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的眸子眯了眯，在黑色的夜裏，如同一隻尋獲獵物的長蛇，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苗氏今日的舉動，他怎麼的會不曉得因何而做出？
然而，就如同他方才說的那般，即是敢做，便得有膽子承受下去，否則，更不能夠激蕩起他心裏一絲一毫的東西。
母後同他說了，她自然也是已經曉得了。
放在袖袍裏的手伸了出來，融入無盡的黑夜之中，男人的嘴角勾起一道意味深長的笑容，那一點一點攤開的手掌，仿若想要在這茫茫的夜色之中抓住什麼。
小遊子看著自家殿下站在窗子口，咬了咬牙，猶豫了半晌，還是將手裏的大氅給送了過去。
“殿下，夜裏還是有些寒的，殿下還是披著罷。”小遊子恭恭敬敬道。
點了點頭，稍稍垂下了身子，任由身後之人將大氅披在肩上，感受著那陡然升騰起來的溫暖，完顏傲突然歎息了一聲，嚇得身後之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激靈。
“小遊子，你可曉得有一句話作: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完顏傲沒有回頭，直接對著一片夜色道。
小遊子一聽，心裏打了一個冷顫，一雙機靈的眸子滴溜溜的轉了轉，“回殿下的話，小遊子書讀得少，不曉得殿下的意思。”
便是懂了，在這個即便是還不曾到雙十的男子也是萬萬不能夠顯現出來的。
小遊子跟在完顏傲身邊最久，若說誰最懂這個在夜裏同白日裏有著大不同的男人，還是要數他了。
苗氏自認為懂完顏傲，卻不知完顏傲隻是將想讓她瞧著的見著了。
皇後娘娘自以為懂完顏傲，卻不曉得兒子養大了，卻是會有自個兒的想法，長年不在身邊，縱使是有再多的眼線，也不是會萬無一失的。
小遊子曉得，眼前此刻這個人，絕對不會如同白日裏那般默默無聞，人畜無害。
他有著，任何一個皇子都不能夠匹敵的野心。
“你倒是也不願同本宮說實話了。”莫名的喟歎了一句，完顏傲似乎有些惆悵。
他也要立馬一點點的走到門麵上去了，有著事兒，終究還是得去麵對了，即便是，他想用平和一些的法子解決，恐怕都不成了。
“殿下，奴才不敢欺瞞殿下。”小遊子一聽這話，立馬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沒有一絲猶豫。
搖了搖頭，完顏傲目光透著一股惋惜，他就曉得，但凡他隻要是有一點兒想要去爭奪那個位置，他們便會開始變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就連他向來不設防的小遊子也是這個模樣，更何況是那些人呢？
真不曉得，若是最後，他敗了，這些人，又該如何？
眸子輕輕一閃，完顏傲緩緩的轉過身，目光落在那跪趴在地上的人的背脊之上，“小遊子，你若是能夠一直如此，也是極好的。”
一句話，說的小遊子雲裏霧裏，比之方才還更甚，卻著著實實不敢隨意開口了。
似乎注意到了身下之人神情愈發的緊張起來，完顏傲笑了一聲，“起來罷，本宮又不曾罰你什麼，何苦同自個兒的膝蓋骨過不去。”
小遊子一聽，也不敢再跪著了，立馬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立著，卻是將頭垂了下去。
緩緩的走回到了榻上，完顏傲閉上了眸子，想著自個兒心裏頭琢磨的話，卻沒有再說出口。
他哪裏會因為這麼一件大氅而安樂了呢？
他也不會死啊。
因為他，向來都是處於憂患之中的。
“小遊子，方才本宮吩咐的事兒，你可有仔細交代下去？”將頭靠下，完顏傲突然皺了皺眉頭。
即便是府裏頭的下人將褥子給撤換了下去，仍舊是還有方才女人留下來的味兒。
這個感覺，讓他很是不喜。
完顏傲的眉頭一皺，緊跟在他身後的小遊子立馬在心裏頭大叫不好，聽到殿下這般問道，卻也估摸著猜到了是為何事。
果真，殿下於側妃娘娘是……
倒是也劇了側妃娘娘的心思了，到頭來，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小遊子在心裏說出這句話，絕對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為那個女子可惜的意思。
這是，最平常不過的感慨了。
“回殿下的話，奴才吩咐下去了，那些人不敢違背的。”點了點頭，小遊子應道。
手指輕輕繞上大氅的一根絛子，完顏傲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聲音冷得如同沒有一絲感情，“有些事兒，還是按照原來的便好，莫要讓她以為失了一次規矩，便能夠失了第二次。”
