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弟，你說若是你大哥今日未曾……”葉府廳堂裏，葉青鬆一手端著一杯茶，一手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眸被乜視得硬是成了吊梢眼。
“閉嘴！”看也不看這個滿嘴胡說八道的人，韓莫冷冷目不斜視，聲音又沙啞不少。
若非這兒是葉府，就因這句話，他都要給他直接扔出門去。
原本還隻是當玩笑的說著的，但一看到韓莫這一本正經的模樣，葉青鬆不禁眉頭一皺，眼裏閃過一絲玩味，咧開嘴又繼續了起來。
“莫弟，我告訴你啊，若是你大哥不能夠飛黃騰達，你就跟了我吧，我保你一世的榮華富貴”拍了拍胸脯，葉青鬆湊近那張緊繃的冷臉道。
活脫脫一個愣頭青二世祖的模樣。
葉二哥倒是真不曉得什麼叫做熱臉貼冷屁股。
“滾！”毫不客氣的吼出一句，方才已經足夠客氣了，哪裏曉得這個人如此的不懂眼色得寸進尺。
不說大哥能否功成便罷了，大哥怎的可能會失敗？
這是韓小爺從未看過的。
更何況，就算是大哥今日沒成功，他也是不需要這個人來護他一世安寧給他榮華富貴，就憑他這個在自個兒這撐不過五個來回的本事，說笑呢。
廳堂裏的下人聽著自家二公子被韓小公子如此說道皆是在心裏頭捏了一把汗。
韓莫雖說臉冷了些，但也從未擺過什麼架子，她們還是覺得這個韓小公子很不錯的。
加之即便是冷著一張臉，卻也因年幼反倒是讓人生了一股憐愛。
隻是，她們的擔憂還不曾表露在臉上，接下來發生的事兒再次讓她們不得不感慨世事無常。
隻見自家向來無法無天我行我素的二公子聽到韓莫這般說，不僅沒有發怒，反而再度湊了上去。
“嗨，不會我這麼說了句，你就生饒子氣了罷，這可不行，得大度，你大哥也曾經教過你吧？”咳嗽了一聲，注意到廳堂裏的下人目光不少都投向了兩人，葉青鬆壓低了一些聲音道。
若有若無的瞥了眼葉青鬆，韓莫嘴角抿了抿，本欲不再說話，最終還是開了口，一個字一個字很是清晰。
“大哥是教過我要大度，但我也曉得有一個理兒。”韓小爺哼了一聲道。
呦？這個小子還有什麼理兒要告知他不曾？
葉二哥眉頭一挑，眼裏瞬間湧起滿滿的興趣，“什麼理兒，說來聽聽，也讓我漲點兒見識。”
說完，還特意喟歎了一聲，搖了搖頭。
“待有禮人行有禮之道，待無禮之人可斟酌，待畜……可無道。”冷冷地說完，韓莫是看也不看這個人一眼了。
“噗嗤……”廳堂裏的下人終於是忍不住，直接笑了出來。
這句話，她們可是聽得明明白白，韓小公子說的意思，是自家二公子不值得被他大度以待罷？
而且，二公子究竟是韓小爺話裏的哪一種？至少不會是第一種了。
也不曉得，二公子可是從韓小爺這句話裏頭漲了見識不曾。
原本還以為韓小公子冷著臉，說的話也不多，會被自家二公子給壓製，卻不想自家二公子反而被韓小公子的幾句話弄得哭笑不得。
“咳咳……”乜了一眼笑翻了卻還拚命壓製住的下人們，葉青鬆悶悶的轉回了頭。
這個小子，是他的克星罷？不然怎的總是有法子壓製住他？
但是，或許這也是命中相克，他葉青鬆還偏偏對這個一臉冷漠的孩子發怒不了。
甚至有時候還得哄著。
“得了，我算是看清你了，不就說了慕容兄幾句嗎？你何至於這般埋汰於我，想想我葉青鬆也算是這個京師的半個人物，怎的到了你的嘴裏就成了這般聲名狼藉了呢？”哼了一聲，葉青鬆頗有些鬱悶道。
怎的這個小子就這般不曉得好歹呢？明擺著是同他開玩笑的話兒，卻偏生弄得這般的一本正經。
這個模樣，說是學的慕容兄的，但慕容兄可沒有他這般無趣。
想了想，葉二哥不由覺得口幹舌燥，硬是將一杯剛剛倒上，冒著熱騰騰水汽的茶給一飲而盡！
哼！得了罷，看來他是拿這個孩子沒一丁點兒法子了，還是讓慕容兄好生和他說道一番罷。
這人生在世，可不能夠這般無趣。
撇了撇嘴，折騰來折騰去最終把自個兒給折騰進去的葉二哥終究是住了嘴，安安靜靜的喝起茶來。
“嘶……”這方才注意力放在韓莫身上時還未如何注意，如今一消停下來，葉青鬆立馬發覺自個兒嘴裏似乎有些不適了。
那明顯是有些被燙傷的感覺……
搖了搖頭，葉二哥頗為無奈的笑了一聲，這下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注意到葉青鬆的動作，韓莫拿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嘴角牽了一個連他自個兒也不曾注意到的弧度。
有時候，明明是覺得會讓自個兒鬧心的話，卻偏生莫名其妙的將原本讓自個兒心裏不適的事兒給衝淡了下去。
