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個名字時,葉嫋嫋都不曉得自個兒的聲音是否是顫著的。
“完顏傲?”慕容清風眉頭一挑,在嘴裏咀嚼了一會兒這個名字,默默的點了點頭。
“嫋嫋怎的就覺得他可行?”完顏傲,據他所知,是如今三個皇子裏頭勢力最為薄弱的一個。
然而……
也並非沒有這個可能不是?
凡事,不到最終,便不能夠下結論,正所謂,蓋棺定論。
“他是嫡子,立嫡以長不以賢。”指甲不知不覺便戳進了肉裏,葉嫋嫋盡量讓自個兒平靜下來。
然而,這句話說出來,卻是連他自個兒都覺得沒有什麼能夠說服眼前這個人的。
若是真的立嫡以長不以賢,便不會有這麼多的皇室秘聞,勾心鬥角的事兒了。
最終能夠走上那個位置的,還是得看手段,得看……心狠。
隻是,她現下卻不能夠一五一十的將事兒說與慕容清風知曉,隻能夠用這個最拙劣卻又最為冠冕堂皇的理由說與他聽。
點了點頭,慕容清風眼裏閃過一縷深邃,倒是個義正言辭的理由。
“還有麼?”抬頭看了眼那垂下眸子的小女人,慕容清風緩聲問道。
“接下來的事兒,還是你自個兒慢慢摸索罷,嫋嫋隻是一個深閨女子,在你的麵前,皆是班門弄斧。”搖了搖頭,葉嫋嫋適可而止道。
嗤笑一聲,慕容清風此刻不曉得自己到底該如何看這個小女人了,怎的就這般……這般的讓他越來越放不下了呢?
撫掌,慕容清風歎了口氣,“罷了,接下來的事兒,你且放寬心罷,我自當小心行事。”
葉嫋嫋心裏頭一暖,正要點頭時,隻聽那清風和煦的聲音頓時又變了一個調,“嫋嫋如此關心我,實在讓我受寵若驚,還請嫋嫋好生照顧好身子才是,如此,才是清風之福氣。”
勾唇一笑,慕容清風的眼從葉嫋嫋的腿上一掃而過。
就這麼簡單的一眼,葉嫋嫋卻有些瞬間被灼傷了的感覺,攏在袖口裏的手也瞬間縮緊了些。
頎長的身影站起來,將眼皮子底下小女人的動作看到一清二楚,當下眉頭又是一皺,毫不猶豫的將那隻纖細的胳膊拉了上來。
不出意外的,在那白皙的手掌心裏,落下了四個明晃晃的指甲痕跡,通紅得如同雪地裏墜下的紅梅瓣兒。
慕容清風無聲的歎了口氣,左右看了一眼,再次從袖口裏掏出一個小玉瓶,半是心疼半是調笑道:“嫋嫋,你若再是如此,莫非是打算讓我一輩子這種東西不離身了不成?”
葉嫋嫋呼吸一滯,抬頭朝慕容清風看去,目光很快又撤了回來。
心,也跟著這個動作突了一下。
男人好看的,讓人覺得邪肆偏生又帶著笑容的鳳眸裏,裝著的是無可奈何與寵溺。
這讓葉嫋嫋,瞬間無法適從起來。
這是她,兩世為人,所從未有過的體會。
一瞬間,葉嫋嫋的心,慌了,亂了,如同那三月裏被微風吹散的柳絮,一下子飛得天地間哪兒都是。
手臂毫無意識的就要往回縮,直到頭頂那聲音落下,胳膊被攥得更緊了些,慕容清風頭目不轉睛,輕輕在那抹開藥的幾處吹了吹,帶著三分責備:“怎的這般不聽話兒,還這般愛逞強呢?”
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慕容清風也不多說,待得自己覺得差不多了後,便鬆手放開了。
“今後莫要如此了,心裏若是有甚不如意的,同我說了便是。”看著那雙明顯在躲著自己的眸子,慕容清風嘴角彎了彎,溫聲道。
將手裏的東西收好,慕容清風看了看那燒的還剩下一半的火燭,又望了眼外頭的月亮。
已經升得老高了,也是該到了休憩的時辰了,若是再熬下去,於身子可就不好了。
鳳眸一眯,看向一點一點將袖口往下扯的小女人,慕容清風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快歇著去罷。”
說罷,就要轉身離去。
看著那道身影,葉嫋嫋眸子裏瞬間晃過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若是看得真切了,便能夠明了,那裏頭夾雜著三分惶恐。
“慕容清風!”聲音不大,卻帶了幾分急促。
慕容清風心頭一怔,落地的步子的緩了下來,卻沒有轉過頭,葉嫋嫋也看不到他眼裏的情緒。
“今日是什麼時日了?”葉嫋嫋輕聲問道。
眼裏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慕容清風淡淡道:“二月廿十。”
離他開始步入那條路,已經過去了十幾個日子了啊。
這月亮也從上弦月漸漸變圓,最終成了這下弦月了。
但有時候看起來,又似乎還是昨日之間,一朝一夕之事。
可笑的是有時候時日過了,卻不自知。
淡淡的點了點頭,葉嫋嫋垂下了頭,“多謝。”
“你……若是實在煩悶,我可給你尋些解悶的法子。”猶豫了一下,慕容清風平靜道。
眼裏閃過一絲疑惑,片刻後,葉嫋嫋便曉得慕容清風為何會如此之說了,他莫非覺得自個兒是在屋裏悶了太久了,把時日都給忘了罷?
