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五日,帝下旨,於三月初一草長鶯飛,春暖花開之時為二皇子,四皇子選妃,朝堂五品大員府邸中年滿十三未逾雙九的千金皆在被選之列。
此聖旨一出,群臣驚愕,一時間議論紛紛。
陛下這聖旨出的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啊……
情理之中便是於二皇子,四皇子的年紀,著實該立妃擴府。
意料之外卻是,在陛下將聖旨下達之念頭,他們是半點風頭都未曾摸到過。
如此一來,不少大臣將目光投向奉常鄭少陵,卻發覺他也是一副皺著眉頭的模樣,當即心裏便明了了。
看來,這聖旨下的,莫說陛下未提前同其商量,便是他也絲毫未曾察覺到陛下會突然下達這個旨意啊……
隻看看時日,當即又不由驚愕,從下了聖旨到那日來時,還有幾個時日啊,便是真要去選妃,不是還得有一堆的禮儀規矩得提前教了嗎?
當即,又有不少官員心裏想著,是否陛下早已經有了合適的皇子妃人選,這麼一個選妃,隻是為了走個過場。
但想歸想,心裏琢磨歸心裏琢磨,這些話兒,他們是萬萬不敢說將出來的。
轉念想想,又怕自個兒想的太多,許並非是這個理兒呢?
便是如此,那也得去試試的不是?自家閨女自家明了,若是真合了陛下或是殿下們的眼緣,能夠成為皇子妃,那可也是天大的喜事不是?
一時間,各個府邸裏出去同好友遊玩走動的轎子不約而同的少了許多。
女紅規矩,琴棋書畫,詩詞曲賦,能夠顯露出自身本事的絕活,一樣一樣又日複一日的練將起來。
即便是這麼幾日的時日,她們也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的。
皇子妃的頭銜,於她們而言,便是一個真正飛黃騰達的機會。
當然,這個裏頭的女子,葉嫋嫋是不在其中的。
此時的葉嫋嫋,繃了好多時日的弦,在聖旨傳入自個兒耳裏的一瞬間,徹底鬆了下來。
事情還是按照前一世的軌跡在發展,同樣的日子,二月廿五下的聖旨,三月初一選妃初始。
不同的是……
葉嫋嫋垂眸看了看自個兒雙腿,無聲的笑了。
她這個樣子,卻是能夠直接避過這麼一場盛世榮華了。
畢竟,皇室總不至於讓一個整日隻能夠坐著的去同那些能唱會跳,能吟會畫的女子一同甄選罷?
若真是如此,隻怕這便真成了一場笑話了,皇室的威嚴也會一敗塗地。
畢竟,就她這個樣子,真要去選妃,恐怕會讓人覺得大金朝的閨閣千金良莠不齊了。
這般有損皇室顏麵之事,按照前一輩子的記憶而言,那個人,是萬萬不會做的。
然而,即便隻是在一個葉府,也並非每一個人的心裏都是如同葉嫋嫋這般作想的。
有幾人清醒,終究還是有幾人糊塗。
“小姐,這陛下下旨給二皇子和四皇子選妃,這時日也太過於倉促了罷?這才幾個日子,許多要準備的定然是備不好的。”南意閣裏,瑞珠撅著嘴一邊收將著屋子,一邊對坐在一旁手裏拈著書卷的葉嫋嫋道。
“瑞珠,慎言!”頭也沒有抬起,葉嫋嫋的平靜的聲音在屋裏響起。
瑞珠愣了一下,臉色不由白了兩分,這才曉得自個方才竟是不知不覺說出了那般大不敬之話。
當即垂了垂眸子,老老實實的去整理桌上的器物,“小姐,我錯了,今後會仔細的。”
“你是覺得可惜?”許久,葉嫋嫋輕輕的放下手裏的東西,朝瑞珠那邊掃過去。
可不就是可惜嘛?
“小姐,若是能夠再寬限些時日,待得咱們小姐的傷好了,定然能夠力壓群芳!”哼了一聲,瑞珠仰頭道,那眸子裏的顏色亮得如同東邊的星辰。
葉嫋嫋眸子微微一閃,“瑞珠,你想隨我入宮?”