兩個相對而坐的人這下子總算是消停了不少，一時間，廳堂裏隻剩下了茶杯和茶蓋相互碰撞的聲音，倒是讓下人們有些不自在起來。
什麼時候，她們竟是覺得隻要韓小爺同二公子在一塊兒便是說不完的話兒了？
好在，這沉悶的氣氛也不曾維持多久。
看著張盛撩著袍子衝進門，葉二哥眸子瞬間閃爍起來，哐的一聲將茶杯放下。
“二公子，韓小公子，將軍同慕容公子回來了。”張盛可沒忘了自家二公子同他說的話，讓他隻要將軍一回來就過來稟告。
這不，過來一瞧，這兩個人可不是巴巴的守在這兒了，若是到了門口去，指不得路人還以為他們葉府的二公子是轉當門神了呢。
“大哥回來了？”韓莫一聽這句話，頓時在椅子上彈了起來，瞬間躥到了張盛麵前。
看著不到一個呼吸便到自個兒身邊的少年，張盛愣了一下，目光從少年的頭頂略過自家二公子的臉，最終點了點頭，“是的，他們已經進門了。”
“多謝張伯。”行了一禮，如同一陣風般，韓莫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二公子，這……”看著自家二公子一臉無奈的模樣，張盛有些猶豫道。
眉頭一挑，嘴角一揚，葉二哥露出一個疑惑的笑容，“張伯，怎麼了？”
“沒，二公子也快些過去罷。”眸子微微一閃，張盛尷尬的搖了搖頭，不曉得該如何說道。
方才他望向二公子時，分明看到二公子的臉色有些微妙，至於是什麼，偏生他也說不上來。
“多謝張伯了。”拱了拱手，葉青鬆也一撩袍子抬步往外走去。
走了幾步，竟是發現方才出去的那道身影已然消失不見，葉青鬆無奈的歎了口氣。
這個小子，待張伯都是如此的有禮有矩，怎的到了自個兒身上，就像是一條遇著了貓的狗呢？
“阿莫，你怎麼的就過來了？”慕容清風隨著葉錚進府，臉上依舊是平靜而隨和的笑容。
那雙鳳眸隨處一瞥，便能夠帶起絢爛的流光剪影。
“大哥，見過葉將軍。”停下步子，韓莫眼裏閃過一絲喜悅，在看到自家大哥前頭的那人時，又瞬間垂下了頭，撇了撇嘴後恭敬道。
“嗬嗬，這小子不錯，這兩日裏陪老夫一大清早的練功，倒是辛苦他了。”一看到韓莫，葉錚眼裏閃過一縷說不明的情緒，但話裏的語氣卻是由衷的讚賞。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個小子如此年紀能夠練到那種地步，定然是花費了不少心思的。
“葉將軍過獎了，阿莫性子頑劣，承蒙葉將軍不嫌棄，能夠親自指點一二。”垂了垂眸，慕容清風拱了拱手道。
“你也莫要謝老夫什麼，說起來，老夫也不曾教了他什麼，隻是讓他同老夫一起練功耍劍來著，若是說起來，老夫還得多謝他了，若非是他，也拉不來那個混賬東西。”目光瞥過一道聲音，葉錚毫不客氣道。
葉二哥一走近，便聽到自家祖父這麼一句話，頓時身子一僵，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的他如今到了葉府，還真成了那個最不討好的人物了？
“還堵在那兒做甚？不過來麼？”哼了一聲，葉錚對上自家孫兒的臉明顯黑了不少。
在心裏哀嚎了一聲，葉青鬆垂著頭走了過去，真不曉得如今是他是祖父的孫兒，還是那小子才是。
看來，自個兒還是得到小妹那兒去才能夠心裏舒坦些。
隻有小妹最懂他啊……
“如此，便有勞葉將軍照顧了。”聽到葉錚這般說道，慕容清風眼裏卻是始終保持著那份應有的清明。
鷹眸在幾人之間一徘徊，葉錚突然道:“若是真的說要指點一二，便讓這小子跟我去西北罷，到了那兒，自然能夠再長一身本事。”
落地有聲的話，如同洪鍾般在幾個人心裏敲響。
慕容清風鳳眸一閃，掩去其中的一摸異色，沒有說話。
葉青鬆眼裏晃過一絲喜色，卻瞬間又暗淡下來。
韓莫眼裏倒是有幾分焦急，目光直直的看向了慕容清風。
將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唯一古井不波的人，便隻有葉錚了。
氛圍瞬間變得有些怪異起來，看著慕容清風不說話兒，葉二哥的眼神在落到了韓莫身上，最終咬了咬牙。
“祖父，今日朝堂之上，慕容兄定然是博得了滿堂讚賞罷？”眨了眨眼，葉青鬆故意裝作輕鬆道。
自家祖父問的話兒，雖說無關於他，但卻給他敲了一記重重的悶錘。
畢竟，他才是那個真正要跟隨祖父上戰場之人。
若是一個不甚自個兒的交易被祖父給說將了出來，那這事兒可就得不償失了。
不知怎的，葉青鬆就是打心底裏不想讓慕容清風曉得他那個機會是他“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