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娘。”帶著困倦的聲音在屋裏響起,流香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哈欠輕聲喚道。
紅色蓋頭下,微眯的眸子輕輕睜開,隔著一層紗,淡淡的瞥了一眼。
“若是困了,便去歇著罷。”帶著三分體貼的聲音在屋裏響起,“順帶著讓外頭那些個丫頭也去歇著了。”
溫柔的聲音,總是那般的清如溪水,讓人的心不禁想要的沉溺。
流香的眸子猛地一跳,眼裏閃過一絲欣喜,卻還是搖了搖頭,堅定道:“娘娘,可是殿下他……”
“不必管殿下了。”垂了垂眸子,溫柔心裏歎了一口氣,有那個人在,殿下豈會過來?
“啊?”流香不解的聲音瞬間在屋裏炸起。
“殿下他……照規矩,本該在正妃娘娘的屋裏的。”理所應當的語氣,沒有任何的不滿,聽在任何人的耳裏,皆是那般的通情達理。
便是連外頭的丫頭,細細的驚起耳朵聽著屋裏話的人也是大吃了一驚。
這個側妃娘娘,怎麼的能夠如此大度?
流香眨了眨眼,眼裏閃過一縷精光,似乎明白了什麼,嘴角一絲遺憾,聲音裏多了幾分疼惜,“那娘娘,奴婢服侍你歇著罷。”
“不必。”溫柔搖了搖頭。
就這樣,安坐到天明就夠了。
“可是,娘娘……”吃了一驚,流香不可置信的喚出。
“去讓她們也歇著罷。”打斷了流香的話,溫柔的和煦的聲音裏多了一些不容置喙。
門突的被推開,四皇子府裏被安置在莞花院裏的大丫頭帶著外頭的一眾丫頭緩緩跪倒在地。
“你們這是?”帶著三分疑惑的聲音在屋裏響起。
“娘娘。”大丫頭素玉帶著眾人叩了一個頭,抬起頭道:“奴婢素玉,帶莞眾人給娘娘請安。”
“快起來罷。”溫柔似乎想要起身,卻又無奈自個兒如此模樣,“莫要跪著,起來說話。”
素玉仿若未聽到這句話一般,目光直視在紅色的蓋頭上,“娘娘,奴婢等人被吩咐在莞花閣伺候娘娘,今後便是娘娘的人,今夜這個情況,娘娘還是歇著罷。”
心裏微微歎息了一聲,素玉想起四皇子府裏的雲波詭譎,也不曉得此刻眼前這位娘娘如此溫柔寬厚究竟是好是壞了。
隻是想著今後自個兒便是這個屋裏的人,還是得多幫襯著。
“你們下去歇著就是。”蓋頭下的人似乎笑了一下,“我無事的。”
“娘娘,你該稱呼自個兒為本殿下。”皺了皺眉,素玉輕聲矯正道。
“是,多謝提點。”溫柔點了點頭。
素玉眉頭再度一挑,這位側妃娘娘,當真是如此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之人?
“娘娘,還是歇著罷。”看了看沒有一點兒動靜的人,素玉搖了搖頭,“娘娘若是不歇著,奴婢等人,豈敢歇下?”
“這樣?”溫柔聲音多了一些憐惜,紅色蓋頭下的眉頭微微蹙起,“若是如此,那本殿下給歇著罷。你們不必侯著了,真不必如此。”
“是,多謝娘娘。”定定的看了一眼溫柔,素玉不禁在心裏感慨,如此之人,她們今後隻怕是有的忙了。
“流香,流香?”溫柔微微側頭。
“啊,啊?娘娘,奴婢在。”被方才的一幕弄得有些出神的流香猛地轉過頭,“娘娘喚奴婢何事?”
“為本殿下更衣就寢罷。”溫柔道。
“是,是,娘娘。”流香上前一步,眼裏仍舊有些疑惑,方才這個屋裏的人,這是在娘娘麵前來表示忠心了?
若是如此,那她?
眼裏閃過一絲危機,流香隻覺得自個兒的地位似乎有些遭到了威脅。
直到溫柔躺在了大床之上,素玉才行了禮,帶著一眾下人緩緩退了。
翌日,四皇子府不曉得從何人嘴裏流了側妃娘娘一夜端坐床榻未眠之話。
一時間,四皇子府的下人,皆曉得自家新的側妃娘娘是個溫柔大方,安靜嫻淑之人。
慕容清風端坐在矮亭裏,目光始終鎖在一處,修長白淨的手指落在琴弦之上,嘴角始終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這道笑容,讓人見之忘俗,如沐春風,過目不忘。
隻是在這樣的夜裏,無端的讓人多了幾分恐懼。
“公子。”一道身影突地出現,帶著幾分不滿,“已經過了子時了,你該歇著了。”
“無事。”淡淡回過頭,慕容清風挑了挑眉,“雨姨已經走了?”
“走了。”蕭項隱在黑夜裏的麵容看不清表情,接著道:“聽到了那個人的消息,她還能夠管得住腿?”
