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能奈我何?

待得眾人點頭,完顏傲翻開手裏第二張,同樣隻是一眼,道:

“落盡殘紅始吐芳,佳名喚作百花王。

竟誇天下無雙豔,獨占人間第一香。”

又是一陣沉默,完顏傲平靜而從容的翻開第三頁宣紙,手指不由輕顫了一下,眉頭也隨之一蹙。

這字跡……

然而,此時卻不待他多想,百官早已經等著他念出第三首詩作,當下輕咳了一聲,道:

“綠豔閑且靜,紅衣淺複深。

花心愁欲斷,春色豈知心。”

待得他念完後,目光再度掃了一眼上頭清秀的字跡,若是他猜得不錯,這一個……該是個女子之作。

轉身朝台上走去,完顏傲行禮道:“父皇,詩作已念完。”

蘇七一看,趕忙將完顏傲手裏的三份宣紙收了上去。

完顏朝遠點了點頭,眸中帶笑,“起來罷,老四以為這幾首詩作的如何?”

“回父皇的話,兒臣以為,甚好。”完顏傲眸子閃了閃,原本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隻剩下了兩個字。

完顏朝遠似乎被這句話弄得愣了一下,眸子裏頭閃過一絲不悅,他要的是見解,並非是一句簡簡單單的甚好。

否則,他方才特意讓他出來念詩莫非是白念的?

皺了皺眉,完顏朝遠有心想要說兩句,但看著下頭一個個巴巴的看著的百官,心裏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入席罷。”

完顏傲點了點頭,再度行了一個禮便回到了皇子席內,毫不意外的對上了三皇子似笑非笑的眼神。

在他看來,這寫詩作賦可一點也沒有戰場殺敵來的痛快。

好在父皇沒有喚他,否則他定然也是如此了。

倒是寧解語,雙眸閃過一絲凝重,往完顏傲處多看了幾眼。

“眾位愛卿,此三首,乃是朕以為的佳作,不知眾位愛卿以為如何啊?”將眸子裏的不悅掩去,完顏朝遠目光再度望向下麵,哈哈一笑道。

眾臣一聽,倒是明白了這是要讓他們來品鑒一二呢。

反正自個兒的已經沒戲了,拿著別人的自然是要好好琢磨。

當下一個個搖頭晃腦,議論紛紛。

“老夫以為,第一首不錯。”

“老夫以為,第二首的獨占人間第一香為驚豔之筆!”

“我倒是以為,第三首的對比極為強烈,用詞亦是精準,別有一番風韻。”

“第一首的……”

完顏朝遠聽著下頭此起彼伏的聲音,微微眯了眸子,朝慕容清風處望去。

他們不曉得這幾份是何人之作,但有兩份他倒是曉得的。

尤其是慕容清風的字跡,他更是記得。

內斂中帶著三分張狂,清雋中暗藏鋒利,中規中矩卻是十分大氣。

而現下這個人,卻依舊還是嘴角帶笑,目光從容,仿若置身於事外一般。

還有一個完顏朝遠也記得,隻因那奏子著實是送上來了不少,確實是一個好苗子。

還有一個……完顏朝遠皺了皺眉,眼裏閃過一絲深色。

但願此次他沒有猜錯。

揮了揮手,完顏朝遠看著下頭平靜了的眾人,目光柔和,聲音卻是威嚴無比,“眾位愛卿,不知愛卿們商討,可有結果啊?”

“回稟陛下,老臣以為”三首佳作,各有所長,平分秋色,難辨高下。”一大臣起身跪下,說出自個兒的想法。

“啟奏陛下,老臣附議。”又是一個大臣看了一眼,跟著跪下道。

越來越多之人說出了同樣之話。

溫道初此刻的眸子已經變得陰沉無比,身子都似乎顫了起來,他是從五品之官,原本無法來此,卻是以溫家家眷之名義而來。

溫寒夜看到自家兒子一臉不甘心的模樣,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緊緊抓住他的手,搖了搖頭。

溫道初一愣,看到自家爹爹臉上的神色雖是明白,但卻是心有不甘。

想要掙脫,卻始終無法離開桎梏,當下隻能夠咬著牙點了點頭。

溫寒夜一瞧,鬆了口氣,拉著溫道初跪了下來,大呼道:“老臣附議!”

完顏朝遠看著這一幕,不禁有些無趣索然,原本是想讓他們說道一二的,哪裏曉得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但轉念一想卻又了然,這定然是因為曉得已經成了定局,一個個才如此說道的,當真是些老狐狸。

完顏朝遠眸子一瞥,落到了某處,心裏一動,揮了揮手,待得安靜下來口,完顏朝遠輕咳一聲,“不如慕容愛卿同朕說說你是如何看的罷?”

