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香此刻心裏自然也是焦急，不曉得為何方才還好端端的人突然便厥了下來，看著完顏傲顯然發怒了的模樣，心裏更是暗自懊惱不已。
低順的眸子猛地轉了兩圈，從溫柔的周身乜到那把琴上，突然間，流香靈機一動，腦海裏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琢磨了一下，扶住溫柔的肩頭，流香聲音帶上了幾分哭腔，“娘娘，娘娘你沒事兒罷，娘娘你莫要嚇唬奴婢啊……”
完顏傲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那道柔弱的身子上，一雙眸子裏瞬間又多了幾分陰鷙，死死的盯著流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著瑞珠還不說話，完顏傲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煩的朝外麵看了一眼，“來人，喚個大夫入府。”
此刻已經到了這個時辰，怕是大夫都閉門歇息了，隻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如此的人，怎的瞧都是有些讓人有些難以放心。
丫頭也是這般不經事兒，六神無主不過如此。
“不，殿下，不必喚大夫。”一道微弱的聲音傳來，兩個人的目光瞬間被拉回到了翠綠色的身子上。
“究竟怎麼回事？”完顏傲坐上榻，目光看著溫柔，眉頭微皺，神色間已經有了些不耐煩。
於女子，他的心思不多，曾經的年少情殤，已經成了最深處的一處裂痕，若眼前的女子，當真隻能夠為他帶來麻煩，還不如……
“回稟殿下，娘娘她自從傷了手指那次以來，身子便虧了許多，到了夜裏，皆是要早早的歇著，今夜……怕是晚了。”說著，流香朝外頭看了一眼，有些忐忑不安的道。
溫柔嘴角抿了抿，垂下了眸子，聲音裏帶上了幾分歉意，“是妾的不是，讓殿下虛驚一場。”
說著，就要起身。
完顏傲一瞧，自然是不會讓她起身的，一把按住她的胳膊，歎了一口氣，話裏多了幾分唏噓，“是本殿下的不是了，沒有顧全你的身子，你倒也是，怎的身子吃不消都不言說，強撐著作甚。”
字裏行間，少了五分冰冷，多了三分憐惜，摻雜進看了兩分不可捉摸的意味。
“殿下能夠過來這兒，妾本就歡喜不已，看到殿下於姐姐的事兒如此關懷，妾豈有不同殿下說道的理兒。”溫柔搖了搖頭，嘴角一絲笑容，端的是一個溫婉的依人狀。
完顏傲目光微微一眯，嘴角勾了一絲弧度，眼前這個女子，倒是懂得他的心。
目光遊弋了一遍，完顏傲挑了挑眉，這才發覺他所坐的身後，竟然還有一把琴。
順手將放至在一旁的鬥篷取了下來搭在溫柔的肩上。
如同秋水般的眸子在那隻大手落在肩上時猛地瞪大了一下，又瞬間垂下了頭去。
這幅受寵若驚的羞赧模樣，倒是惹來完顏傲的哈哈一笑，繼而輕聲問道:“你方才可有在撫琴？”
瞬間，泛起幾縷桃花色的臉頰在一瞬間變得慘白，溫柔的整個身子都如同篩糠般抖了起來。
流香心裏詫異，方才還得意起來的心立馬被滅了火焰，不曉得怎的自家又變成了這幅模樣。
“嗯？”完顏傲的手指落在琴弦上，目光隨之遊移，隨意抹了一下，沒有發覺溫柔此刻如同篩糠般抖動的身子。
好半晌，直到完顏傲覺得有些許不對勁，這才將目光轉回去，恰恰對上溫柔一雙欲泣不泣，半驚不驚的眸子。
“殿下，妾今後，怕是不能夠在撫琴了。”溫柔的臉色慘白一片，說出這句話來之後，眼裏的神色幾近絕望。
完顏傲顯然被這句話弄得一愣，眸子瞬間深邃不少，抬起頭盯著溫柔，仿若想要從她的眸子裏看出一些什麼來。
“因為……那一次傷了手？”沉默的氣氛在完顏傲一句帶著三分陰沉的話打破。
溫柔身子一顫，咬了咬牙，“是。”
果然，任何人都會介意她的這個事兒的。
她當初也不曾想到居然會付出如此大代價，轉念一想，若是曉得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恐怕她也依舊會去做吧。
畢竟這是他僅有的機會了。
然而，便是如此，最終來，自個兒的願望卻是因為她而落了空。
何其可笑，她所有的努力，甚至是身傷體殘都不及她隨手所作的一首詩作麼？
又或許，這就是命數？
溫柔垂下去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徹骨的恨意，這樣的好命，如何能夠讓她不恨她。
