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冒昧的將慕容公子請來,還請慕容公子莫要見怪。”男子手裏舉過一杯酒,朝慕容清風的方向走去。
緩緩躬了躬身,慕容清風輕輕搖了搖頭,“能夠讓三皇子殿下如此費心,倒是清風的不是了,若是三皇子要見在下,何不直接派人喚清風前去便是了。”
眼裏閃過一絲驚愕,但立馬又掩去,男子盯著慕容清風的眼裏多了幾道審視的光,“你是如何曉得我的身份的?”
此話一出,男子身上的氣勢頓時一凜,寬大的屋裏頓時多了幾分壓抑之感。
仿若沒有注意到眼前之人突然繃起來的神情,慕容清風淡淡一笑,“殿下多慮了,若是看到這等東西還不曾猜到殿下的身份,想必今日個殿下也該失望了罷?”
說著,目光從完顏翰腰身上一掃而過。
完顏翰一愣,這才注意到自個兒的隨身玉佩竟是忘了給取下來。
眼裏寒光一閃而逝,完顏翰點了點頭,哈哈一笑,“慕容公子倒是好眼力,竟是能夠如此細致入微。”
“殿下過獎了。”慕容清風搖了搖頭,垂手道,雖是謙遜的話,說起來卻是端的不卑不亢。
方才的一句話說出來,已經將他提前便打聽過完顏翰此人的嫌疑給去得一幹二淨。
“隻是,既然已經曉得本殿下的身份,慕容清風,你,為何不跪?!”聲音陡然冷了下來,完顏翰死死的盯著慕容清風微彎的身子,冷哼了一聲道。
微低的頭讓人看不清那人臉上此刻是何種表情,但卻能夠聽到他說出來不溫不火,不急不躁的話。
“清風以為,殿下既是特意如此將清風喚來,定然是不想暴露身份,若是……”接下來的話,適可而止,慕容清風曉得這個人能夠明白。
果不其然,一聽慕容清風如此說道,完顏翰刀削一般的側臉動了動,哈哈一笑,“罷了罷了,出門在外,本就不該大張旗鼓,你方才做的對!本殿方才也是玩笑之語。”
“殿下折煞清風了。”緩緩抬起頭,慕容清風目光澄澈道。
袖袍一揮,完顏翰拍掌道:,“都說慕容公子乃是世間少有之人,不僅容顏無雙,更是智謀超群,今日一見,果真是所言不虛,讓本殿下大開眼界啊!”
“外頭之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多多少少有些空穴來風了,清風實在是不敢當。”慕容清風仿若不曾聽到那褒獎的話,平靜的回應道。
“當真如此?”完顏翰濃眉一挑,似乎在思索慕容清風這句話裏頭到底有幾分可信度。
“殿下不信?”慕容清風嘴角一揚。
“不信!”此次回答,竟是萬分篤定。
“你可知,此是何處?”目光一閃,完顏翰心血來潮的道,“你莫要多慮,直接回應便是。”
雖是如此說道,但完顏翰眉宇之間明顯晃了一絲計較之色。
淡淡一掃,慕容清風目光落在屋裏的某處,繼而淡淡一笑,“三殿下,此處,還是方才清風所在之處罷?”
話雖是聲音不高,甚至平靜得讓人不仔細去聽都聽不仔細,但完顏翰卻真真切切聽明白了。
嘴角一抿,完顏翰拍掌大聲笑了起來,“慕容公子果真好眼力,隻是不知,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最後一句話,完顏翰明顯收斂了氣勢。
這屋裏窗子皆是緊閉的,在沒有進門之前,他也同那人交代過莫要讓慕容清風瞧到外頭的景致。
故而他慕容清風,究竟是如何看出來這兒還是運昌隆的?
“前後雖有別,終究是殊途同歸,屋內雖有異,終究是出一人之手,獨具匠心。”慕容清風緩緩點頭道,平靜的看向完顏翰,“不知三殿下,清風猜測,可讓殿下滿意?。”
“妙極,妙極,慕容公子說的再貼切不過了,好一個殊途同歸,好一個一人之手,獨具匠心,既然如此,慕容公子不如再猜測一下,這是風花雪月哪一方雅閣?”聽了慕容清風的話,完顏翰先是一怔,眼裏飄過一絲驚詫,撫掌一笑後,毫不吝嗇的誇讚。
果真這個慕容清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若是能夠為他所用,豈不是……
眼裏閃過一絲喜色,眼角立馬去瞥慕容清風,看到那人清雋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心裏頭不由大怔,可不能夠將人給逼急了。
就方才那幾句話,已經足以讓完顏翰對慕容清風刮目相看。
如此一想,完顏翰連忙擺手,“慕容公子莫要再想,本殿下是請你來吃酒的……”
他雖是更喜歡武生一些,但於文人上也不是沒有一點兒了解,便是他不想去了解,也還有人迫著他去學。
故而他也曉得有些酸腐文士最最不喜的便是有人問其事由,偏生他又答不上來,往往此時,這些自視清高之人便會惱羞成怒,覺得有失臉麵,拂袖而走。
這慕容清風可是他辛辛苦苦歪打正著的請回來的,他可不能夠無功而返。
完顏翰的話還才說道一半,慕容清風的眉頭便如同被風吹散了的柳葉一般舒展開來。
“是,弄月閣。”不疾不徐的聲音,如同溪水入澗般悅耳動聽。
原本被慕容清風打斷了話的完顏翰內心不由躥上了一絲火苗,但聽到最後幾個一錘定音的字後,一雙虎目立馬瞪了起來。
“何以見得?”問出的聲音帶著三分急促,四分激動。
若是再猜測出來的,那豈不是太過於神人?