撇了撇嘴,瑞珠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小姐,不是非要入宮,隻是為小姐抱不平,以小姐的容貌品行,舉止才德,便是那皇子妃也是綽綽有餘的。”
說完,瑞珠還定定地點了點頭,煞有介事道。
葉嫋嫋看了她兩眼,不再說話,目光偏了開去。
可不是,前一世的她,不曉得藏鋒,偏生還以為那個人會是良人,一顆心就如同見了風的柳絮,飄得不知落到了何處。
直到後來,追得自個兒沒氣力了,才發覺,那風把自個兒帶到的,並非是什麼安樂之地,而是一片荒蕪。
悔之晚矣又能夠如何,無計可施無可奈何。
“小姐,你怎麼的了?”看著突然又沉默下來的葉嫋嫋,瑞珠心裏一緊,手裏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緩緩地走到她的身旁蹲將下來。
緩了緩神,葉嫋嫋將目光轉回到這張尚且稚嫩的臉上,嗤笑一聲,“瑞珠,你可曉得若是真入了這皇室的門,你便再也不能夠隨意這般隨心所欲,就你方才說的那句話,被有心人聽著了,便是十個腦袋也是不夠砍的。”
瑞珠身子一顫,大眼睛裏閃過一絲恐懼,“不,不會這般恐怖吧,小姐……”
不會這般恐怖?葉嫋嫋嘴角勾了勾,隻怕真到了那兒,你才會曉得比方才說的這個,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屆時,就真的是該步步為營,如履薄冰了。
“便是如此,你還想著讓我去做這個皇子妃?”葉嫋嫋輕聲一笑,眸子裏的深意瞬間消失不見。
愣了一下,瑞珠猛地搖頭,“不不,不是,不要……哎呀,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一開始便沒說小姐一定要做這什麼皇子妃,隻是覺得這般於小姐不公平。”
邊說著,瑞珠的臉越來越紅,怎麼瞧著都說不清了,這可真是越描越黑!
她隻是覺得這樣子,現下小姐的情況而言,小姐的本事都不能夠顯露出來,那些人自然而然的就更有機會了。
說道最後,瑞珠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葉嫋嫋的衣袖,“小姐,反正不管你去哪兒,瑞珠都隨著你一起去。”
“好,我曉得了。”輕聲一笑,葉嫋嫋眯了眯眸子,如同一朵被風吹拂擺動的花。
“那小姐,你不氣我了?”眨了眨眼,瑞珠咽了咽口水,不甚確定道。
葉嫋嫋聽了,也跟著眨了眨眼,笑了,“我氣你什麼?”
瑞珠有這般想法,本就是無可非議的,她又如何能夠去生氣?
若是要氣,也隻能夠氣自個兒罷,畢竟若非是她,後來也不會……
想想,葉嫋嫋都不由覺得天意弄人。
葉嫋嫋這邊說著,殊不知,另一側因此事也鬧開了。
看著不停在屋裏踱步來踱步去的葉青鬆,東顧同西走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無奈地聳了聳肩。
前兩日公子還興高采烈的問他們為何屋裏會有韓小公子的衣裳,想起那日的事兒,他們琢磨了一陣,隻能夠含含糊糊的說是韓小公子怕他著涼給裹上的。
誰曉得,樂嗬了沒幾日的公子今日又變得如此的反常。
葉青鬆一邊走,一邊用手比劃,嘴裏也念叨著“不行”,“絕對不行”等字眼。
“公子,你要不坐下來一會兒?”好半晌,愣是瞧不下去了,東顧才大著膽子伸了脖子問道。
葉二哥的步子一聽到東顧的這句話頓時一頓,然後幽幽的轉了一個向,朝旁邊擺著黃花梨木的椅子上坐去。
東顧一瞧,這才鬆了一口氣,朝西走努了努嘴。
西走心領神會,快步走上前去,翻開一隻杯子,給葉青鬆倒了一杯茶,“公子,且喝杯茶解解渴罷。”
來來回回走了這般多步,說了這麼多的話兒,葉青鬆也覺得有些口幹舌燥,當即端將起來便是一飲而盡。
隻是,放下杯子後,葉青鬆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又緊了起來。
東顧順著他的視線瞧去,發覺他正盯著屋裏一角處立在紫檀木擺件上頭的七彩釉騰雲陶瓶。
東顧當即心裏一緊,立馬用眼神去瞅西走。
西走一愣,自然曉得東顧問的是什麼意思,當即緩緩的搖了搖頭,隻是臉色又是跟著正色了起來。
他同東顧兩個人,一個向來是隨著公子出去的,一個管著公子屋裏的大大小小事兒。
雖說他名喚西走,但卻並非是那個隨著公子東遊西蕩的人。
莫非,當真那個陶瓶讓公子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兒?
這可不應該啊,這個陶瓶可是公子去年同東顧出去古玩店裏親自給帶回來的啊,他記得一開始公子還很是喜愛的。
摸了摸腦袋,西走並不出聲,等著葉青鬆接下來的話兒。
果不其然,不到幾個呼吸的時間,葉二哥突然猛地歎了口氣,轉頭直勾勾的對上東顧西走的臉。
“公,公子……”咽了口唾沫,西走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公子這個眼神,著實是讓他有些不寒而栗。
隻見葉二哥眉頭一皺,眸子一眯,朝兩人勾了勾指頭。
東顧西走互視一眼,縮著脖子走上前去,“公子有何吩咐?”
這副模樣,絲毫不比當年他們兩個被送到葉二哥的屋裏戰戰兢兢的姿態好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