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兄,你怎的今日來了?”一踏進東風閣,葉青鬆不禁垮了神色,歎息了一聲道。
“怎的?葉弟莫非不歡迎我?”挑了挑眉,慕容清風似笑非笑道。
“哪裏哪裏!”聽到慕容清風這麼一說,葉青鬆也頓時反應過來自個兒方才的話確實有些偏頗了,不禁猛地擺了擺手,“方才是小弟我說錯話了,慕容兄莫要介意。”
“無妨。”輕聲一笑,慕容清風頷了頷首,“今日莫非府裏有什麼重要的人物來了?”
這話,說的頗為正經,正經得讓葉二哥的眉頭猛地一挑。
“慕容兄不知?”葉青鬆試探的問道。
慕容清風勾了勾唇,反問道:“知何事?”
葉青鬆嘴角動了動,愣是不曉得該如何回應。
也是,自家小妹歸寧的日子,在他看來是頭等的大事兒,但在別個的眼裏看來,隻怕也是微不足道罷?
“無事。”搖了搖頭,葉青鬆歎了一口氣道,隻心裏莫名的湧現出一股悵然若失的情緒。
“慕容兄今日前來,是有什麼事情嗎?”抬起頭,葉青鬆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神態再度同往日裏毫無異常。
然而,那眉目之間的一抹無可奈何與悵然若失的遺憾,又豈能逃過慕容清風的眼?
“得了一方琴譜,特來奏與葉弟聽,隻是……”話說到這兒,慕容清風搖了搖頭,垂下了眸子。
葉青鬆心裏一個疙瘩,“隻是什麼?”
“隻是總覺得有些不是時候?”嗤笑一聲,慕容清風抬起頭,直勾勾地對上葉青鬆,“葉弟,今日府裏到底是有何事?有什麼是我不能夠曉得的?若是……”
“非也!”不待慕容清風溫潤的聲音完盡,葉青鬆猛地打斷了他的話,“慕容兄說的可真是折煞小弟了,哎……說與慕容兄也無妨,今日是小妹歸寧的日子。”
“歸寧?”眉頭一挑,慕容清風手指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歸寧不該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兒麼?怎的葉弟反而愁眉苦臉的了?”
“話雖如此不錯,但……”葉青鬆欲言又止,他總不能夠說,他對四皇子完顏傲此人頗為不滿罷?
若真是如此說了,那才是傻了才是。
“葉弟到底在顧慮什麼呢?今日看著葉小姐,她如何?”慕容清風將手指撚上琴弦,目光微垂,讓人看不清裏頭的神色。
“小妹她,甚好。”後麵兩個字,葉二哥幾乎是咬著牙念出來的。
他都還不曾同小妹說上幾句話兒,怎的曉得到底好還是不好?
總彙就是,小妹嫁與了那麼一個人,讓他不曉得該如何說道了,對於那個人的身份,他又無法多說什麼。
看祖母的意思,祖母分明就是……罷了,祖母也是為了小妹好。
隻是,不知怎的,葉二哥總有一種想法,若是自家小妹嫁與的是眼前這個人,這些事兒便能夠迎刃而解了罷?
可惜的是,世事無常,終究隻是他想想而已了。
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葉青鬆不禁在心裏想,該是怎麼樣的女子,才能夠讓如此風華絕代,舉世無雙的男子青睞有加呢?
想到此,葉青鬆不禁問道:“不曉得慕容兄中意何樣的女子?”
“怎的?葉弟莫非想給我做一次月老不成?”挑了挑眉,慕容清風的嘴角微微上揚,話裏帶著三分揶揄的意味。
輕輕一咳嗽,葉青鬆方覺得自個兒這句話問的也是有些滑稽了,當下趕忙道:“慕容兄說的什麼話兒,小弟我,小弟我隻是想著,慕容兄這般的男子,若是在這種兒女情長之事上,會有怎麼樣的想法罷了。”
最後一句話,顯然說的有些底氣不足。
慕容清風手指輕輕撚動一根琴弦,慢條斯理道:“尋一個兩情相悅,兩相依偎之人便是極好的。”
“便是如此?”葉青鬆驚詫出聲,別的呢?容貌呢?品行呢?家世門第呢?這些,慕容兄都不需要考慮的麼?
“還要什麼呢?葉弟你覺得呢?這世上,能夠尋得一個兩情相悅的人本是不易,再需兩相依偎,更是難上難,否則,又怎的會有人言人有願,願至天必成這句話呢?”慕容清風搖了搖頭,哂笑了一聲道。
人言人有願,願至天必成。
願為深山木,枝枝連理生。
願為遠方獸,步步比肩行。
隻是這話裏,又莫名的有幾分悵然的滋味。
“人言人有願,願至天必成麼?”葉青鬆嘀咕了一句,突然猛地抬起頭來,“那在慕容兄眼裏,何為兩相依偎?”