目光在完顏翰的身上一繞,緩緩落在他背後緊閉的窗子上,“月出東方,如水皎皎,月撒紗窗,人影相望。”
眼裏晃過一陣思索,完顏翰本身並不太喜歡這些文士之言,隻想要慕容清風平白直敘的將這個中緣由告知他便好,哪裏曉得這人卻是兜兜轉轉說了這麼一通讓他一知半解的話。
隻是,他又不好意思說出口,眼珠子一轉,哈哈一笑,“慕容公子妙解,讓本殿下大開眼界,慕容公子果真奇才!”
最後一句話,倒是肺腑之言了,完顏翰著實是看中了慕容清風了。
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慕容清風躬身示禮,並不多言。
不過是因之方位而設的風花雪月,此窗為何白日緊閉,除去因完顏翰而來特意閉上,慕容清風所想到的卻還有別的理由。
若是一般的屋子,被掩上窗子,定然是會有陰暗之感,但此屋卻是光明透亮,顯然是在采光之術上下了不少心思。
加之那即便是這般季節也貼在窗口上的薄紗,其答案不言而喻。
“慕容公子請坐,今日倒真是讓本殿下大開眼界,同慕容公子一比,本殿下才曉得為何為酒囊飯袋,同麒麟之才之別。”說著,意味深長的將手裏的親自倒出來的酒送到慕容清風麵前。
一句話起,便是動機初現。
慕容清風伸手接過,卻是放在了桌上,頷首一笑,“三殿下多慮了,清風賣弄了。”
擺了擺手,完顏翰再度將酒一推,“並非是本殿瞎說,實在是事實如此,慕容公子之才,世間少有人能及,若是本殿下能夠有一個慕容公子這般人物在身邊,那才真實世間妙絕!”
邊說著,完顏翰看向慕容清風的眼帶著明顯的暗示意味,灼灼地望著。
垂了垂眸,慕容清風嘴角一彎,修長的手指繞過酒杯,“殿下,這杯酒,可是賞了在下?”
完顏翰一愣,不知慕容清風為何突然問起這句話來,但還是點了點頭,雙手壓案,“當然。”
“如此,便多謝殿下。”慕容清風抬首,眼角一眯,鳳眸裏閃過一絲感激,緩緩起身。
看著那道頎長的天青色背影,完顏翰眸子裏晃過一番探究,卻是難得的沒有出聲嗬斥。
倒不是他能夠容忍這番自個兒還坐著,旁人卻敢離開的態度,而是他著實是摸不準眼前這個男到底意欲何為。
甚至,經過方才的那場較量,他也想曉得這個男人這般動作究竟是想要去做什麼。
隻見慕容清風行轉身繞過屏風,模糊的背影卻依舊能夠看到他停在門口,伸手朝外頭招了招。
屏風處瞬間又多映出一個人影,慕容清風朝那人點了點頭,隻看背影並不曉得他到底在做什麼。
不一會兒,慕容清風的身子便又轉了回來,完顏翰立馬身子一正,掩去眸子裏探視的目光,手裏端著酒杯,垂眸斂氣。
重新走回來之人的手裏空空如也,天青色的袖袍擺擺,如同帶起了一陣三月裏的風。
“不曾過問殿下便主動將殿下的酒送了人,實在是說起來都覺得有些逾越了,但著實是那孩子對這杯中之物好得很,殿下準備了如此好的美酒,若是他不能夠嚐之,隻怕是今日不得安生了。”說完,躬身示禮,話語裏滿是抱歉的意味。
完顏翰一怔,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將手裏的酒送與同他一起到來的孩子去了,眼珠子轉了轉,這個慕容清風對待自己的人倒是大度。
哈哈笑了兩聲,完顏翰頗為大氣的擺了擺手,“慕容公子言重了,若是要給人送去,直接開口不就是了,莫非本殿下還能夠舍不得這麼一點酒?本就是請慕容公子,能夠賞臉就是本殿的幸運了,更何況是成人之美之事?”
說道最後,完顏翰一拍手,“來人……”
“殿下,不需要再多了,一杯便足矣。”眸子垂了垂,慕容清風平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