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皇宮內不但爭鬥不斷,還是個狗眼看人低的地方。這一點,安枕顏深有體會。記得當初在浣衣局時,她安枕顏就是受盡了眾人的白眼與淩辱的,哪怕後來到禦前伺候,自己貴為一品宮女,還險些喪了命,可見這宮中的可怕。而正是因為自己深有感觸,安枕顏從來都不會因身份而將人看低一等,也不會因為誰的地位高而刻意親近。皇宮中魚龍混雜,她自己要隨時保持警惕。
繞安枕顏隻做自己,但在宮闈之中看到不平之事,她還是會忍不住管上一管。這是性格使然,安枕顏是無法改掉的。比如說今日,安枕顏去了內務府取了龍涎宮的份利用度,她打算通過長街去往禦膳房取蘇景桓的茶店。
長街上難免遇到公卿大臣,內宮之人多是能避就避。可眼見就要到蘇景桓下朝的時辰,安枕顏不想過多耽擱時間,隻有選擇通過長街去往禦膳房,這要比別的路要節省許多時間。
而當安枕顏經過長街的時候,遠遠的便瞧見一個官員的步輦停在地上,一個小宮女跪在地上哭泣,身邊散落了不少的點心,而一個身著朝服的官員正疾言厲色的指著小宮女怒罵。
安枕顏是認得那個小宮女的,她是房雲居方舒容的貼身宮女環兒。記得方舒容剛入宮時,安枕顏奉命去送賞賜,在房雲居內見過這個小宮女。大概是從小跟著主子的關係,環兒的性格和方舒容極像,都是一樣的膽小怕事。雖然方舒容得了寵幸,可她膽子太過怕事,不知被六宮欺負了多少次,連帶環兒也受了連累。
心中好奇這是怎麼一回事?安枕顏便一步一步走了過去。等她走到近前的時候,安枕顏才聽清那官員在罵些什麼:“不長眼的東西!你可知道本大人是何人?吏部侍郎何大人!敢衝撞本大人的步輦,你是找死嗎?”
曆來六部官職設立都有分化,尚書為主事,乃正三品官職,設一職;侍郎乃為副主事,乃正四品官職,設兩職;其餘書記官、從政等官職無數,位置在正五品與從六品之間不等。而在一部之中,侍郎確實算作高位了。
安枕顏聽不慣那位何大人的話,居然如此狗眼看人低,環兒不過是個小宮女,他又何必咄咄逼人?跪在地上的環兒哭泣著辯解:“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端著點心想給大人行禮,奈何轎夫撞了過來,這才衝撞了大人的!”
何大人怒不可遏,怒道:“你的意思是,本大人冤枉你了嗎?你究竟是誰家的宮女?做錯了事情還恬不知恥的頂嘴反駁!看本大人拿了你去內務府領板子!”
何大人越說越過分,安枕顏終是停不下去,上前一步道:“何大人,奴婢安枕顏這廂有禮了。”
安枕顏突然出聲,打斷了何大人的怒罵。何大人看見安枕顏,微微一愣。安枕顏模樣清麗,姿態大方,而且何大人是聽過安枕顏的名字的,不由得問道:“你便是皇上身邊的一品宮女安枕顏?”
“正是奴婢。”安枕顏笑著上前,不動聲色的將環兒拉起來,攔在身後。“何大人,我們這些做奴婢的雖然比不上大人尊貴,可好歹也是人。環兒固然有錯,大人罵一也罵了,難道不能寬宏大量一下嗎?”
安枕顏說得相當不客氣,他最看不慣向何大人這樣的人,狗眼看人低,以為隻有他才是大人物嗎?何大人聽了安枕顏的話,當即怒火攻心,罵道:“你仗著皇上寵你就敢來和本大人放肆了嗎?告訴你,本大人後台硬得很!攝政王爺都護著本大人,你算老幾?信不信本大人現在就能辦了你?!”
安枕顏的火氣也被挑了起來,這個何大人仗著有權有勢就欺負人嗎?有蘇冕懷做靠山又如何?她早晚都會滅了蘇冕懷的。像何大人這樣的走狗,也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我就不信!”安枕顏想開口還嘴,卻有人搶在了她之前。
安枕顏頗為以外的回頭,看到了一個嘴角帶著痞笑的英挺男子,這人的相貌算不上多英俊,可他一身的痞氣卻人他顯得與眾不同。安枕顏注意到,這人的朝服與何大人相同。難道他也是吏部侍郎嗎?
“左春明!你又來管閑事?!”何大人無比跳腳的說道。
左春明嘴角的痞笑加深,滿不在乎的說道:“我也不想管閑事,隻是這世上的閑人太多,總喜歡自找麻煩,這才有了我的多管閑事。”
左春明說得相當風趣,惹得一旁的安枕顏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個人罵人也就罷了,居然還拐彎抹角的,當真是好毒的一張嘴。
何大人更是生氣:“左春明!我背後有攝政王,你不怕得罪攝政王嗎?”
“得罪攝政王?”安枕顏這個時候在左春明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諷刺,痞笑之中也帶了一絲冷意。“攝政王也是臣子,能耐我何?再者,我說的是你狗眼看人低,又不曾衝撞攝政王,何來得罪攝政王之說呢?你不過是攝政王身邊的一條狗,你以為攝政王會在意嗎?”
安枕顏能看得出左春明是動了真氣了,他的言語已經不再風趣,反而多了一絲直接的憤怒。其實安枕顏不知道,左春明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威脅,攝政王又如何?他好歹也是朝中四品官員,憑什麼要被何大人威脅?
何大人被左春明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隻是指著左春明:“你……你……”
“我怎樣?別說現在攝政王不在,就是在這裏我也敢這樣說。宮女也是人,何大人為官之前也不過是山野村夫,如今穿上了大人的皮,就猖狂得意起來了嗎?”左春明繼續嗎道。
幾句話而已,卻讓安枕顏有種大快人心的感覺。這個左春明絲毫與他的外表很是不同呢!明明看著是個玩世不恭的樣子,沒有想到能說出這樣令人為之敬佩的話來,安枕顏當真是欣賞他。