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尹清歌最後一句話落地,安靜的後院中也驀地吹過了一陣涼風,尹清歌目光平靜的看著傅瑾琛,心中諸多想法來回沉浮。
“好。”傅瑾琛驀地抬手將尹清歌擁到懷中,大掌將尹清歌的臉頰壓在胸前,淡淡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可以麼?你是睿親王,可以跟著我這麼隨便的離京麼?”尹清歌聞言微微愣了愣,沒有想到傅瑾琛會這麼直接的答應了她,旋即心中就生出了一股淡淡的暖意,抬手輕擁著傅瑾琛的腰身,尹清歌聲音輕柔的說道。
“自然可以。”傅瑾琛輕撫著尹清歌的發絲,目光溫和寵溺,淡淡道:“夫人,我曾說要帶你看遍這西越美景,又怎會讓自己困在這個京城之中。”
尹清歌輕輕的靠在傅瑾琛的懷中,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眶陡然泛紅,鼻尖發出一聲帶著一絲哽咽的回應聲,然後不由的微微閉上了眼睛,靠在傅瑾琛的肩頭感受著這時的溫柔。
人生漫漫,所有的人都在追尋著什麼,終究人海沉浮,錯失諸多,有時候,不過一個瞬間的猶豫,就會錯過一個人,日後每每想起,都不過滿心懊悔,卻再也回不到那天了。
談夙安靜的站在京中的一處院子裏,抬眸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眼神中滿是悵然之色,他還記得那日的紅梅開得很好,尹清歌安靜的伏在一邊的圍欄上,他坐在亭中輕輕撫琴,琴聲悠悠,歲月靜好。
那日他將尹清歌輕輕的抱在懷中,懷中之人睡顏恬靜,安靜的靠在他的胸前,那一刻,心中不是沒有悸動,隻是那日的相遇,不過一場設計,一場為了讓尹清歌墮入他的夢境的計謀。
山中狩獵之夜時,兩人的隨意幾語,琴聲初起之時,兩人之間的靜謐,時至今日,尹清歌定然是恨毒了他,恨他關了她一月,害她和傅瑾琛分離那麼久。
若是從一開始,他不是為了那所謂的涼國精兵,是不是他也會有機會……
“主子,睿親王已經將那具屍首運了進來,時辰也不早了,我們該走了。”一個侍衛急步從外麵走進來,看著談夙神色淡淡的看著天空,不由彎身行禮,急聲說道。
談夙將自己的視線從天空中收回,看著半跪在自己麵前的侍衛,滿是悵然的眼神中終於恢複了以往的淡漠之色,聲音幽幽的道:“走吧。”
人走茶涼,卻也終究帶不走那些曾經留在那處的記憶和畫麵,談夙和他手下的人極快的從那處院子撤了出來,不過一刻鍾的功夫,這個院子就重新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而這時睿親王的侍衛也已經壓著那具屍身緩緩的回了京,後院之中,尹清歌緩緩的靠在傅瑾琛的懷中,手中拿著書冊在低聲的讀著,傅瑾琛目光溫柔的看著尹清歌,一手把玩著尹清歌的發絲,一手環著尹清歌的腰身。
“王妃!王妃!”就在兩人氣氛靜謐之時,清幽的聲音頓時由遠及近的傳了過來,尹清歌聞言微愣,緩緩的從傅瑾琛的懷中退出來,看著已經跑到跟前的清幽,緩步上前,淡淡道:“怎麼了?”
清幽跑的很急,此刻猛地停了下來,不由重重的喘了幾口氣,開口道:“王妃,侍衛們帶著談夙的屍體回來了,奴婢隻是遠遠的看見過一次談夙,並不能看出什麼來,這才跑過來想讓王妃過去看看。”
尹清歌聞言神色微凜,轉身淡淡的看了一眼傅瑾琛,見傅瑾琛站起身來,這才淡淡道:“我們去看看。”
尹清歌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看著院中隨風散落的落葉,眼神中滿是深色。
那個曾經安靜的撫琴,讓她有著莫名熟悉之感的男人,又將她囚在屋內一月之久,強迫索取的男人,真的會就這樣死了麼……
尹清歌的腳步驀地頓了一下,抬手輕輕的接住一片落葉,微微閉了閉眼,腦海中不禁浮現了那日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下,天地一片雪白的時候,一柄紅色的油紙傘在遠方緩緩地出現,談夙神色淡然的走過來的模樣,便是那日,她和傅瑾琛也正式了訂了親。
有的時候,尹清歌總是會有些不明白,若是談夙一開始就存了那樣的心思,那天又為何要幫她,冒著被明帝質疑的危險,又幫著她扳倒傅瑾越,談夙他,到底想要什麼?
尹清歌在心中輕歎一聲,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身側眸色暗沉的傅瑾琛,心情更是複雜了幾分。
傅瑾琛看著尹清歌臉色的複雜之色,眼神中不由閃過了一抹暗色,沉聲道:“夫人,你是在想他麼?”