“是，奴才會曉得的。”
“今夜之事，至於她是如何進來的，本宮也就不追究了，但若是有人起了吃裏扒外的心思，你也得給本殿下兜著些。”眸子猛然睜開，如同一把淬了冰碴子的劍刺入小遊子的骨血。
咬了咬牙，小遊子定定地點了點頭，他曉得殿下這句話，更多的是帶有了警告的意味在裏頭了。
他若是去好生辦了，等著處置的，便是那個不長眼的奴才，他若是不能夠好生的辦好這件事兒，不長眼的奴才，隻怕會成為他自個兒了。
將禍事惹上身，他也不見得有那般的傻。
靠在枕頭上的眸子再度閉了起來，小遊子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正要將上頭折起來的床簾放下時，卻被陡然睜開的眸子嚇得手一抖。
“殿下，奴才隻是，隻是……”小遊子有些惶恐道，似乎他今夜犯的錯誤著實有些多了。
直接翻身起來，完顏傲的眼裏閃過一縷說不清的神色，有些複雜的看了小遊子一眼，沒有理會他的張皇失措。
完顏傲直接朝外頭走去，聲音不帶一絲一毫的眷戀，“明日將這榻給本宮換了。”
小遊子愣了一下，目光幽幽的掃過那鋪著嶄新被褥的榻，最終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應了聲是，便立馬跟了過去。
有些事兒，殿下做的，著實比誰都絕情。
完顏傲方才躺在榻上，卻是沒有一絲困倦之意，苗氏的餘味讓他心裏很是不舒坦。
然而，更如同苗氏勾起他心裏頭的那股火氣之是，對於那種味道，他卻又想要去找尋。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夜色裏，完顏傲心裏頭不知怎的就如同堵了一塊石頭。
小遊子手裏提著燈籠，彎著腰，引著完顏傲朝他的屋裏去，卻是在半道上，完顏傲又停了下來。
感受著夜風將自個兒心裏頭的煩悶吹散了些，深邃的眸子望向一處，手指輕輕一點，“小遊子，那幾處還落著燈的地兒，可是薑氏等人所在之處？”
小遊子一聽，目光立即順著完顏傲的手指望了過去，心裏頭不由暗歎了一聲。
我的乖乖，可不就是嘛。
“回殿下的話，正是薑氏，林氏，劉氏所在之處。”殿下指的，可不就是府裏頭幾個侍妾所在的地兒麼？
莫非，殿下今日個，還興致勃勃的想起他們來了。
思緒一轉，難不成殿下今夜要去西屋那頭瞧瞧？
小遊子當即將手裏的燈籠打了一個轉，“殿下……”
搖了搖頭，完顏傲步子繼續走了起來，朝著自個兒屋裏走去，“明日你去告知那些個人，說是本宮明夜過去。”
莫非是他忽略了什麼讓他迷戀的東西？
難道會是在後頭這幾個人身上？
完顏傲腦海裏晃過一縷什麼，他曉得自個兒這是對一些東西起了欲，望。
然而，他向來是不會去隨意尋別的女子，若真讓他有了什麼牽掛的，指不得還得在後院裏頭的女子身上去尋答案。
但是有一個他是能夠肯定的，那便是，苗氏絕對不會是他想要地那具胴體。
“殿下，等等奴才，仔細腳下。”愣了一下，小遊子這才發覺，自家殿下都已經到了離自個兒幾步之遠的地兒了，當即立即跑了過去。
兩道身影沿著道路朝著四皇子府裏最大的一處地兒過去，不大的燈籠照在地上，拉出兩道不長不短的影子。
次日，清羽閣裏頭的人兒睜開眼，先是迷離了一會兒，立馬反應過來，眸子裏帶著滿滿的不可置信。
“娘娘，您醒了？”聽到動靜的侍女立馬過來，輕聲的問道。
喉嚨似乎還有些難受，許是昨夜裏折騰得厲害了，發聲都有些難受，“嗯。”
微弱的聲音，卻是帶上了幾分慵懶，感受著身子殘餘下來的歡愉，苗氏還是不由紅了臉。
將自個兒被人送回到屋裏的不快掩去，苗氏在心裏頭想道，殿下向來都不讓女子同他一起過夜的。
作夜，自個兒還算的上是“特殊”了一次不是？
侍女聽到自家側妃娘娘的聲音，便曉得她定然還是回味著昨夜的事兒，回頭看了那坐在外頭侯著的人，目光裏帶上了一絲為難。
“憐兒，過來替本宮更衣。”想要動一動胳膊，卻是酸疼得讓人抬不起來。
小遊子聽到那道聲音，眉頭挑了挑，朝外頭侯著捧著衣裳的侍女點了點頭。
待得苗氏穿戴好出來後，已經過了約摸三刻鍾，扶著侍女的手出來，看到那道身影後，苗氏的身子明顯顫了一下。
“遊公公，你這是……”目光掃到桌上放置的某樣東西，苗氏臉色頓時白了三分。
小遊子如同沒有看到一般，手指朝那碗暗紅色的湯藥一指，“娘娘，這是殿下讓奴才來給您送調理身子的湯藥。”
調理身子的湯藥，卻是誰都曉得是什麼。
瞬間，整個屋裏安靜得都沒有一點兒聲響，隻有苗氏眼眶裏，淚滴打落在厚實的紅木桌上的聲音。
“啪嗒”一聲，在平日裏幾不可聞的聲音，現下卻是格外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