情之所至,總歸會衝動一些的。
嗤笑一聲,慕容清風搖了搖頭,不置可否道:“蕭叔,回去歇著罷。”
“公子。”似乎意識到了自個兒方才的話裏有些不妥,蕭項皺了皺眉,“剛剛祝公子過來,在廳裏侯著。”
原本來這兒是要喚自家殿下歇著的,倒不想這個當下,卻還有人登門造訪,而且這個人,便是他想要拒之門外,也是無甚辦法。
“他來了?”手指一動,慕容清風眯了眯鳳眸,“讓他過來這兒罷,他不是怪喜歡欣賞這夜色嘛?”
蕭項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一道帶著三分不滿的聲音穿庭而來,“嘖嘖嘖,慕容大人可真是明白祝某的愛好啊……”
“這是自然。”嘴角勾了勾,慕容清風煩躁的心緒,因這個人的到來微微平複了一些。
“我這不是避嫌才如此,你怎的就如此巴著這個事兒不放呢?的,我要如何進來你這禦筆親題的慕容府?”哼了一聲,祝磬撇了撇嘴道。
“往日裏,也沒見你白日裏過來。”手指挑了一根琴弦,慕容清風淡淡道。
“我,那不是因為白日裏阿禾……”話說到一半,祝磬似乎想起了什麼,頓時止住了聲。
雖是側麵,但慕容清風鳳眸裏那似笑非笑的情緒,怎的看怎的礙眼。
“蕭叔,你可瞧見了,今夜可不是我巴巴的過來打攪了他,是他自個兒到了這個時辰還未歇著的。”突的,祝磬頭一偏,看了眼站在旁邊不動如山的男子一眼,忙不迭的道。
蕭項目光閃了閃,在祝磬身上徘徊了一圈,再一圈,微微頷了頷首。
黑夜裏,蕭項的身影就如同出現時一般,片刻間又隱了去。
“嗬,你說你,往日裏的習慣怎的圖突突然的變了,還有這個興致,在這兒對月撫琴了?”摸了摸鼻子,祝磬一把撩起下袍,咧咧的在慕容清風的對麵坐了下來。
淡淡的瞥了一眼,慕容清風嘴角勾了勾了,“若是我不曾記錯,蕭叔總會在離子時還有兩刻的時辰來催我就寢。”
眉頭挑了挑,祝磬嘴唇喏了喏,哼了兩聲,不再糾結於此。
蕭叔做的如何,他豈會曉得,但看著蕭叔這副模樣,倒是像有幾分真實。
不過……
瞥了眼眼前這個人,他說的話,還是得好生考究一番才是。
“倒是你,這般巴巴的過來作甚?此時你不該在府裏看著清禾?”慕容清風將一根琴弦撫了一下,發出一道顫音。
祝磬眸子瞬間一亮,“這音色……可是一把好琴!”
借著月光再度看了兩眼,搖了搖頭,“這把琴,該不是你原來的那把罷。”
“嗯。”慕容清風淡淡點頭,“別人贈的,喬遷之物。”
“嘖嘖嘖,隻聽人道炙手可熱的慕容大人喬遷之日,所有禮品盡數歸還,今夜祝某可算是看著了何為表裏不一了。”哼了兩聲,祝磬搖了搖頭,話裏頗為感慨。
“若是你送與我的禮,我也會收了。”抬起頭,定定地看著祝磬,慕容清風鳳眸裏閃過一絲揶揄。
咳嗽了兩聲,祝磬心裏頭一震,“你收了禮之事,是你自個兒告知於我,我可沒多說。”
說罷,垂下了眸子,端起桌上的茶自顧自的倒了一杯。
目光落在一片虛無,眼前似笑非笑的眼神仍舊如同實質,祝磬“啪”的一聲將茶杯落在桌上,“你莫要如此看著我,我這般背井離鄉的到這兒,還不夠?”
“夠。”
利落幹脆的回答,將祝磬還要繼續的牢騷堵在了喉嚨。
“但你也不是一無所獲。”慕容清風手指輕開,指節屈了屈,輕笑一聲,“換一句話說,這事兒,是你自個兒尋上我的不是?”
祝磬臉色一怔,話雖如此,但他哪裏曉得會上了他的這條賊船?
還是一個上了船,便不曉得猴年馬月才能夠靠岸的船!
“得得,我不同你糾結此事,我且同你說,清禾之事,已經清了,今後她便不是你的人了!”今夜過來,他可沒有忘了自個兒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事情。
眸子閃了閃,慕容清風嘴角一絲笑容,“嗯,確實如此,但若是……”
“若是什麼?”祝磬的身子一正。
“若是清禾自個兒回來,這事兒可不是我的幹係。”幽幽的話在祝磬的耳邊響起,帶著三分漫不經心。
祝磬臉色一僵,額頭上的青筋鼓了鼓,“這個事兒定然不會發生!”
“希望能夠如你所願罷。”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慕容清風嘴角彎了彎。
“哼。”祝磬袖子一拂,想起自個兒心心的女子,心裏不禁打了個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