尹清歌聞言微微怔了怔,並沒有開口反駁,輕聲道:“不算是,隻是在想人這一世,有些人終究不能在生命中成為朋友,親人,或者生死之交,往往都是背道而馳,最終相見的時候,都已經是陌路。”
傅瑾琛聞言不由微微眯了眯眼,語氣不由沉了幾分,抬手拉住尹清歌的手腕,淡淡道:“夫人心中曾經可是有過他的?”
尹清歌輕輕垂下眼眸,將之前和談夙相處之事細細的過了一番,微微彎了一下唇角,淡淡道:“不,沒有的。”
聽到尹清歌這樣的回答,傅瑾琛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一些,天知道他剛剛看著尹清歌凝重的眼神,心中多麼害怕尹清歌會說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來,所幸,尹清歌一直都是他的。
片刻後,他們就走到了睿親王府的一處偏房之中,屋內有些雜亂,像是平日裏空設的屋子,屋內並合了兩張桌子,上麵放著一具白布蒙麵的屍身。
尹清歌徑直走向那具屍身,抬手將那白布掀起來,看著談夙那一身白衣的胸前被鮮血染紅了一片,一道血痕從胸前蔓延至下擺的花枝,看起來平添了一份死寂詭異之感。
秋日天涼,又不過一日的時間,談夙的屍體並未有什麼變化,尹清歌目光平靜的看著那張臉,如兩人第一次見麵一般,一邊鬼魅妖冶,一邊煉獄傷痕,看起來十分可怖。
此時的談夙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確實如他們所稟報的一般,這人的容貌沒有損壞。
嘲風看著尹清歌一直定定的看著那人,不由上前一步,恭敬的稟報道:“王妃,屬下已經查證過了,這人並沒有易容的痕跡,而且身形和容貌和談夙一樣,此人應該就是談夙。”
尹清歌沉默許久,驀地抬手將白布合了上去,淡淡道:“這不是談夙……”
“什麼?”嘲風臉色一沉,開口道:“這怎麼可能,這具屍體分明就沒有易容的痕跡,又沒有什麼差錯,怎麼會不是談夙呢?”
尹清歌轉身淡淡的看著嘲風,眼神中滿是複雜之色,淡淡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許是談夙從小就養了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死士,又或者是換臉,總歸,這不是談夙。”
“而且,我身中忘情之蠱,若是此人真的談夙,那我此刻也應該已經死了,總不會,那談夙將與我有關的忘情蠱種在了別人身上吧。”尹清歌驀地抬步朝著外麵走去,神色間隱隱有著陰鬱之色,淡淡道:“將此人埋了吧,能做到這般地步,也是大義。”
說罷,尹清歌也顧不得一邊的傅瑾琛,直接快步朝著外麵走了去,寒涼的風從尹清歌的身側吹過,將那一頭墨發吹得微微揚起,背影間滿是蕭索。
傅瑾琛眸色微沉,上前一步走到那具屍身的麵前,掀起白布看著那和談夙宛若一致的樣子,眸底滿是陰鷙之色,分明沒有什麼差別的臉龐,尹清歌卻能如此篤定的說出那不是談夙,這其中原因,不過是因為尹清歌對他太過了解。
傅瑾琛冷冷的放下白布,聲音冰冷的道:“按照王妃的吩咐,埋了吧!”
傅瑾琛快步朝著尹清歌剛剛離去的方向走去,心中滿是暴虐之意,單是看著那一張和談夙一模一樣的臉,他就會想起尹清歌失蹤一月之久的事情,就會恨不得將那屍身挫骨揚灰,可是既然尹清歌那麼說了,他也不會違背了她的意思。
尹清歌站在後院中的一棵大樹下,冰藍色的長裙落在身後,落葉在眼前輕飄飄的落下,尹清歌的眼神中滿是暗色。
她體內還有著忘情之蠱,依著那一個月裏談夙的種種舉動,那蠱毒絕不會種在別人的身上。
而且,那一個月裏,談夙每夜躺在她的身側,便是有著談夙不會強怕的承諾,她依舊夜夜不敢安眠,每夜感覺著身側之人的呼吸聲,日日相伴,哪能看不出那真假來。
傅瑾琛走上前來,目光定定的看著尹清歌,眼神中滿是暗色,沉聲道:“夫人,你能知道那不是談夙,隻是因為蠱毒麼?”
尹清歌輕輕的垂下了眼簾,神色間滿是疲憊之色,垂在身側的十指冰涼,語氣極淡的道:“你若是想知道,那我便說給你聽。”
“從最開始的事情,我全都告訴你。”尹清歌覺得心中累了厲害,從她重生之後,諸多事情壓得她喘不過來氣,先是傅瑾越的緊緊相逼,後到談夙的囚禁。
她到現在,依舊記得,那山中的雨,真的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