“白首偕老,同甘共苦,互為知己。”嘴角的笑容被一點一點的收斂,鳳眸裏是一片沉靜,卻又莫名的讓人覺得如此的深邃。
葉青鬆的心裏猛然一顫,隻覺得自個兒似乎將慕容清風的那兩個要求想得過於簡單了。
深深呼了一口氣,想起了某個事兒,葉二哥輕聲道:“不知,在慕容兄的眼裏,如何才能夠稱得上是知己?”
“知己麼……”慕容清風的嘴角勾起一抹溫潤如玉的笑容,鳳眸間卻又帶上了幾分魅惑人心的味道,“就同方才我撫琴之時,所應和之人。”
“這……”葉青鬆眸子瞬間瞪大,隻覺得心口發苦,張了張嘴不曉得該說道什麼。
隻今一日,葉青鬆覺得,覺得自個兒在慕容兄麵前都快要詞窮了!
沉默了一會兒,葉青鬆抬起頭,哂笑道:“慕容兄不覺得以一曲定一個知己,過於草率了嗎?”
“何為草率?正所謂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能夠真正懂其中之意的,便不為草率之說。”慕容清風垂了垂眸子,輕聲一笑,“不若,葉弟告知我這人是葉府的何人,指不得當真能夠成就我的一番姻緣。”
身子猛地一僵,葉青鬆隻覺得這天意頗為作弄人,若是在往日,他自然是樂見其成的,隻可惜,隻可惜時不我待啊!
緩了緩神,葉青鬆在心裏歎息了一聲,咳嗽道:“慕容兄,小弟以為,能夠一起策馬,一同飲酒,一同射雕也可為知己。”
這句話,葉青鬆自個兒都說得頗為心虛,哪裏曉得慕容清風卻停下了手裏的弦。
“就如同阿莫同葉弟那般?”慕容清風正色的問道。
轟的一聲,有什麼從自個兒心裏被恍然炸開,葉青鬆沉默了一會兒,定定地點了點頭,“是。”
明知這隻是眼前的這個看似糊塗實則清明的人特意為了轉移自個兒的話而說的一番話,但對於這個回答,慕容清風還是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
於這個回答,他還是頗為滿意。
至少,他算是為那個孩子,求得了一個心安。
“阿莫那個孩子,知曉了定會極為歡喜的。”點了點頭,慕容清風淡淡道。
“慕容兄,阿莫他,可有給你送過信?”想起那已經去了近一個月的孩子,葉青鬆的心裏仿若有些空落落的。
“無事,莫要記掛他,他自是個有福的。”輕聲一笑,慕容清風朝葉青鬆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緩緩道。
“嗯。”點了點頭,聽了這番說辭,葉青鬆心裏既是鬆了一口氣,又不禁多了幾分惆悵。
誰人沒有幾絲愁緒,隻是難以與人道罷了。
便是知己,也有一些難以啟齒的話不能夠說的。
“公子,老夫人喚你去前廳用膳了。”突然,東顧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屋裏的葉二哥身子一僵,這才想起自個兒盡是不知不覺忘卻了時辰,當即臉色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他方才可是借口離開的,隻怕一去這般久,會引那個人的懷疑。
而且,他若是去前廳用膳了,那慕容兄一個人又該如何是好?
然而,他又總不能夠將慕容兄也帶去前廳不是?
否則,今日之事,便真的是鬧大了。
“葉弟隻管去便是,我這則該回去了。”垂了垂眸子,慕容清風自然曉得葉青鬆在為難什麼。
隻今日事情已了,他便也沒有再留在葉府的道理,除非……
“慕容兄這就走?”眉頭一皺,葉青鬆有些不認同的搖了搖頭,“慕容兄不若稍等一會兒,我……”
“不必了。”慕容清風淡淡一笑,“你還是快些個過去罷,免得讓江老夫人等及了,否則就當真是不好解釋了。”
“這……”葉青鬆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最終隻能夠起身,“今日是小弟款待不周,他日小弟定當登門謝罪。”
“無妨。”搖了搖頭,慕容清風也跟著起身,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道:“今日是我不明就裏,讓你難做了,你若是來了,我定好生招待一番。”
“公子,快些罷,老夫人都開始問了,四殿下和小姐都到了!”看著自家二公子還一幅魂不守舍,意猶未盡的模樣,東顧不禁有些焦急,催促了一聲道。
“不對,還是有何事兒不對。”搖了搖頭,葉青鬆擺了擺手道,“讓爺好生想一下。”
東顧一噎,看到自家公子突然這樣的神情,卻也住了嘴。
畢竟,鮮少能夠瞧到公子這般的模樣。
是何事兒呢?
葉青鬆在心裏琢磨好一陣,突然猛地一拍掌,可不就是那個曲子嗎?
慕容兄說的今日是來撫一個新曲子與他聽的,可說了這般久的話,到頭來哪裏有什麼曲子?!
葉青鬆回頭去看,目光所及之處卻隻有一道白衣飄飄的背影,衣袖成舞,仿若帶了一身逆天的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