這個想法,莫名的讓她有啼笑皆非之感。
“清風。”
“嗯。”
“你也早些回去歇著罷,你不都是在子時之前入睡麼?”
“嫋嫋為何會曉得。”前一刻還背對著葉嫋嫋的身子在瞬間轉了過來,慕容清風臉上的笑容若隱若現。
猛地一愣,葉嫋嫋臉色瞬間有些不自在起來,手指纏繞在一起,訕訕一笑,“二哥同我說道的,莫非不是?”
點了點頭,慕容清風定定地再看了幾眼那巧笑倩兮的小女人,忍住衝上去的心思,“你也是。”
說罷,轉身,走的不疾不徐,卻又幹脆利落。
這個小女人,還真是,讓他有些欲罷不能了……
木門嘎吱被拉來,又一聲被關上,葉嫋嫋看著窗子外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不由愣怔了一番。
方才那句話,怎的可能是二哥告知她的?
這件事,若說起來,還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那是前一世裏,那個人一夜未眠,當她去問時,才曉得那個人竟是在一個人那兒吃了閉門羹。
當時她還嗤笑一聲,說是何人能夠讓身份尊貴如他也折了麵子。
他回之以冷臉,拂袖而去,她才曉得自個兒竟是在不知不覺之中惹怒了他。
出去後,他便是一夜未回歸。
第二日辰時,那個人才帶著一身疲倦歸來,眼裏卻滿是喜意,還同自個兒說道,昨夜並非是氣,隻是臨時想起來還有事兒未處理。
當時她看著他眼裏的喜色,自然是什麼話兒都咽回了肚子裏,問他事情可是解決了。
他道是。
也是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在他貼身官那兒才曉得那夜他走後,直接出了府,在某個人的府門外等了足足一宿。
隻因他有事兒需要詢問。
之所以一開始铩羽而歸,是那人已經歇下。
子時入睡,莫要耽擱一刻鍾。
那是那個人府裏的規矩,便是尊貴的皇子如他,到了那兒,也不得不順從。
當時她還想,何人能夠讓完顏傲做到這個份上,又是什麼人能夠有這麼大的膽子,這般狂妄的姿態。
待要再問清楚時,卻好巧不巧遇到了一些事兒被打斷了,便如此不了了之。
她那時候問此事也本就是一時興起而做,過了那個盡頭,自然不會再去多問。
方才之事,連她自個兒都不曉得為何問了出來。
直到那個人點頭,她才後知後覺的說出那麼一個蹩腳的借口。
隻希望,他心裏莫要起疑才好。
恍惚間,葉嫋嫋才發覺,自個兒竟是不知不覺之間,將她同他前世的一點點事情給串連了起來。
就像方才,她都不曉得自個兒為何會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若非那個人不是他,那她又該如何應對。
如此一想,葉嫋嫋不由被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
再待得平靜下來後,又不由嗤笑一聲。
真的隻有慕容清風,才能夠讓那個人如此紆尊降貴,恭敬相待,禮遇有加罷?
隻是,既然是已經到了二月廿十了,隻怕是那件事兒也就不遠了啊……
前一世的事情,快要開始了。
那些人,也會一個一個再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隻是,這一次,沒有人能夠再主宰她葉嫋嫋的命運。
她的命運,必須要緊緊攥在自己的手裏,哪怕是五指盡斷,刀劍加身,也莫要讓她葉嫋嫋屈服一絲一毫。
然而,既然那件事兒來了,她也要開始想對策了不是?
隻是,如今盤旋在葉嫋嫋心裏頭還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這一世,在她曉得了今後會發生的事兒後,她到底,還要不要跟著往世的路走?
走,她們一個也逃不掉,但她注定也要再度去麵對那些讓她深惡痛絕的事與人。
若是不走,等著她的便是一條渺茫的道路,有許多事情她可以曉得,但卻不能夠避免,隻因她重新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然而,有時候,事情卻是出乎意料的快得讓葉嫋嫋做不出選擇。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