聽到完顏朝遠的話,眾人紛紛將眸子朝慕容清風處望去,卻是看到一個正嘴角含笑,眉頭微挑,似在思索的人。

慕容清風垂了垂眸子,輕笑一聲,眼裏閃過一絲深色,罷了,就讓他也來賭上一次罷。

“陛下,微臣以為,若是按意境而言,當屬四皇子殿下所念的末尾一首。”慕容清風躬身示禮,點了點頭,聲音從容不迫道。

“哦?慕容愛卿為何會這般認為?不妨同眾人說道一二。”似乎被慕容清風的話勾起了興致,完顏朝遠笑著點了點頭道。

慕容清風鳳眸從那目光齊齊落在他身上,且神色各異的人身上一掃而過,嘴角的笑容又深了三分。

“是,陛下。”慕容清風道。

眾人的心裏皆是一顫,慕容清風方才的眼神,雖說臉上帶著笑容,但在他們看來,卻是無端的有幾分慎人。

這個慕容清風將他們默認之事打破便罷,這是陛下親自問話,無可厚非,但難不成他還真要對此指點一二?

他有什麼資格?!

仿若沒有注意到眾人臉上各異的神色,慕容清風緩緩上前一步,一身藍紅相間的官袍襯得他的身姿更是頎長俊朗。

葉嫋嫋眸子閃了閃,眼裏劃過一絲凝重之色,為何她的竟會被選中?

而且,慕容清風方才的那一眼,當真有那麼湊巧之事,還是他看出了什麼不曾?

“綠豔閑且靜,此為描牡丹花葉之筆,紅衣淺複深,此為刻牡丹花顏色之句。臣以為,此二句前後相較,上下對比,牡丹姿態躍然紙上,活靈活現,勝過畫作之牡丹。”慕容清風眸子一閃,輕輕道。

“此是三首之中,唯一一首描了牡丹花姿容之詩,本就是與眾不同,且不曉得各位大人可有從此二句中察覺到一種淵泊且嫻雅之情。”頓了頓,慕容清風看著不少人臉上憤然與不屑之色,緩緩地說出自個兒心裏所想。

於詩詞賦之事,便是心境不同,恐品鑒不一,他隻是慕容清風,自然有他慕容清風之看法。

詩作無法相較,人心卻是能有所偏倚。

而他慕容清風,今日便是愛極了最後一首,這些個人又能夠奈他如何?

隻見在慕容清風剛開始還有些看熱鬧的眾人,此時已然有不少垂下了眸子,似乎在體味慕容清風所言道的那種淵博且嫻雅之情。

完顏朝遠見下頭這些個大臣如此,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對著那道頎長的身影點了點頭。

慕容清風此子,著實不錯,隻待再過幾個月,待得魏錦書一行人入了京,他便能夠真正看清這個人了……

“那之後兩句,不知慕容大人何解?”一道音量不大卻十分認真的話突然響起,讓眾人紛紛從方才的沉思中驚醒。

聽到此話,那些抬起眸子之人,皆是點了點頭,他們倒是著實有些期待這慕容清風會如何說道後兩句了。

“韶華易逝,美人遲暮,春光且憐惜。”慕容清風點了點頭,緩緩回過頭,一雙深邃的鳳眸仿若落在眾人身上,又似乎要透過屏風對上葉嫋嫋的眼,“女子如此。”

葉嫋嫋心裏一驚,雙手不由自主的握拳,嫩白的手心裏,留下了一道道月牙紅痕竟是不自知。

“此為微臣拙見,權當拋磚引玉之說了。”慕容清風先是便完顏朝遠示禮,繼而朝著宴席處紅了拱手,轉身朝自個兒的榻上走去。

“慕容大人,還請稍緩一步。”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看到恰好行至自個兒麵前的慕容清風,薛生站起身來,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

“慕容大人莫非以為,我等會作此等詩作?皆是男兒者,何來的美人遲暮,韶華易逝之說?恐怕不夠大氣,過於兒女情長了罷?”

薛生之言一出,眾人心裏也不由一驚,方才他等還陷在那句“淵博且嫻雅”之境。

慕容清風嘴角一揚,似笑非笑,腳步再起。

薛生看著他的背影,隻覺得自個兒被晾在了當下,頗有大失臉麵之感,正欲再說道什麼時,一道若有若無的歎息聲從方才那離去的身影傳來。

“清風何時言道,此詩作是出自男兒之手?”

那人嘴角的淺笑依舊讓人如沐春風,可言道之話,卻讓人紛紛驚詫不已,瞠目結舌。

他的意思,這個是一個女子之作?

會嗎?

他是如何能夠看得出來?

眾人心裏紛紛驚疑萬分,想要慕容清風再做解說,但那頎長的身影已然入座,看其模樣,似乎不願再詳道之。

完顏朝遠聽著慕容清風的話,心也隨之一動,繼而嘴角露出一個毫不吝嗇的笑。

他是通過宣紙上的字跡所以為是一個女子所作,而他慕容清風當真同幾句詩作便能夠猜得出來?

當真是有趣至極。

而此刻的葉嫋嫋,心裏也同樣震驚。

她所作之詩,述的乃是前世之事,原本以為鮮有人知其意,才敢作此。

若是曉得慕容清風竟然能夠看出一二,她又豈會將其作出?

捏了捏自個兒略微顫抖的手指,葉嫋嫋不由在心裏發出一道微微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