眸子閃過一絲感激,乖順的應下:“是,多謝長公主殿下提點。”
“去罷。”擺了擺手,安懷長公主看著念莘朝第三座亭子走去的步子,幽幽歎了一口氣,卻也稍稍放下了心。
薛玉兒,在第一座亭子。
“殿下,真的不用留個人在這兒陪著念莘姑娘嗎?畢竟她……”丁嬤嬤回頭看了兩眼那纖細的身子,隻覺得還是不放心。
“本宮曉得你在想些什麼,隻是她既然已經到了二皇子府,那些個東西,總是避免不了的不是?”安懷長公主搖了搖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走了兩步,看到丁嬤嬤還是一副皺著眉頭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搖了搖頭,“罷了,便依嬤嬤所言罷。”
說道,轉頭對另一側的桂沐道:“你便留在這兒,莫要過去便是,尋個地兒,歇歇涼罷。”
聽到第一句時,桂沐的大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樂意,但到了最後一句時,頭猛地點了起來。
丁嬤嬤啞然失笑,“你莫要真的就自個兒去納涼去了,且將這兒守好了,莫要出亂子,我便陪殿下先回去給她們準備筆墨紙硯了。”
“快去罷快去罷。”忙不迭的擺了擺手,桂沐盯著荷花池畔的一道身影一臉的興奮。
那個就是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四皇子妃啊,她一身月藍色的衣裙站在那兒,可是同花兒一樣嬌美呢!
想完這句,又在心裏加了一句道:“同長公主殿下年輕時一樣美!”
“小姐,長公主殿下走了。”瑞珠看了眼安懷長公主離去的身影,輕聲對葉嫋嫋道。
“嗯。”點了點頭,葉嫋嫋眼裏閃過一絲了然,“她若是在此,恐怕還得讓人拘束著放不開,自然還是離開更為好。”
“這樣啊,還是小姐你想得周到,原本我還想,她是主人,不在此可不就失了身份嘛。”吐了吐舌頭,瑞珠縮了縮脖子道。
“哪裏有什麼失了身份?她就是因為身份,才更要如此做。”搖了搖頭,葉嫋嫋說完這句話後,並不再多言此事。
“那小姐,咱們不同長公主殿下過去嗎?”扶著葉嫋嫋朝前走了一步,瑞珠再度輕聲問道。
自家小姐也是不需要參加這個的,倒也不如去外頭歇著了。
“良辰美景,怎能不看?往日裏隻能夠在書卷上看到三秋桂子,十裏荷香,在咱們京師,本就少有荷花,能夠有這個機會,還不得看看?”葉嫋嫋搖了搖頭,笑著道。
“哦!”瑞珠乖巧的應下,也放了心去欣賞這如畫般的美景。
心思簡單的瑞珠,自然是沒有察覺到自家小姐眸子裏一閃而過的深色。
葉嫋嫋的目光在眾人身上輕輕環顧了一圈,最後落到了那道已經到了第三處亭子裏的身影上。
總覺得,今日似乎會有什麼事兒會發生。
在第二處亭子裏,溫柔帶著流香緩緩地上了橋,上去後,溫柔並不看荷花,而是緩緩地從拿出了那封溫語讓劉燕帶過來的信箋。
信箋上的字體清秀而雅致,溫柔曉得這是溫語親筆所寫的不錯。
隻是,待她一句一句全部看完後,那雙向來平和溫柔帶笑含情的眸子裏難得的閃過一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