都不用她做任何事兒，她便能夠奪走她苦心經營，殫精竭慮都求之不得的東西。
這樣的差距，讓她如何不從心裏惱怒她。
而她，卻偏生仍舊還是那麼一幅“非我所欲，得非我願”的姿態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甚至，比以往還更加有過之而無不及，都開始在她的麵前拿腔作調了。
總有一日，她溫柔要讓這天下人曉得，京城雙姝，她溫柔能夠強過那個人！
“殿下，妾雖說傷了手指，但妾會舞，若是殿下不棄，妾願意為殿下一世舞！”抬起頭，溫柔眼裏的恨意已然消失不見，轉而代之的是一股十分無奈中帶著九分倔強的眼神。
一瞬間，完顏傲的心裏仿若被什麼擊中了一般。
這樣一幕，何其相似，明明都是被剝奪了最珍貴的東西，當真還要如此倔強的說出這般話嗎？
這句話裏頭的心思有幾分真假，完顏傲已經不想再去計較了。
他隻曉得，此刻眼前這個女子的眼神，就仿若是那個女子笑著對他道，不能夠出房門了也是不錯的，至少她能夠著回女裝了……
手指不由自主的抬起，一點一點的遮住溫柔逐漸詫異的眼睛，完顏傲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溫柔的心裏一顫，陡然間，她仿若明白了什麼。
眼前這個男人，此刻的眼神，分明就是……
咳嗽了一聲，溫柔眼裏方才的情緒瞬間都消失不見，柔聲喚道:“殿下，殿下？”
“嗯。”五指瞬間從那纖細的脖頸處移開，完顏傲眼神晃了晃，不禁有幾分愣怔。
在摸上這個女人脖頸的一瞬間的，他竟然當真有直接一用力的感覺。
若僅僅是如此便罷了，他也不再多去琢磨。
然而，讓他驚疑不定的是，那種感覺出來的瞬間，絕對不會是因為方才的事兒，而是一陣讓他更加惱火的事兒。
又可以稱之為，無名怒火。
“方才妾還有一事不曾告知殿下。”溫柔的聲音恢複了平靜，斂了斂眉，對完顏傲道。
“何事？”完顏傲靜靜地看著溫柔，眼裏多了幾絲說不明的情緒。
他曉得自個兒自從那次頭痛之後，便有些不能夠控製情緒，但方才之事……也著實是詭異了些。
“方才還有一事忘了同殿下說道，就是姐姐的簫聲可比妾所撫琴的琴聲還要美上十分，若是能夠有機會，妾願在姐姐的簫聲下起舞，為殿下獻上一曲絕世之舞。”溫柔聲音溫和，帶著三分安撫的情緒，嘴角始終勾勒著一絲笑容。
就仿若方才一事，從始至終未曾在她心裏留下什麼痕跡，又如同，她根本就不曾注意到方才之事的驚險一般。
端的是無比的乖順可人。
“嫋嫋還會？”眉頭一挑，完顏傲的眼裏閃過一絲詫異，繼而又了然的點了點頭。
是了，若是隻有才學是不會被稱之為京城雙姝的。
“這是自然。”溫柔看到完顏傲的興致明顯高了起來，眸子深處閃過一絲複雜的意味，隻是語氣卻越發的和順起來，“姐姐的簫聲，比之柔兒的，可要好了不止一點半點兒。”
“隻是……”說著說著，溫柔搖了搖頭，話裏多了幾分遺憾。
“隻是如何？”完顏傲看到溫柔如此，不禁主動出聲問道。
“隻是姐姐的簫，不經常聽得到，便是柔兒，也隻是聽過兩次罷了。”歎了一口氣，溫柔說得頗為唏噓不已。
溫柔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眨了眨眼，“殿下當真是懂姐姐的心，能夠猜到姐姐會在特定之時吹奏。”
不置可否的輕聲一笑，完顏傲的眸子深遠了許多。
“姐姐她的簫，柔兒所知的有三種，其一便是遇到良辰美景讓她有所感觸之時吹奏，其二便是得逢知己之時吹奏，其三……姐姐也不曾告知於柔兒。”說道最後，溫柔搖了搖頭，眸子裏泛起幾絲迷茫。
她的確也不曉得最後一個是何，同樣她也想曉得。
“這樣嗎。”沉吟了一會兒，完顏傲嘴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
還當真是個有趣兒的吹法。
良辰美景能觸其心中情緒有感而發。
得逢知己能讓人意氣風發豪情揮灑。
那第三種呢？
葉嫋嫋，本殿下倒是想曉得這所謂的第三種究竟是什麼了。
“不過，殿下不必遺憾。”正想著，溫柔的聲音再度在完顏傲的耳畔響起，“殿下是姐姐的夫君，殿下定然能夠讓姐姐給您吹奏著。”
帶笑的麵容下，一絲狠厲一閃而過。
三種情況，她或許其實皆曉得，她更曉得，那個人的簫，從不會輕易吹響，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